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太阳十分灼热,落在人身上如有火在烧,就算食堂内有空调,蒋葛凯和白蔺风两人也一顿饭吃的浑身都是汗。
一眼望去,穿着一身黑色军装的军人们也都如同他两人一般,满头大汗。
这个时候,神色平淡又看起来丝毫不热的苏浅,顿时格外惹人注目。
“你不热吗?我TM都要热死了。”蒋葛凯恨不得把帽子拿起来扇风,但是在他们隔壁一桌就坐着几个风纪,他虽然不归军区统辖,但如果他敢在这里这么做,对他们特殊刑侦部的投诉立马就会出现在异控局。
有过谢泽那次的事情,苏浅这次明白了,她问:“今天多少度?”
白蔺风拿出手机看了看,道:“现在三十七度,过段时间入秋了还可能会升温一段时间,然后才能慢慢降下温来。”
白蔺风也挺烦夏天,寒冷中他都不觉得有这么不舒服,夏日的炎热总容易让人心也烦躁起来。
“到时候没准会上四十度。”
蒋葛凯只觉得自己快热死了,这饭都不想吃了,这鬼天气。
“那是挺热的,和人体温度差不多高了。”苏浅微微点头,说出的话却过于平静,让人丝毫不觉得她有多热。
实际上她看起来也是完全不热嘛。
蒋葛凯语塞了一下,竟然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话。
和人体温度差不多高了,这句话听起来怎么像是在说:也不是很高的温度,根本不热。
附近听见苏浅话的军人闻言下意识转头看了她一眼,好像她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一样。
苏浅也看了她一眼,一头短发一身黑色军装的军人很是飒气,苏浅问她:
“算卦吗?”
那偶然瞧了她一眼的军人露出疑惑表情:“?”
哪儿来的江湖骗子,都骗到军区来了?
蒋葛凯和白蔺风也没想到苏浅随时随地发展副业,连忙出面帮她打圆场。
虽然异控局和特殊刑侦部在军区内部,但是信息却不是共通的,这军区哪儿是能够光明正大提这些的地方。
“她的爱好,刚学会没多久,见人就想试试。”白蔺风对那军人笑笑。
“对对。”蒋葛凯点头附和。
虽然白蔺风头上缠了绷带,但依旧不掩帅气,这样一笑让人好感倍增,苏浅本也就是问了一句,什么都没做,那军人心想反正闲着没事,她已经吃完了,本来该离开了,但是蒋葛凯和白蔺风是哪儿的人她倒是知道。
这女生是跟着他们的,她打算卖两人个面子,于是对苏浅道:“你想算的话就算吧。”
苏浅点头,然后摸出随身携带的铜钱,放到桌上,告诉了军人做法。
军人拿着铜钱,起了几分兴致,按照苏浅说的,扔了六次之后看着苏浅问:“怎么样?算出什么了?”
苏浅抿唇片刻,无声的将铜钱收了起来,继续吃饭,一言不发。
蒋葛凯和白蔺风都一头雾水,那军人更是敏锐,大概是同性之间,感知更强,她看着白蔺风和蒋葛凯道:“她为什么生气?”
白蔺风看了苏浅一眼,没看出来苏浅生气了啊。
“没生气没生气。苏浅不是那种人。”蒋葛凯替苏浅解释,这小祖宗怎么可能生气,就那对什么都没感觉的样子,要是生气了,反而不正常了。
“那为什么不说话?”军人又问。
苏浅吃完最后一口饭,才开口回答她:“心诚则灵。你近日有卦,但掷铜钱时,只是玩玩,并未想算卦。”
“所以不准。自然没必要告诉你,也不收你钱。”
短发军人:“……”
蒋葛凯当即替苏浅撑腰道:“你这不是找茬嘛,同意算卦又不诚心。是我我也生气!”
“我休息时间到了,下次再说。”短发军人本来也就只是玩玩,毕竟爱好这东西,不就是聚在一起,你展示展示,朋友们夸两句,然后愿意信的就信,不愿意信的一笑了之。
这么认真干什么?
难不成还真能给她算出个生死福祸来?
