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的风本该寒冷,现在却柔和万分,拂过的是陶芓湉的额发,心脏却被撩拨,怦怦直跳。
边星澜身上的味道变了,再不是除菌剂的香气,而是一种淡淡的薄荷香,清凉清新。
走了将近半小时,他们一直在公司周围打转,陶芓湉忍不住问:“我们要走路去你家吗?”
边星澜脚步一顿,闭上眼睛,稍作冷静,“刚才是在散步,现在去车库开车。”
“哦......”
心里固然悸动,但更多的是尴尬,毕竟太久不见,边星澜也变了不少,陶芓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况且,边星澜看起来总是生气,他说的每一句话总能让边星澜上火。
他的情商真有这么低吗......?
陶芓湉乖乖闭嘴,跟着走到公司的地下车库。
边星澜原先总开着超跑出行,一定要把油门踩得轰鸣才行,现在却开着一辆低调的电动商务车。
车子行得缓慢,稳稳当当。
陶芓湉直视前方,坐得板正,连呼吸都很轻,尽量不发出声音。
“要听什么?自己选。”边星澜从衣兜里拿出手机,丢到陶芓湉怀里。
手机亮屏,壁纸竟是陶芓湉,照片里的他睡着了,唇微张,半张脸埋在枕头里。
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
边星澜趁他睡着偷拍?
陶芓湉偏过视线,不动声色偷瞄边星澜。
车外的路灯照进挡风玻璃,前方车灯忽明忽暗,边星澜的半张脸隐在夜色里,看不清神情。
“偷看我作什么?”很快,边星澜察觉到他的视线。
“没有。”陶芓湉收回视线,输入记忆中的密码。
密码错误。
陶芓湉又抬起头,小声说:“你的手机没有解锁。”
“密码是0122。”边星澜道。
0122?
陶芓湉不记得这是什么日子,直接输入密码,点开音乐软件,静静看一眼边星澜的歌单。
歌单里的歌曲种类繁多,陶芓湉没有认真选,随机播放一首。
“想和你一起沾染人间的烟火气,但害怕和你一起,被孤独抛弃......”①
低沉的男声开始缓慢吟唱,沙哑而孤独。
陶芓湉黑屏手机,望着车前变换的红绿灯,沉默无言。
边星澜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陶芓湉只是情商低,并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边星澜的答案是什么,那答案也许和他的一样。
蓦然间,陶芓湉有些心虚,边星澜都将他设置成壁纸,而他的锁屏却是系统默认的图片。
边星澜的花园也发生了变化。
灌木迷宫消失,空旷的草坪取而代之。
永不熄灭的路灯被换成声控灯,随着车子往前行进,声控灯逐个亮起,再又熄灭,像是晦暗不明的星。
车行驶到门前,没有开进车库里。
边星澜熄了火,转过头去,终于看向陶芓湉,眼里的情绪潮涌,似是藏了许多想说的话,但又说不出口。
陶芓湉被盯得不自在,心里紧张,试探着问:“你......现在想接吻吗?”
闻言,边星澜眼里深沉的情绪霎时收起,全部转为语塞。
唇数次张开,又再闭上,边星澜无奈道:“陶芓湉,你过去几年的恋爱都白谈了?想接吻你不会闭上眼睛,非得说出来是吧?”
陶芓湉接受了自己情商低的事实,却从没想过改变,因为别人并不值得他改正。
可当边星澜这样说,陶芓湉忽然就想改了,变得稍微成熟一些,学会撒谎和暗示,别再那么直白。
就这样,陶芓湉乖顺地闭上眼睛,稍稍凑近,等着边星澜来吻他。
呼吸愈来愈近,打在鼻尖。
陶芓湉抿紧唇,心跳渐快,等吻落下来,耳旁却传来一句低沉的质问,“桃子先生,才见面就想要我吻你,会不会太轻浮?”
才见面就牵他的手,不也很轻浮?
陶芓湉在心里反驳,并没有说出来气边星澜,只是安静地睁开眼,对上边星澜近在咫尺的眼睛。
对视片刻,心里发痒,陶芓湉迫切想要一个吻,不想等边星澜来捉弄他,主动将唇贴上去。
薄荷味愈发浓郁。
陶芓湉嗅着香气,短暂停留,不过几秒就离开,亲吻结束仍定定望着边星澜,理直气壮,全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轻浮。
边星澜愣着不说话,陶芓湉等了一会儿,催促着问:“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下车?”
闻言,边星澜终于回神,整个人往后仰,睁大眼睛呵斥,“轻浮!”
亲也亲过,做也做过。
不过是分开几年,有必要这么戒备吗?
