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走廊里的两个人之间氛围稍显尴尬。

魏嫌处于很头大的状态,心虚的厉害,因为前两天她还处处躲着段雪尧,对他各种视而不见,现在轮到她自个儿主动找上门来看人家了,真是世事无常。

况且肖宏刚刚跟她说过的话还在耳边,魏嫌都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回应,现在马上就跟当事人面对面了。

……我一点钱没花,魏嫌一样满心里都是我,她这是喜欢我好么,让你说的跟卖似的,你们这些油腻的只剩钱的中年男人不懂爱情。

起初听到段雪尧这些话或许会有些触动,但那么一丁点的触动实在太过可怜了,难以偿还她当时真心实意付出过的感情,因为少年就算说这话的时候,言语中的也尽显优越感。

肖宏说他当时不认同段雪尧口中的爱情,然而实际上魏嫌又何尝不是?在肖宏眼里爱情一文不值,可魏嫌就该为段雪尧这一句话感激涕零吗?

也许是得不到太久了,也就不那么想要了,魏嫌想想段雪尧那条语音,他那样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她回想起自己当时一头热似的还认真的跟人家谈恋爱,显得更可笑了。

到这时候魏嫌总算有种被一棒敲醒的感觉,她自己从开始的真心和现在的畏惧未免都太自我了些,其实从始至终她对于段雪尧来说都不是那么重要的人物,无论是爱或恨,他都远不如她这样放在心上,她大概是太当回事了些。

魏嫌兀自在心里嘲笑了自己一声,神情中的潜藏的东西开始渐渐释然。

段雪尧一双漆黑的眼睛却一直放在魏嫌身上,眉心微微隆着,目光并不轻松,沉默许久之后他开了口,略带沙哑的说:“没想到你今天会来看我。”

魏嫌闻言抬起头,干净明亮的目光投向眼前的人,“你为了帮我们受了伤,当然要来探望你,要好好跟你说声谢谢。”

她目光真诚,可段雪尧却拧起了眉,这种真诚显然并不是他想要的东西。

段雪尧的喉结微微滑动,嗓子有些干涩,不知说什么,好一会儿他才道:“……可我昨天答应了你会在校医院好好留下输液,结果却偷偷跟着你离开了。”

魏嫌眨了眨眼睛,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么温顺纯良的话来,不听话本来就是段雪尧会做出的事啊,她并不意外,要是真的听话了才奇怪。

“……你要是没去我们才不知道会怎么样,”魏嫌低了下头,“是我非要去教室,结果害你跟着倒霉了,明明你都已经生了病……对了,还没问你身体怎么样,现在还疼吗?”

段雪尧拧着眉心,目光始终盯着一直都没直视他的女孩,吐出一个字:“疼。”

“……”魏嫌立即:“果然很严重?昨天我发微信你没回,我就猜你是不是情况严重,那你不要出来啊,快进去……”

段雪尧看着女孩迅速抬起的脑袋和染上焦急的脸,后悔自己这嘴胡说八道,现在看她这么着急都会跟着心里闷闷的疼了。

“不是!不是,其实不疼,我乱说的……”段雪尧说完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苍白的勾了下嘴角,”昨天晚上我没看到微信,不是不想回你,是手机前两天摔坏了,换新的登微信有点麻烦,就一直懒得登。”

魏嫌忽然发现自己把话题扯到了奇怪的走向,然后回过神又想起来现在病房里等着一大堆同学呢,而且是涵盖了每个宿舍代表的,要撒播起八卦来简直是均匀又迅速,刚才肖宏说的话大家已经很有歧义了,她竟然又单独跟段雪尧在走廊呆了这么久,这还怎么解释的明白。

这么一想想她简直呆不住了,也不在意什么微信不微信的,“我们还是快进去吧,大家都来看你了,让他们晾在里面不太好……”

段雪尧显然有话没说完,不甘的眼神直盯着魏嫌,直到她开始有些不自在,又不忍心再为难下去,最终还是开口:“……我们的事没完,你等着我回去。”

这话出口魏嫌顿时把“还有什么事”这几个大字写在了脸上,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头大了起来,俩大眼无辜极了,显然是恨不得早日跟他撇得一干二净,但段雪尧看着心里就又是一软,只好率先顺着她的意思转身进门,还伸手带了下她的肩,“进去吧。”

不过病房里倒是令人意外的一派和谐,肖宏主动放下架子跟屋里的一群孩子们扯起了些陈芝麻烂谷子的闲事:“你们学校英语专业确实厉害,毕竟国内数一数二的了,师资水平明摆着的,说起来你们有个老师以前跟我在美国还是校友……”

