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怡可从晴乐苑离开时,已经是深夜了,沈盛林回沈家老宅住的时候,从来是不会允许情妇在晴乐苑留宿的。
更关键的是,沈家也不会允许沈盛林的情妇留下。
就是她去的时候,沈家那老太夫人都恨不得能把她大卸八块了似的。
回到自己的住处,韩怡可下车时也拿上了今天在晴乐苑捡到的手机,然进了门就拿着手机往一间房走去。
打开房门,房间内的布置全是粉色系,仿佛是给可爱的小公主布置的卧房一般。
屋内挂着的风铃无风自动,叮铃叮铃的响了起来,煞是好听。
“呵呵呵呵——”韩怡可又听见了那倒笑声,她已经习以为常了,看着床上约莫有半米高的娃娃。
那娃娃穿着一身华丽无比的衣服,头发也都被发带好好的绑着,精美至极,漆黑的眼珠似乎是动了下,在和韩怡可对视似的。
尽管这么久了,韩怡可还是觉得有些渗人,她移开视线,看了看身上的手机,隐约察觉到肩膀上传来的重量,大概是到了她身上。
后背生起一阵寒意,韩怡可压下心中的恐惧问:
“这手机我放到哪儿?”
一个手机而已,她买了不少这些东西,放在房间内,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她去捡这个被别人丢下的手机。
韩怡可的话刚问完,床上的娃娃脑袋缓慢的动了动,看向自己的身边,被子的一角猛地被掀开,意思是要她放到床上去?
韩怡可有些吃惊,“她”这么喜欢一件东西,还是第一次。
竟然要形影不离?
韩怡可放了过去,看着被子盖上,然后出了门去。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那模样可怖的小女孩,正无比珍爱的趴在手机上,身形有些扭曲,却呈现出极为强烈的占有姿势。
她阴森的目光盯着韩怡可出去,韩怡可大概永远也不会明白,这一个手机并不是普通的手机,曾经拿过它的人,一定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上面沾了那人的功德气息,能让她变得更加厉害,也更舒服!
那些人类制造的垃圾,根本不能和她的这个手机相提并论!
小女孩咯咯笑了起来,刚关上门的韩怡可听见笑声,连忙走到厨房中,给自己找了些吃的,直到那房间内没有了任何动静,她才敢去睡觉休息,并且把门窗都紧紧的关闭锁死,生怕什么东西半夜进来了似的。
*
苏浅和白蔺风道别之后,就跟着顾律和风居龄离开了。
三人前脚刚走没几分钟,楚凤宵就带着谢泽找到了白蔺风的病房,进来一看,没看见苏浅,于是问白蔺风:
“我姐呢?”
白蔺风本来都打算休息了,笑了笑道:
“真是不巧,风天烨出事了,她去看风天烨了。”
“刚离开,你们要是来早几分钟还能和他们碰上面。”
楚凤宵:“……”
要不是路上堵车,他能赶不上?
不过没想到他师姐还挺忙的。
受了伤不好好休息,都怪萧云沉那个老狐狸,把他师姐忽悠去给异控局办事儿!
“行,我知道了。”楚凤宵说着上前看了看白蔺风的双腿,皱眉问,“要不要帮忙?”
