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拼盘陆陆续续被端上了桌。
有人把灯光调成明亮,一直没有间断的演唱会终于停了下来,世界好像都安静了下来。
唐淳和池煜坐在中间的位置,前面正好有桌子,大包间的长桌总共五个,横着摆放,足够容纳二三十个人。
除了六位嘉宾,节目组的导演,副导和监制都来了,人数不算少。
如果是以前,池煜会非常不适应这样人多杂乱的场合,但眼下他待在唐淳身边,心底却十分安心。
相比这样的场合,他甚至更不适应没有唐淳的时候。
除了不那么难受以外,能够支撑池煜待下去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想要守着唐淳。
无论发生任何情况。
人员到齐后,导演很快端了杯酒过来,脸上洋溢着谄媚又欢快的笑容。
“唐老板,池老师,哎呀今天你们能来我真的是太高兴了,来来来,我敬你们一杯。”
他说着就要干杯。
唐淳起身,一边游刃有余地端起自己的酒杯,一边不动声色地给池煜另外倒了杯水。
他知道他喝不了酒。
池煜呆愣地看着这些,忽然意识到其实不是他守着唐淳,而是唐淳一直守着他。
“我们也很高兴,玩得开心就好。”唐淳简单客气道,随着导演一饮而尽的举动,他也干脆一杯干了。
可能是这一口下去喝得有点猛。
一向酒量不错的唐淳此刻脸上竟然泛起了微红,在明亮的灯光下反而显得格外旖旎动人。
以水代酒的池煜也空了杯,转头看见唐淳的神色,目光凝滞片刻,然后默默往他那边挪了挪,以便待会儿能随时扶住他。
之后又简单寒暄了几句,直到其他嘉宾逐个来找导演敬酒。
唐淳其实陪了好几杯,此刻有些站不稳,便顺势扶着池煜的肩膀,低声说道:“新的经纪人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也就是颜蕊,我安排了明天下午见面,你有空吗?”
喘气时呼出的热气从耳旁轻轻拂过,池煜点点头,喉咙发紧,“有的。”
唐淳“嗯”了一声,语气有点虚浮,“那一起去吧。”
他垂下眼睫,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过了会儿又松开池煜,扔下一句“我去趟卫生间”,便晃晃悠悠走了。
池煜看着他纤瘦的背影,犹豫了两秒,刚想跟上去,朱齐南就突然出现在他眼前,挡住了他的路。
“池老师,原来你在这儿啊。”朱齐南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嘴里的梨涡清透甜蜜,略微抬头看去,才发现他身后还贴着马杰书。
他们的关系看起来好像丝毫没有受到上次在直播间官宣的影响,依旧分寸不离,亲昵有加。
但池煜知道,朱齐南那些粉丝已经快因为这件事在微博闹翻天了。
反对声统一的说法就是,马杰书一看就不是会认真对待感情的人,更何况在他们眼里,马杰书明显是高攀。
因为觉得和他们并不算熟悉,池煜保持了沉默。
直到马杰书好奇问了句:“唐老板呢?”
池煜这才开口回答:“上厕所去了。”
“哦——”马杰书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满眼都是调侃地问道:“你们还不官宣啊?”
池煜:“……”
“别乱开玩笑。”朱齐南怼了怼身后,然后回了一个抱歉的笑,“他就这样,你别见怪。”
“没事。”池煜云淡风轻地摇了摇头,心里却早已响成鼓点。
“不过说真的,你们都这样了,不会真的只是朋友吧?”朱齐南也忍不住八卦地问了一嘴。
马杰书立刻附和起来,“对啊,我看唐老板处处护着你,以我过来人的经验,他肯定对你有意思。”
池煜愣了愣,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为什么?”
“这还能有为什么?”马杰书莫名其妙发出自己的疑惑,“我记得唐老板好像是专门来陪你参加这个节目的吧?录制的时候他可全程没离开过你,而且,这两期你能赢都是因为他吧?他为你做了这么多,除了是对你感兴趣,我实在想不出其他原因。”
听着听着,池煜不由自主加重了呼吸。
真的……是这样吗?
