在这里欢迎的人,不管怎么样也应该以顾爸为首。
但是廖随和几位副车长都亲眼见到岳峰几个人和飞行员们的熟悉,也看到顾生格外敬重岳行,顾生又叮嘱他家不知道岳峰身份的顾爸也敬重岳行。
再就岳行的年纪也摆在这里,跟九十多的葛太爷差得太远,却是岳家的第一人。
在风雪前的生活里,廖随、几位副车长都认识岳行。
在商业场合时常见过。
冲着有年纪,和以前认识,再加上顾生的敬重,廖随等人认可岳行摆出姿态欢迎古城救援队。
只有古城救援队不知道这位岳老爷子是救援车里的什么人物,气势是有,身份却未明。
郭刚等人跟着顾生的脸色走,见到顾生很客气,大家也跟着客气。
岳行这么一指挥,又有廖随等人的招呼,古城救援队301人,再加上顾生等一百来人,在容纳一千人的公共客厅里坐下来。
桌上摆着酒菜,八个凉菜、凉菜中间堆着八瓶酒,八个品牌,每瓶都不一样。
郭刚等人的感动还没有下去,就又浪叠浪的重提起来。
这在他们眼里是风雪以前才能出现的凉菜,精致又美丽。
也因为精致又美丽,郭刚等人完全没有看清是什么菜,感动就涌上心头,再到全身,热血沸腾起来,竟然让眼神跟着昏花,这下子笔直对着看,也没有看清楚。
酒杯的反光倒是明晃晃的进入眼帘。
小的是白酒杯,大的是红酒杯,还有一种居中的玻璃杯,也不知道是喝茶用,还是喝什么用的,反正以郭刚等人的地位,也只知道风雪前有这样复杂器具的隆重宴会,但却没有参加过很高规格的那种。
他们对照着酒杯,就去看每桌八瓶酒,红酒、黄酒、白酒,只有白酒的品牌响当当的,一目了然。
经得起世代兴衰的白酒品牌,想认不出来都难。
郭刚搔头,话却被坐他对面的救援队员说出来。
“这,有点费啊。”
郭刚深以为然,招待他们犯不着拿这么好的酒,这酒藏着留给子孙不是更好吗?
“咣、咣”,一行服务机器人走进来,每人抱着八个箱子,都是八箱啤酒。
这个容纳一千人的公共客厅,每桌可以坐八个人,共有125个桌子。
只有不到500人的宴席,坐的宽敞,每桌坐四个人。
第一队机器人给每桌的旁边又送上八箱啤酒,两个品牌。
第二队机器人给每桌的旁边又放上橡木桶的酒,造型各异,又是几个品牌。
郭刚和队员们被酒淹没,都觉得有些不安,局促的笑着。
直到和他们穿插着坐在隔壁的人站起来,为他们倒酒,郭刚等人这才如梦初醒,自己动手不劳别人,纷纷把桌上的酒打开。
岳洋拿一小杯红酒给岳行,低声道:“爸爸,你手术还没有做,不能喝太多。”
岳行头一扭:“废话,难道我这个年纪,做过手术就能大喝痛喝?换白酒,拿大杯来,敬英雄的事情不能马虎。”
父子低低的争执几句,老顾同桌,在一旁看戏好笑。
就在岳洋准备妥协的时候,冯医生走进来。
顾生忙招呼他:“岳老爷子那桌给你留的位置。”
冯医生:“我不喝酒,喝酒手抖,我来敬饮料。”
他的医嘱里也一直有不喝酒,岳行见到他出现,未免有些心虚。
岳洋则觉得占了上风,得意洋洋的把酒杯从岳行面前拿开。
冯医生今天却倒戈:“老爷子今天高兴,可以喝几口,有我陪着你吃饭,不会有什么。”
岳洋张张嘴,啊?你前天来定期看病,可不是这样说的。
这下子得意换到岳行面上,老爷子夺过一个酒杯,抓起酒瓶就倒。
老顾同桌,继续看戏兼好笑。
冯医生盯着呢,他坐下来的时候,顺手拿开岳行手中酒瓶,客气的道:“不过今天你的酒归我倒。”
岳行面对他的时候,很好说话:“行,那你今天受累。”
他举起酒杯站起,昂然道:“各位,让我们举杯庆贺这个好日子,庆祝第二支来到我们车上的英雄救援队,古城救援英雄们的到来,让救援车里蓬荜生辉。”
张安泪落。
他是第一支来到车上的英雄救援队,节城救援队,他们也经历过这隆重的对待。
从帝都基地来到人生地不熟的节城救援队,每天一睁眼有处理不完的事情。
幸存者饿了、病人、吵架了、打架了......就算睡着的时候也出现在梦里。
很少能睡个好觉。
天灾到来,人人都不好过,只能说理解、容忍、再理解,再容忍。
吴龙至今还在进行心理治疗,而张安从发现他情绪不对以来,从没有怪过他。
所有的疑惑、不满、愤怒,在进入救援车以后,端起第一杯酒,就此烟消云散,不复再见。
他的感受也正是郭刚等人的。
