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
林洛拨了好多次电话,终于,在这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她拨通了。
电话那头终于不是绵长而永无止境的忙音了。
林洛的心这才放回了自己的肚子里。
“妈,我是洛洛。”
林洛的声音有些沙哑,她强忍着哽咽的冲动,在电话那头的人还没开口时,她先开了口。
在电话的那一边,一个中年妇人正走在京城的一幢高楼楼下,她的外套随着夜晚的寒风鼓动着,发出猎猎的声响。
“晚上好,洛洛。”那个妇人说道。
她嘴角微扬,脸上的皮肤被肌肉牵动,挤出了些许褶皱。
她遥遥望向眼前的高楼,眼睛微微眯紧。
她正是林菱。
那天下午她倒在血泊里,被混混们欺凌,有一瞬间,她真的以为她就要这样死了。
但是,她不甘心。
从那个杀千刀的傅伦泽口中,林菱可以推断出林洛此时的境况并不好,这让林菱更不能自私地一死了之。
林洛,她是林菱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绊。
所以,在狂风暴雨结束之后,林菱挣扎着,拨打了120电话。
活着,那是当时的林菱唯一的想法。
经过几个月的昏迷与恢复,林菱终于得到医生的批准,可以出院。
但此时的她,依旧染上了一身脏病。
她恨,她决心杀了傅伦泽。
不,准确来说,在她杀了傅伦泽之后,她还想杀了她看见的所有男人。
思及此,林菱握着手机的手逐渐收紧,指节分明的手指,指尖微微泛白。
“洛洛,我最近要来京城一趟,你最近还好吗?”
林洛被这一声问得愣住了。
来京城?
这好端端的,林菱怎么会来京城呢?
“我,我挺好的……”林洛就想着赶紧搪塞过去,毕竟要是林菱真的来京城了,林菱绝对会过来看林洛的。
到时候,不说林洛退学这件事不好解释,就连林洛现在脸上的这张脸,也很难向她解释。
更何况……
林洛阖了阖眼睛,掩下了眼底的情绪。
更何况,林菱已经决定不复仇了,那么就让她好好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就好了。
复仇这种事情,我来就行了。
没有必要脏了她的手。
也没有必要把林菱牵扯进来。
她的前半生,真的过得太苦了。
林洛遥遥望着落地窗外的夜色,今晚的京城很亮,不是街边的霓虹灯以及马路上的路灯造成的“工业性”的亮,而是那种自然而然的毫无违和感的亮堂。
落地窗的玻璃此时倒映着林洛自己的影子,林洛看见这个倒影的手指微微屈起,正在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手机。
她有些紧张。
我有些紧张。
“妈,你,你来京城有什么事情吗?要不还是我帮你去办了吧。这来来回回的,时间太长,我担心你会吃不消……”
林洛几乎是想到哪里就说哪里,她的身体紧绷着,伴随着轻微的战栗,她的手也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没关系,这么久没见你了,我正好过来看看你。”林洛只听到女人温婉的声音这样说道。
“还是说,你不欢迎我?”
林洛呼吸一滞,心也漏跳了一拍。
她一向知道自己的母亲林菱懦弱又敏感,所以,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就开口反驳:“怎么会呢,妈妈,我也很想你呀,这不是在担心你的身体嘛。”
林洛拖着长音,电话那头的女声此时也染上了笑意。
只听见林菱宠溺地说道:“怎么这么大了还撒娇,我这次就来看看你,我最近身体好多了,那些催债的人也都不怎么来了。”
林洛以为林菱这就被她打发了过去,她长长地舒了口气,却不料那头的林菱只是仰着头看向天上的月亮,眼睛里,是让人看不懂的波涛汹涌。
今晚的月亮很亮,亮得耀眼,这种亮,如同清泉,恬静,而又拥有暗流下的生命力。
林菱的眼睛有些湿润,也不知道是月光如水,还是泪水不受自己控制地上涌。
知女莫若母。
林菱自然是听得出来林洛在搪塞她。
她隐隐有些猜到,林洛一定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
不过,横竖也不会是什么大事。
她觉得,只要她把傅伦泽这个心头大患给结果了,那么,林洛不管再怎么出事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毕竟,在这个清明的地方,还敢如此作威作福的,应该也就只有傅伦泽一个人了。
剩下的,不论林洛走过多少坎,那都是她成长的必经。
林菱知道,林洛总要自己走下去,这一遭之后,她再也没办法陪着她看着她了。
林菱挂断了电话,在她眼中,什么月色,什么高楼,此时都化为了匕首和利剑。
高楼就是剑身,月光就是利刃上反射的暗芒。
这几天傅伦泽总觉得自己浑身不利索,他总是不停地打喷嚏,而且还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他觉得自己现在肯定有问题,但是,他又查不出什么原因。
在傅伦泽再一次打了一个喷嚏后,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他发现两道殷红从他的鼻子里流了出来。
不,不对劲。
一定是有人给我下药了。
会是谁呢?
傅伦泽死死地拧着自己的眉头,他的脑海中浮现了一张又一张人脸。
他非常相信自己的手下,毕竟能够近他身的,只有乌玄集团出身的那帮亲信。
那么,这个问题就只能出在那个女人身上。
——林洛。
傅伦泽狠狠地念着这两个字,似乎在用牙齿咀嚼,在用舌头和上颚碾碎。
倒不是傅伦泽对枕边人无情,实在是因为林洛这个女人有一些前科。
他不信任她。
或许说,他不完全信任她。
卡文怎么办,无所谓,我会写依托答辩。
“林洛啊林洛,你让我怎么能信任你啊?你让我怎么敢信任你啊。”
傅伦泽用手抹去了人中附近的鼻血,把它狠狠地抹在了洁白的墙面上。
不管自己依旧血流不止的鼻子,他狠狠地把拳头砸向了墙面,发出了一声巨响。
其间,也伴随着几声清脆的断裂声。
一阵剧痛袭来,傅伦泽的神经几乎都要被手上犹如火烧又犹如凌迟的疼痛感绞碎。
他,骨裂了。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