陶芓湉撇撇嘴,没说话,先行开门下了车。
花园大变,主宅倒是和以前一样。
凭着回忆,陶芓湉轻车熟路走进门,试探着将手指放到指纹识别点。
滴——
门锁打开,陶芓湉推开门,回头等边星澜过来。
无需催促,边星澜倒是很快下车,就是走得太慢,磨磨蹭蹭,面颊上有一丝微不可查的红。
家里飘着饭菜和黄油香。
许久没有回来,陶芓湉有些兴奋,到处游逛,看看哪里出现了差异,像只好奇心极重的猫。
“过来吃饭。”边星澜在餐桌前坐着等,等到实在不耐烦,忍不住催促。
听见呼唤,陶芓湉这才从露台上跑下来,嘴角微微上翘。
餐桌上菜肴不多,几份低油的清炒蔬菜,一份低糖的纸杯蛋糕,都是过去陶芓湉常吃的东西。
“谢谢。”陶芓湉拿起勺子,舀了勺蛋糕体送入口中,糕体甜度正好,很是清甜。
两人沉默地吃宵夜,同以前一样。
不过,两双筷子有时聚在一道菜上,尖头碰到一起,陶芓湉不会再畏缩地躲,而是夹住边星澜的筷子,故意捉弄。
而边星澜也不生气,等陶芓湉捉弄够了,主动松开筷子,才继续吃饭。
“你不生气吗?”捉弄之后,陶芓湉还要问出声,全无抱歉的态度,耀武扬威。
边星澜不答话,等陶芓湉吃好了,才将碗筷收起来,站起身说:“对于这种小学生一样的幼稚行为,我不至于生气。”
他哪里是小学生?
陶芓湉挑挑眉,跟在边星澜身后,走进厨房。
出人意料的是,边星澜将餐盘筷勺放进洗手池后,又把衬衣袖子平整挽起,穿上围裙。
“你会洗碗?”陶芓湉从没见过边星澜洗碗,有些惊讶。
边星澜系好围裙腰带,打开花洒,冲洗盘上的残渣,平淡地反问:“会洗碗是一件稀奇的事?”
除了气质变化较大,边星澜的外貌几乎没怎么变。
边星澜身上的衬衣西裤很合身,本该显得成熟稳重,围裙却添了几分亲和,这亲和有种私密感,只有在家里才能看见。
“边星澜,”陶芓湉捧着脸,双肘撑在厨房台面上,“这几年你养过新的小情儿吗?”
洗碗的手停了一瞬,边星澜答说:“没有。”
“为什么?”陶芓湉又问道。
边星澜冲掉泡沫,把盘子放到置物架上沥水,偏过头说:“因为我在等你。”
奇异地,明明陶芓湉总被别人说是“低情商木头”,但在很多时刻,他总能敏锐感知边星澜的情绪。
说那句话时,边星澜在难过,甚至有些委屈,虽然已经极力隐藏,面上冷静,但陶芓湉仍感知到痛苦。
鬼使神差,像是被初次吸引一般,陶芓湉主动靠近,从身后抱住边星澜的腰,将侧脸贴在其肩膀上。
“等了多久?”陶芓湉小声问。
“三年多,”边星澜沉默片刻,低声说,“小桃子,你思考了好久,久到我以为你已经忘记我了。”
这一刻,一种新的情绪在心□□开。
很疼,犹如针扎,一颗颗针往心上刺,万般地疼,疼到呼吸不畅。
“嗯,我总是思考得很慢。”陶芓湉收紧手指,紧紧攥着围裙,想尽量平复语气,尾音却忍不住颤抖。
原来,想念不是他爱一个人时最热烈的表达。
心疼才是。
陶芓湉想忍住鼻酸,可泪水却一涌而上,聚在眼眶中打转,也许是为他无数夜里受过的寂寞,也许是为边星澜孤独等待的每个晨夕。
如果等待看不到尽头,看到的只有他和别人的一段段恋爱,那这样长的时间里,边星澜是怎么等下来的?
陶芓湉不愿意细想,偷偷用手抹掉那一点泪,平复心情。
“星澜,你的答案和我一样,对吗?”陶芓湉明知故问,想要一句肯定的答案。
“我喜欢你。”边星澜拉开陶芓湉的手,转过身与他面对面。
四目相对。
陶芓湉眼里残存的红晕很明显,边星澜俯下身,察觉到异样,伸手去摸那眼角的湿润。
“为什么哭?”边星澜触到湿润,没有收手,指尖在眼角边轻轻捻。
陶芓湉时常为自己不加掩饰的诚实而困扰。
而这一刻,他无比感谢这个习惯,毫不犹豫地开口,认真说:“因为我也喜欢你。”
这句话后,边星澜没有回应,陷入一种从未有过的静止,脑子是懵的,周遭的声音也模糊不清,只有陶芓湉的那双杏眼仍然清晰。
明明早就知道答案,在得知陶芓湉要来年会时,在陶芓湉主动吻上来时,但当边星澜真的听见这句答案,心口依然会激动到癫狂。
愣怔之间,陶芓湉忽然闭上双眼,微扬起头,乖乖等待一个主动的吻落下。
陶芓湉在索吻......?
昏黄的暖光中,陶芓湉睫毛垂在眼睑下,纤长而漂亮。
边星澜受了美色吸引,很快将陶芓湉揽进怀里,先将唇落在漂亮的杏眼上,顺着脸蛋、鼻尖一路向下,最后落到柔软的唇上。
“我们现在算是和好了吗?”轻吻之间,陶芓湉小声问。
边星澜抱紧陶芓湉,像是怕失而复得的宝贝再次走丢,答说:“不是和好,这是我们恋爱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