他的神色陷入犹豫。
马杰书见他一直不说话,趁热打铁地补充道:“想当初我追南南的时候,也基本是这个套路。”
池煜垂下眸,思考了一会儿,像是在判断马杰书这段话的可参考性。
其实他心底深处,自然愿意相信马杰书的说法。
但他很快回想起唐淳之前对他说过的那些话,眉头逐渐皱紧。
唐淳说,以低付出赌高回报。
也许在他眼里,帮助自己只是为了赚更多钱而已。
所以根本不是马杰书说的那样。
可即便唐淳只是为了利益……
池煜攥了攥拳,再抬头时眼神已经变得坚定,“无论阿淳是为了什么,我都尊重他的想法,我们现在的关系很好,不需要进一步或退一步,感谢你们关心。”
“……”
朱齐南和马杰书对视了一眼,神情均有些复杂。
妥妥的纯爱啊。
真是令人唏嘘佩服。
他们知道自己说不动了,只好无奈地摇摇头,然后识趣地离开。
留池煜一个人站在原地,眼底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唐淳其实根本没醉。
表面装出一副喝猛了的样子,只是为了方便从包间脱身而已。
柏文宴现在应该已经进展到听完对话、发现秘密了。
怎么说他也要去开导一下。
但他却丝毫不急,只是站在卫生间的镜前,低着头认真细致地洗他那双金贵的手。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柏文宴重新出现在二楼的时候,唐淳正好把手洗到他满意的程度。
厕所的位置在二楼走廊尽头右侧,进去再往里走几米。
唐淳出来的时候,柏文宴正打算重新回到包间。
余光瞥见那一抹熟悉的深绿,握住门把的手瞬间顿住。
柏文宴转头看向唐淳。
然后就注意到对方脸上的红晕。
“你喝多了?”柏文宴问道。
“没有。”唐淳直直迎着他的目光,眼神清明得很,一如既往带着点玩味和傲矜,还有令人捉摸不透的神秘。
“我送你进去吧。”
柏文宴还是不放心,说着便朝他走了过去。
可唐淳一句话却让他直接停住了脚步——
“你刚才去做什么了?”
柏文宴皱了皱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心底却莫名确定唐淳是在明知故问。
他再次抬头,果然看见唐淳微微眯着眼,仿佛早已将他看透。
要诚实交代吗?
好像只能这样。
柏文宴张了张嘴,正打算说什么,却见唐淳摆了摆手,像是打了个极小的哈欠似的,说出来的话都带着浓重的鼻音。
“别废话了,我知道你偷听到了什么。”
偷听?
柏文宴再一次确认了刚才的猜想,唐淳果然是在明知故问。
心底又浮起另一个疑惑。
他为什么会知道?
可唐淳懒得解释这一切,他转身走了几步,来到走廊尽头的窗前,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包香烟。
柏文宴眯了眯眼,视线下移,他知道这个烟的牌子,很贵,但足以证明唐淳的品味很好。
唐淳趴在窗边,给自己点了根烟,猩红在黑漆漆的半空中有一下没一下地闪着。
柏文宴跟着走近了些,眼中唐淳的侧脸越来越清晰,完美的下颌线弧度就像是流星划过的轨迹,鼻梁上那颗痣在月色的照耀下神秘又迷人。
怎么说呢。
就像天神眷顾了失落的凡人,柏文宴有一瞬间想永远侍奉在他左右。
原文里,柏文宴的好友卢江在不惜一切毁掉柏文宴之后,还打算进一步夺走原属于柏文宴的所有。
也就是柏氏的首席执行官。
可单单凭他当然做不到,所以需要柏文宴的对家配合,双方一起想办法从柏氏的股东逐个下手,用柏氏未来的利益倾斜和掌权后的公司人事调动等等好处进行诱惑。
刚开始也许没什么人搭理,但时间长了,总会有人心志摇动。
柏文宴今天听到的,估计就是卢江企图拉拢其中一位股东的过程。
这些唐淳都很清楚。
他停了停抽烟的动作,偏过头询问道:“有什么打算吗?”
柏文宴没听懂唐淳的意思。
不过很快他又明白了什么,“你是故意带我来这里的?”
唐淳没有否认。
他又抽起了烟,沉浸在短暂的虚幻快乐中。
柏文宴又上前一步,追问道:“所以你为什么知道这一切?”
可唐淳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神情,随意吐了个完整的烟圈,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我说过的,当我的司机,你会更快一步回到柏氏,重新拥有你过去的一切。”
他这个人说一不二,向来如此。
柏文宴愣怔片刻。
他当然记得这句话。
当初答应唐淳的要求任职司机,也正是因为受了这句话的影响。
可他从没有想过会这么快,完全超出了他想象中的速度和发展。
仅仅半个多月的时间,唐淳只是带他去了两个地方,就让他知道了卢江是背叛者和卢江打算拉拢股东这两件事。
如果光靠他自己,恐怕连察觉出卢江是背叛者这一点都需要从无数次调查和验证中才能得以确认。
云泥之别的差距。
柏文宴不知道唐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这一切的。
但他几乎能够确定,唐淳的能力远远在他想象的预期之上。
或许是还要恐怖的级别。
意识到这些的柏文宴,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不约而同的沉默令唐淳转过身看了他一眼,注意到对方的神情变化后,忍不住轻哂了声。
他微微往后靠了一点,细腰抵着冷硬的窗边,手肘也顺势撑在窗台,两根手指随意夹着烟头向下垂着,整个人散漫又颓丧。
嘴角的笑意充满了嘲讽的意味,说出来的话则更甚。
“怎么?打算对我感激涕零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