她可不信,有这时间,不如多训练两天,多打两枪。
这只是个小插曲。
等吃完饭,苏浅跟着蒋葛凯一起去见了李谢安,原因是李谢安要见见苏浅,结果一见面,李谢安就对苏浅为昨晚的事情道歉。
苏浅默了一瞬,看着和蒋葛凯差不多年纪的男子,道: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你生性浮躁,野心较大,但若不沉下心来,脚踏实地,只怕一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
“今年正是你行大运之年,希望你把握机会。”
李谢安看着眼前这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少女,一句话说不出来,谁让他犯了错呢?
“我去旧城区抓人,有没有其他指示?”因为昨晚的事情,李谢安也急于戴罪立功,又担心自己坏了事,听蒋葛凯说昨晚的交代和今天给出指示的是同一个人,李谢安便想再问一问,好求个稳妥。
苏浅沉默,李谢安连忙解释道:
“旧城区那一片一直比较乱,鱼龙混杂,要找人不容易。”
苏浅指出的地方就是旧城区,那里表面上治安稳定平静,但实际上比京州其他区域乱的多,警卫局的人也时常盯着那边。
苏浅摸出三枚铜钱在手中抛了抛,然后捏在手心道:
“可疑第三。”
李谢安问:“什么意思?”
“不清楚对方身份,去了那边后,你最先遇到的三名可疑人员,之中有一位是这次的目标。”
蒋葛凯道:“这次行动的逮捕令已经从异控局那边发下来了,领了令就去行动。”
“是!”李谢安虽然不服蒋葛凯,但是这个时候任务更重要,他对着三人敬礼后转身从办公室内出去。
接下来便是等上面批准对柳褚的审查和讯问,安意案子的逮捕令是异控局一直都有备份的,每次有能人异士接下任务委托后,就可以启用备份。
但讯问令这方面却没有,毕竟曾经查的时候,该查的该问的都已经查完了也问完了。现在是午休时间,蒋葛凯估计要等到结果得到下午了,于是对苏浅道:
“你先回家休息,等送回来的尸块有了结果,对柳褚的调查令下来了,我再通知你?”
苏浅点头,跟着白蔺风离开了,白蔺风问了苏浅的住处,打算亲自开车送她回家。
完全闲下来时,苏浅才想起自己的手机,连忙找了找,从衣兜里摸到,才放心下来,没有再次不见。
她打开手机一看,是顾律和楚凤宵发来的消息。
顾律的话是风天烨还没醒,但是情况稳定,不过柳如风和风居龄有些担心风天烨醒不过来,想让苏浅去一趟。
楚凤宵则是例行慰问的问她吃过中午饭了没有,以及身上的伤有没有好一些。
苏浅回复了两人消息,然后对白蔺风道:
“不回家了,去医院。”
“哪个医院?”白蔺风打开地图一边问苏浅,苏浅说了医院名称,白蔺风便选好了目的地,开着车送她到了医院。
顾律在医院门口等着她,看见人从车上下来,他走上前去,看了一眼驾驶座里的人,对白蔺风微微点头,然后带着苏浅往医院内走:
“今天柳阿姨都守在病房里,也没有让护士和医生进去,所以病房里的一切布置都没有让人动过。”
看了一眼开走的车,顾律现在才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他不是受伤在床上吗,怎么还跟你一起。”
“带伤开车,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
然后他看着苏浅身上的绷带,道:“你们怎么都不好好养伤?身上的伤还疼吧?”
“嗯。疼。不过不碍事。”苏浅点头,疼和办事不冲突,不管多重的伤,只要她还能行动,就可以办事。
顾律也是无语了,她分明就是个怕疼的,带伤行动实在是违背常理。
怕疼的人一般来说有了伤口,肯定是能不动就不动。
她倒好,一整天这里跑那里跑。
突然之间就明白了为什么苏浅要那么仔细的向楚凤宵报告自己的事情了。
估计是楚凤宵要求的,也算是操碎了心了,楚凤宵这个当哥的。
苏浅一到病房内柳如风和风居龄就看了过来,两人都没说话,但是眼底的急切却是显而易见。
大概是风天烨十二点还没醒来让他们有些慌张了。
等到了十三点就过了午时了。
现在已经十二点半了,他们能不急吗?
