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霸凌不是什么好的回忆,甚至是灰暗恶心的。
一开始,宋闻只是被孤立,被各种奇怪的眼神直视。有人会在他身后说悄悄话,贬低他的身份,嘲弄他的贫穷。
那时候,宋闻不仅穷还很忙,他除了基本的学习之外,还要趁着休息时间外出寻找电线杆子上的招聘。
晚上,他要奔波着打工兼职,赚取生活费。
他的情商又不高,生活又被各种忙碌所充斥,哪有心思分辨那些人对他的恶意。
直到后来这场几乎全员对他的霸凌逐渐愈演愈烈,他走过的走廊,会有人十分刻意的摆摆手,捏着鼻子嫌弃,“呕,这什么味啊,好臭。”
“哈哈哈哈,他是贫民窟的垃圾种咯,垃圾的味道能不臭吗?”
起初,他们没有点名道姓,宋闻只是奇怪他们的话语,但也没有过多在意。可后来,他的书本里掉出了死蟑螂,在抽屉里看到死老鼠。
还有馊掉的饭菜倒在他桌上,以及他的衣服被丢进臭水沟。
学校统一自己购买饭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储碗柜,一个个小空间有自己的名字。
午饭时间,宋闻急急忙忙的打扫完卫生摆好桌椅,赶去食堂时已经没什么饭菜了。但宋闻才不挑这个,他只要能吃饱就行。
可他打开自己的碗柜,里面等待着他的,是一碗虫子的尸体。
他害怕,恐惧慌张,还有对这些事情的不解。宋闻也反抗过,质问过,可等待他的却不是公正的处理,而是星期一的通报批评。
宋闻站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凉爽的空调吹在他身上,那是宋闻第一次看见如此豪华的家具书桌,也是第一次吹到这么沁人心脾的风。
夏天的燥热都抚平了。
“宋闻,你的个人品德我们是认可的,但你现在也不小了,也是该学着圆滑处事了。”桌案后的男人,笑容慈善地揭开茶杯,轻轻呷了一口。
“我们也知道你将来前途无可限量,肯定能比绝大多数人都要成功。”那人笑着,“但,除此之外,你还需要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钱。”..
那天下午,宋闻清瘦的脊背弯曲,他听到了很多很多话,至今难忘。
你确实创造了许多价值,但那又如何?我们更需要的,是建设新职工宿舍的资金,是食堂翻修的钱款。如果不是那些老板的投资,你以为你的补助金哪来的?
十七岁,还是一个对社会有些模糊知之甚少的年纪,可宋闻被迫明白了这个世界的黑暗面。
最后,他垂着头红着眼,为了那几年的贫困补助,为了不必回家睡硬木板和干不完的活,为了不面对父母大哥的嫌弃打骂。宋闻只字未言的离开了那间办公室。
没有钱,寸步难行。
那时渺小的宋闻,站在空无一人的空间里,躲在黑暗的楼道中,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深刻明白了的道理。
因为,他为了钱,放弃了对那些欺辱他的人控诉的权利。
明明天气那么燥热,他却觉得寒冷刺骨。
后来,一切都按照着宋闻的猜测继续,他的人生总是灰暗的。暴力和霸凌没有结束,甚至变本加厉,浓浓的恶意裹挟着嘲弄,全都朝着宋闻一人而来。
其实,也不是不能忍啦,宋闻告诉自己,这么久都过来了,难道还怕这些言语暴力吗?
直到,卢信然漫不经心的出现在他面前,站在台阶上双手插兜,嘲弄地看着他。
“怎么,现在后悔了吗?”他的表情高高在上,眼神没有温度,“你要是早点同意跟我在一起,岂不是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宋闻满心错愕,因为他没有同意卢信然的交往请求,所以卢信然就煽动了一千多人对他的霸凌?
这个结果让宋闻难以接受,他震惊和难过,痛苦也绝望。
为什么呢?卢信然曾经那么多次告诉他:“我喜欢你,想看着你笑,想看你过得好。”
那些话都是假的吗?原来喜欢是可以这么轻易的变成讨厌,再将这些厌恶转化成恶意,施加在别人身上,亲手湮灭掉曾经所谓的喜欢吗?
原来他一直都没有忘记。宋闻瞳孔发散,他以为自己早就将那段记忆忘记了,可今天再见到卢信然的时候,他却悲哀的发现,其实一直都记在心里,一丁点都没有忘记。
他甚至清晰的记得,一天下午,他被卢信然和一些拥趸跟班,拽着后衣领拖进更衣室的时候,他的手臂磕碰在墙上的刺痛。
他还记得,自己死命挣扎,拒绝卢信然的侮辱和猥亵后,卢信然将燃烧的烟头摁在他手臂上时那火辣辣的屈辱。
这道伤疤,时至今日都还像一根刺,在宋闻心中掐住他的呼吸,扼住他的神智。
“宋…闻。”卢信然勾起嘴角,眼尾都洋溢着他的愉悦,“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卢信然阴魂不散。
宋闻拼命努力,废寝忘食去屏蔽那些伤害,来到了这崭新的城市。他偏执病态般的想要摆脱那些人给他的阴影。最开始还一切正常,他的生活也终于有一点回归普通的苗头。
他也终于不去回想曾经,逼迫着自己忘记。
可某天早晨,他跟室友有说有笑准备去食堂买几个包子,却在食堂门口看到了卢信然。
即便相隔千里,这人还是找来了。
卢信然总说:“我好爱你,除了你我对任何人都没兴趣,我好喜欢看你的脸,爱到要疯了。”
宋闻觉得,卢信然就是个疯子。
好在两人不在同一个城市,卢信然的手伸不了这么长,除了言语上的骚扰和生活里的纠缠以外,并没能给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再之后,宋闻遇到了系统,他拜托系统帮忙隐匿行踪,才最终摆脱了卢信然。
那以后,他们很多年没见了,宋闻又深陷另一重沼泽和磨难之中,才得以将卢信然给他带来的痛苦淡忘掩埋。
卢信然念着宋闻的名字,轻声呢喃,像是情人的耳语。
纪听肆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纠葛,他所看到的宋闻的资料,全都是删减版。
所以这时,纪听肆这个情窦初开,对感情也一知半解的人,看到宋闻的眼神,还以为他是见到了前任什么的。
又或者是曾经喜欢过但是又没有最终在一起的人。
他心中陡然增生出了强烈的不安和嫉妒,伸出手稳稳抓住宋闻的手臂,引得宋闻浑身一抖。
“老婆?”纪听肆语调温和,“你要去帮你的朋友交住院费?我陪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