脑海里刚才还固执盘旋着的不快,那明明身为医生却不愿意站出来治疗别人;那明明有体力成为志愿者,多一个人总能出点力气,却声称自己不愿意做;那明明带着消炎药,面对炎症起来的人却不肯拿出来.......都在快速消失。
但不得不说,郭刚他们的应对也不错。
不愿意工作,可以,不找事情就行,你自己一个人待着,照顾好自己,这就不错。
志愿者少,那就救援队员减少休息,知道哪里有幸存者的时候,只要还有力气,就多跑几趟。
有药不肯拿出来,那就救援队员去找药,多找几盒回来备用。
古城先有个小魏,不顾一切的奉献自己,郭刚等人到以后,也是只求太平无事,不作其他要求。
四万人幸存者的古城,气氛因此还算和谐。
在这和谐的气氛下,保存下来的人就多。
否则三五成群的打起来,不会还有566位孕妇安然无事。
这样的不快,那样的不快,在今天这到处笑容的祝声里,飞也似的离开不见。
郭刚等人热泪盈眶,动作整齐的一仰脖子,齐齐的干了这杯酒。
和他们穿插坐的人,动作飞快的又给他们倒上。
顾生对廖随点点头:“第二杯你敬。”
廖随不领情:“你的工作不要交给别人。”
顾生就站起来,举杯道:“第二杯祝古城救援队的英雄们,在大撤退的路上一路顺风,万事平顺。”
郭刚等人眼含热泪干了这一杯。
敬第三杯酒也是很荣耀的事情,从酒桌上的论资排辈来说,第一个是岳行,这位基地长的嫡系堂亲在救援车里辨识度不高,只能当他年纪大,是车里的长者。
第二个敬的人是名声显赫的顾队长,车里车外的幸存者都感激他。
第三个站起来的人,也应该有点身份和地位才是。
顾爸看向廖随,廖随看向顾爸,两个人干瞪眼一会儿,顾爸道:“这样吧,让小陈来敬吧。”
小陈,和顾家在同一个别墅区的富商之一,风雪初夜也积极救助民众,家里也有堂兄弟在救援队里,是免运费的十二家之一。
他的父亲身体不好,就早早把公司和家里的一切权限交到儿子手里,三十多岁的小陈管的事情太多,没有时间当救援队员,一直是他的遗憾。
小陈站起来,自己率先激动。
举杯道:“祝古城救援队的英雄们吃好喝好,喝好睡好,睡好精神好,一直都好。”
大家哈哈大笑:“这词不错。”
“咱们在这个天气里还能吃好喝好,真不容易啊。”
“感谢顾队长。”
顾生强行扭转话风:“感谢在这种天气里所有的救援队员。”
顾爸顺势接上话,拿出我家大儿怎么说怎么对的气势:“感谢感谢。”
顾生举杯,独自敬隔壁桌的岳行:“老爷子,这种时候也要敬你了。”
岳行乐呵呵的又喝了一杯,不等岳洋着急,冯医生把酒瓶拿开来,放到岳行拿不到的位置。
岳行知趣起身:“我老头子陪不了多久,酒也敬了,这里交给小顾,交给身体好的人。”
他摆摆手,在目送之下,带走岳洋等中年人,岳峰岳振岳力的堂兄弟们留在这里,抱着酒瓶子开始敬郭刚等人。
热菜在这个时候一道道的上来。
服务机器人的大托盘很能装,一送就是四条鱼。
红烧鲫鱼,糖醋鲤鱼,松鼠鳜鱼,清蒸鲈鱼。
每桌四条鱼,每桌坐四个人,刚好一个鱼头对上一个人。
本国风俗,鱼头有酒。
卢伟看着直笑,这盘摆的,机器人还挺有技巧。
郭刚又喝几杯单独敬的酒,坐下来吃菜,也对着四条鱼陷入沉思。
廖随笑道:“这全凭自觉,不自觉的话,我们就放队长。”
顾生:“我谢谢你放我,不过我还很愿意。”
郭刚自觉的道:“好吧,全凭自觉,我们就自觉吧。”
他也不再客气,主动拿过一瓶酒,把瓶盖拧开,又对队员们也下指令:“顾队长和车里的老少们太热情,咱们不藏量,能喝的自己拿。过了这个村,下次恐怕只能基地相见。”
小魏喝的酒意上来:“顾大哥,基地相见我请你,也是不醉不归。”
顾生高高兴兴的答应下来。
菜一道接一道的继续上着,什么红烧蹄髈、狮子头、油焖大虾、鲍鱼龙虾,流水似的出现。
救援车里极尽所能的让宴席丰盛。
廖随挟一只虾,慢慢的剥着,回想起他和顾生的一次对话。
当时节城的人全部上车,救援队员们有防护服,不需要经历上车适应期,直接进入恒温26度的车厢,顾生说备酒招待。
廖随是个管家婆,看过菜单以后,来见顾生。
“我不是心疼菜单上清一色的硬菜很硬,而是车里的底细这就暴露,反正他们在车上,咱们细水长流的吃,可不可以?”