苏浅走到风天烨的床边,简单的查看了一下,然后道:
“要不了多久就醒了,不必着急。”
“生钉埋下太久,对他影响大了些,所以醒的会迟一点。”
说到这个,柳如风便道:
“虽然我很不想提,但是顾律已经讲过了花园里的事情,另外一个生辰八字,我知道是谁的。”
她眼底带着愤恨和悲痛,甚至还有几分挣扎,风居龄拍了拍她的肩膀,大概也是一已经知道了实情。
苏浅也已经推算了出来,并且在白蔺风那里得到了证明,只有顾律不清楚:
“柳阿姨你知道?谁啊?!”
“谁这么缺德这么对叶子,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你说得对,不能就这样算了。”柳如风咬着牙,“我也没想过他们这么自私,甚至把主意打到天烨身上。”
“那另一个生辰八字,是柳褚的,毕竟是我侄子,虽然我弟弟和弟妹很让人厌恶,但柳褚小时候还算是讨喜,我就记下了。”
“金玫瑰也是柳明承带来给风家二老看的,后来花园翻修,就为了种植那一坛金玫瑰。”
说到这里顾律就完全明白了,只觉得后背生寒,从来没有如此直观的感受到人情冷暖,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仿佛脆弱的如同一张薄纸。
柳明承自私自利,这是顾律知道的,但他怎么也没想过,他竟然能对自己的亲人下手。
而且这种程度,分明就是下死手,如果不是苏浅及时发现,风天烨此时就不是躺在病床上了,而是躺在棺材里。
柳如风说着说着眼眶也红了几分,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风居龄倒是对自己老婆的弟弟一直有所防备,得知是这个结果,居然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花园在风家大院的主别墅附近,主要是用来待客的,离二老夜间休息的地方远,所以允许夜间施工,他们大概是在晚上把蟒蛇埋入的。”
“我已经让人去查当年被安排来的施工队了,等有了结果要通知你吗?”
风居龄把柳如风没说完的话补充上,苏浅想了想道:“不必,此事后续与我无关。”
剩下的就是他们自己的私事了,她无心插手。
风居龄点了点头,然后递给苏浅一个信封,上面风封漆上印着风居龄的私章,他道:
“这是这次事情的报酬,多亏了你,天烨才能安然无恙。”
柳如风也开口感谢:
“谢谢你。”
她没有多说,只有三个字,却有着浓浓的感谢,苏浅接过来打开,一边开口淡然道: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何况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从信封里面取出来一张银行卡和一张卡片,苏浅没想到这个时代的报酬结算方式如此简单,看着卡银行卡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不由得问:
“里面钱很多吗?为什么要送我卡?我自己有卡。”
顾律好笑:“这是私卡,里面的钱一旦没了,这张卡就会注销作废。”
这大概是风居龄为苏浅考虑,直接给她一张私卡比给她支票要好一些,不需要苏浅去银行兑现,直接拿着银行卡用就行了。
“没有密码的。”他补充了一句。
苏浅明白了,迟疑了一下:“能问是多少吗?”
风居龄点了点头,自然是能问的,这次苏浅救了风天烨的性命,他们也不是那种抠搜之人:
“五百万。”
苏浅沉默了,眼睛却肉眼可见的睁大了几分,细微的变化在她平静的脸上却有着极大的反差感,她下意识地道:
“好…好多钱。”
顾律眼疾手快拿出手机拍下她目瞪口呆的样子,然后看了看:
“真是难得,你还有这么惊讶的时候?”
只是没想到是被钱惊到了?
苏浅脸上的神情很快恢复了平静,看向顾律:
“你为什么拍照?”
顾律连忙把手机揣回兜里,道:
“留个纪念呗,下次看你脸上有别的表情,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风居龄解释道:
“是这样的,我们查到你哥哥楚凤宵每次的收入都会捐出一半多做慈善事业,加上你之前说的赔礼的礼品折现,我和如风考虑之后,才定下这个数目。”
他们是估计苏浅也会和楚凤宵一样捐出一半的收入去做慈善,所以把这一半捐款也算了进去。
就算苏浅不捐,她这次救了风天烨的命,也完全值得起这五百万。
顾律一听觉得不对劲:“楚凤宵……他为什么要捐这么多?还每次?”