肖宏要牵扯住他们的注意力还是轻而易举的,争取给段雪尧和魏嫌俩人多点空间,段雪尧也不感恩戴德,昂着高贵冷艳的脸就进去了。

他回来之后也不多话,一颗心都系在魏嫌身上呢,气氛反而还不如肖宏一个人主场的时候,大家了解到他的身体状况不算严重,观察结束之后就能出院,于是呆了一会儿就都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几个女生果然还是抓着魏嫌问起了她和段雪尧的关系,魏嫌编瞎话的能力不行,大家根本不信,魏嫌就只好梗着脖子死不承认,大家一时片刻也无法确定,不过怀疑的种子还是传播开了。

传播得非常迅速,还很普及,他们班里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肖宏说的“段雪尧为了魏嫌要死要活的”这句原话传开到每个人口中都琢磨了一遍,结合开学以来俩人之间稀少却奇怪的互动,这群青少年们各个都在心里展开了一些列狗血联想。

魏嫌不知道怎么跟马屿洁她们解释,不过回到学校之后正好要去练舞,也算是在舞房里躲了躲清闲。

不过该来的还是回来,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晚上七点多,魏嫌终于回了宿舍。

她自个儿心里是有点虚的,于是就有点夹着尾巴的意思,出来进去都静悄悄的,比平时的样子更安静一些。

魏嫌把外衣脱掉,脖颈、手臂和双腿都一色的白皙修长,即便只穿着简陋的杏色小吊带和短裤,身躯和形态中无雕饰的美反而更加无处隐藏,骨肉浑然天成胜过任何华服美衣。

在卫生间洗过澡,用小功率吹风机慢慢吹干头发,魏嫌穿着浅色的纯棉睡衣出来,没敢多待,直接爬上了她刚晒过换好的柔软床铺上,躲在上铺脸贴着灰粉色的床单,连着充电线玩手机。

眼见魏嫌丝毫没有坦白从宽的意思,寝室里的另外两个女人终于对视一眼,一致动了。

宋尔止形态有些猥/琐的在地板上慢慢摩擦着步子,“啧啧啧,我看有些人没有主动坦诚的觉悟啊,‘段雪尧为了谁谁谁要死要活’——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马屿洁推推她厚重的眼镜,酒瓶底后面难得不是一对蚊香圈,而是闪烁着精光的犀利眼神,“我说小班长,咱们都是一个宿舍的,在咱们宿舍内部不允许有这么重大的私人秘密,都是自己人,你也别怕,干脆点儿都招了吧。”

到这个时候,魏嫌怕的不是曾经跟段雪尧发生过的事,她其实怕的就是这种被大家目光一致指向的情况,遇到就很头大,尤其是宋尔止这样的,又能起哄又能打趣,她要是真知道了什么,一天最少拿来调侃魏嫌七八回。

更别说班里有一多半姑娘都是这样活力满满的样子,魏嫌已经整天被调侃的团团转了,要是再让他们知道点什么,三天两头的起哄,魏嫌在这班真就呆不下去了,更别说段雪尧这个当事人也同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尴尬。

况且班里有不少女生是段雪尧铁粉,就“我得不到的甜爷,我倒要看看哪个狐狸精有本事得到他”、“哪个女人敢勾引他就等着被扒皮”这种充满威胁的话魏嫌都无意间听到过许多次了,而她当初可是坐了段雪尧大腿的人……

尽管非常不想隐瞒自己的舍友们,可魏嫌还是说不出承认的话,俩眼水汪汪的冲她们摇头。

“怎么可能啊,段雪尧那样的人会为谁要死要活……”魏嫌不认账的水平太抓瞎,自己都拿不出一点说服力,干巴巴的根本就是靠可怜兮兮的眼睛在硬拗,“有也不会是我,他本身有点看不惯我啊你们也都知道。”

宋尔止缓缓点了下头,“是啊,一开始对你阴阳怪气,针对你,还不许别人对你好,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魏嫌:“……”

魏嫌:“这不是很明显……”

“那他怎么不这么对我?”

魏嫌:“……”

马屿洁:“你现在不承认也没用,今天病房里的帅哥可是当着班里好多人的面摆明说段雪尧为了你要死要活,你还想蒙谁?”

宋尔止:“段雪尧对你态度虽然不好,但也有点怪异,他可还为了你打架住院了呢,现在想想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吧?”

“应该是这样,”宋尔止在屋里走来走去,脑洞大开的念叨:“他以前追过你,但你一直不接受他,他渐渐心里不平衡,所以对你态度才极端了些,但明里暗里其实都是在乎你嘛。”

“或者这样,”宋尔止又道:“你们俩是青梅竹马的发小,明明两小无猜,但你却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所以他才痛不欲生要死要活,继而在班里也不给你好脸,但其实危机时刻还是把你看的比生命还重?”

“……”魏嫌额角嗖嗖的跳,她试图讲道理:“我这种家境跟他发小是怎么都不可能的吧?”

宋尔止急忙修正:“那或者你家长辈在为他家打工,这才从小接触到的?”

“……”魏嫌无奈瘫软下来,呼吸都没力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