顾生:“心理医生给吴龙做治疗,吴龙的潜意识里还保留着参加大撤退的想法,张安还没有对我提起,但估计他会明说。如果他们下车参加大撤退,那也只能是为民众服务。如果一别,以后能再见到都是幸事。我知道你不是在意这些东西,只是担心车里的环境太好,引起新上车的人仇富情绪。但不是新上车的人,也有各种各样的状况,咱们不用单独担心新上车的人。反而,新上车的人仇富情绪出来的越快,就说明他们在节城日子过的是真惨。救援队员们有下车的可能,他们一旦提出来,你我都不能阻拦。给他们吃顿好的,多吃几顿好的,在他们下车后遇到困难艰险的时候,最好能想起来只要坚持到基地,就还能过上吃硬菜的日子,而且顿顿都吃,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廖随惭然而退。
这一次的隆重招待,廖随没有阻拦,还到厨房贡献两道菜谱。
今天的酒水由岳行出,廖随这个公职人员没有什么资财,出不起几百人吃的东西。
卢伟红着眼睛走来,廖随起身迎接。
卢伟哽咽:“廖副厅,谢谢顾队和你,和车里所有人的招待,这些菜,我这辈子也没有一顿吃这么全过。”
廖随:“还有想吃的只管说,只要车里有,厨房有的是能人,马上就能做出来。”
卢伟扶上他的肩膀:“谢谢,谢谢.......”
廖随温和的回:“谢什么,只求你们吃好喝好睡好,一切都好。”
别说小陈的祝酒词挺上口,听过就能记住,拿来就能使用。
两人没聊几句,在古城地下掩体的三号车长冯章工作间隙听说,安排三号车里有头有脸的人前来敬酒,气氛不时的掀出高潮。
又是笑又是闹。
这顿饭吃的挺长时间,直到最后一个人被扶去睡觉。
顾生仗着身体好,坚持到最后。
廖随仗着酒量不行,坚持到最后。
顾生独自走向冯章房间睡觉,还好,没什么摇晃。
睡着以前,和岳振通话:“要搬几天?”
岳振:“顾哥,我能骂人吗?”
顾生:“我喝高了,不愿意陪你一起骂,你自己找个角落骂去吧,你就说要搬几天,车里能招待郭队他们几天?”
岳振:“我知道
顾生:“照常工作,认真招待,就这样。”
岳振:“两个城的物资,我看着都想骂人,我们来的人都在骂。好在有两百来辆重卡车,载重都是一百吨,大概搬到明天结束。”
顾生:“注意劳逸结合,把好节奏,兄弟。”
岳振:“睡吧,睡吧,舌头都大了。”
顾生:“下次换你陪酒,我去搬运。”
岳振:“哎,你又勾起我一个话题,而且喝多的人容易说实话。”
顾生:“说。”
岳振:“我峰哥还在的时候,我只负责救人,搬东西不归我,那搬的不是很快吗?怎么,峰哥没把这技术留给你?”
顾生:“哦,你要问的就是这个啊.......”
岳振:“对啊,对啊,”
顾生:“嗯,秘密,这是你哥的秘密。”
岳振心痒难耐:“现在你是我哥,你倒是说清楚啊。”
顾生回他沉睡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