“他是不是也……”
他说着看向苏浅,风居龄和柳如风也看着苏浅,他们两人早已经和顾律有同样的猜测。
或许楚凤宵和苏浅是同道中人。
苏浅没说楚凤宵的事情,将银行卡收了起来,转头一看就看见风天烨睁开了眼睛,她平静地和风天烨对视了一眼,然后对三人道:“他醒了。”
她来了之后,本来紧张担心的柳如风和风居龄,不仅是安心了下来,甚至都和苏浅交谈,忘了关注风天烨的情况。
“……谢谢你,浅浅。”不等柳如风和风居龄走到床边,风天烨自己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对苏浅道谢。
这个情况他怎么可能猜不到是怎么回事,他看了柳如风和风居龄一眼,从他们脸上看见了疲惫和担心。
就是他妈那个女强人,以前当工作狂的时候,都没有露出过这么疲惫的表情。
他喉咙哽咽了一下,然后道:
“爸、妈,我没事了。睡了一觉,做了个梦。”
柳如风点头,此时声音也软了下来:
“没事就好,这次你是对的,多亏了你的朋友。”
“不过打着这种把戏招摇撞骗的人还是很多,除了苏浅之外的人,以后遇上了还是要警惕一些。”
警惕一些,却不是之前那样完全厌恶和排斥了。
风天烨点头:“我当然知道了。”
苏浅给他们两人让出位置,风居龄和柳如风走到床边,又仔细的问了风天烨的情况,一家三口说着话。
顾律在一旁没说话,病房内的气氛变得温馨了起来,他不由得会心一笑,转头看苏浅,然后从兜里摸出一小包糖果来,递给她:
“今天上午的时候让家里的保姆做的糖,说是什么水果味的都有。”
他没说保姆听见他要带糖出门时,那一脸欣慰八卦的表情,然后手脚麻利,无比积极的准备了一份,连糖纸都用的粉粉嫩嫩的颜色。
上午的时候没给她,现在倒是想起来了。
苏浅接了过去,吃了一颗,把其余的放进兜里,对风居龄他们三人道:
“既然他醒了,那我先离开了。”
风居龄和柳如风这才发现他们把苏浅晾在了一边,但看着顾律站在她身边,又放下心来,好在也不算特别没有礼貌。
“我送你出去。”风居龄道。
顾律看了他们三人一眼,笑着说:
“风叔叔,柳阿姨,我送浅浅吧,你们一家三口还是好好聊聊,特别是这次的事情,叶子总该知道真相。”
风天烨从床上下来:“这次浅浅救了我,我来送,其他事情一会儿再说。”
“那走吧,一起。”顾律一手勾着风天烨的肩膀,突然看着他叹了口气,“哥们这次也算是见证你的生死劫了。”
“你差一点就没了,知道吗?脑死亡超过九个小时,其他人问我你怎么了,我都不敢说,只说你在医院病了昏迷。”
这事情就算是说出来,都惊奇无比,更别说他们这些亲身体验的了。
“幸好你还活着,不然就缺一个兄弟了。”所有事情完结落幕,风天烨平安醒了过来,顾律才有种恍如隔世,自己的好友从死亡边缘到安然无恙的感慨一时间涌上来,顾律眼眶红了一瞬。
风天烨用手肘捅了他一下,道:
“死不了,还能活个几百岁。”
“唉声叹气干什么,古人唉声叹气能诗兴大发,写出千古名句,你唉声叹气除了噪音还是噪音。”
顾律吃痛地揉了揉自己被戳到的地方,推着苏浅往外走,一边道:“你被骂的时候,我总能诗兴大发,背出千古名句。”
风天烨笑骂:“你可真该死啊。”
“浅浅,走,我们送你回家算了。”
苏浅看他们两人互损打闹,点了点头:
“可以。”
那就不用打车了。
风天烨也懒得换衣服了,三人出了病房,柳如风和风居龄互相看了一眼,笑了笑。
风居龄道:“还是年轻好。”
有的是时间和朋友胡闹瞎扯,而现在他们都被事业围绕,似乎很久没有过这样欢快的气氛和心情了。
“有空也和老朋友们聚一聚好了?”风居龄提议。
柳如风摇头,从床边站起来往外走:“我要去一趟公司。”
风居龄无奈,跟上她的脚步,走到门口时,柳如风突然停下看向他,风居龄问:
“怎么了?”
柳如风道:“重新调一下公司的事情,抽个空,我们两个聚一聚吧?”
风居龄微微一愣,然后牵起她的手,眼底笑意甚浓:“工作狂,舍得为了我放下工作了?”
“这不叫聚一聚,这应该叫「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