因为有谢泽在,他的话说的不明显,谢泽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什么,只是惊讶楚凤宵和白蔺风认识。
“有苏浅。”白蔺风道。
楚凤宵挑眉,双手一环胸,跟看八卦的吃瓜群众里对瓜主指指点点的大爷大妈似的,帅气俊逸的脸上露出吃了柠檬一般的酸溜溜表情:
“这就喜新厌旧了?哎哟,我姐抢了我的地位啊,我现在是岌岌可危了我。”
白蔺风翻了个白眼,楚凤宵倒是想深问几句,但考虑到身边的谢泽,干脆道:
“走吧,既然我姐在忙,我就不去打扰她了。”
白蔺风想到什么,对楚凤宵道:
“苏浅手机掉了,你给她重新准备一个吧。”
楚凤宵:“……”他说怎么不回他消息呢,原来是手机掉了。
知道苏浅没出事之后,楚凤宵就放心的回去了。
柳如风在医院早已经收到了风居龄的消息,时不时就会朝着门口看去,最后干脆站在门口,看着医院走廊的人。
夜班的护士经过这VIP病房时,看见柳如风站在门口,总会上前询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毕竟院长和主任不止一次的交代过,要照顾好这个病房的人。
当然,大概也存了些旁的心思。
等了许久,终于在走廊看见了三道身影,她对苏浅不熟悉,但是对顾律和风居龄的身影还是很熟悉的。
柳如风松了一口气,看着他们走近,然后回到了病房中。
“你来了……之前是阿姨孤陋寡闻……”苏浅跟着顾律进来那一刻,柳如风想着客套的为自己之前的言语道个歉什么的。
但是苏浅只是对着她点了点头,抬手制止了柳如风继续客套下去,柳如风闭上嘴,也没有生气。
苏浅径直走到病床边,风天烨双目紧闭着,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他唇色有些苍白,靠呼吸机维持着必要的呼吸。
苏浅对顾律道:
“给我倒杯水。”
顾律连忙点头,刚一动,柳如风就已经转身去拿了纸杯接了一杯热水过来递给顾律。
顾律默了一瞬,觉得苏浅应该不是要喝,但还是接了过来,毕竟这可是柳如风亲自倒的水,他不接好吗?
不好。
“我给你倒杯冷的?”这水拿在手中还有些烫,估计刚烧开没多久,苏浅摇了摇头,热的冷的无所谓。
此时她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把那杯水放到一旁去,摸着纸杯没觉得温度有多高,然后看向顾律的衣兜。
之前看见他把钥匙串放进衣兜了。
顾律看见她盯着自己的兜,下意识就去摸兜,摸到兜里的钥匙串,瞬间明白了她要什么。
把小刀取下来递给她,顾律问:“不画符了吗?”
之前不是还画了一张符?
苏浅摇头:“没必要。”
她将自己的手指割破一小口,然后伸进那一杯热水之中。
“小心烫!”顾律下意识的开口,但已经晚了,苏浅伸进去的手明显被烫的抖了一下,下意识要缩回来,但是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柳如风和风居龄,又想到刚刚拒绝顾律的话。
苏浅又抿着唇忍住了,纤细的手指在一杯热水中搅了搅,直到杯中的水迅速变成红色,才抽出了手,原本白皙的手指已经变得通红。
她端着那杯血红的水,转头看向顾律问:
“他戴着的机器,能取吗?”
声音有些生理性的沙哑,加上她眼眶不知为何通红,眼眸看起来水润润的,像是刚哭过一样,吓了顾律一跳。
柳如风和风居龄也紧张无比,问道:
“怎么了?天烨没救了吗……?”
不然她怎么这副模样。
苏浅端着杯子的手轻微抖了一下,抿唇低声道:
“……烫到了。”
这大概是三人在她这听见的,情绪最明显的一句话。
话里充满了不情愿,顾律忍不住想笑,连忙轻咳两声,但是双肩却忍不住抖动。
苏浅怎么会看不见顾律可疑抖动的肩膀,抬手按在了他肩上。
那小手如同有千斤重一样,把顾律的肩膀按的死死的,连他整个人都动不了,别说是肩膀抖动了。
顾律脸上的笑意瞬间就褪去了,刚要开口就听见苏浅平静的询问:
“哥哥,你肩膀有病吗?刚刚一直在抖,我略懂医术,帮你看看。”
“咳咳咳咳——”顾律这下是真的咳嗽了,被苏浅吓到,被自己口水呛到。
等他咳完,顾律伸手把肩膀上的手抓住拿了下来。本来以为会像白天在风家那样,完全挣脱不开她的手,但是没想到他只是轻轻一用力,苏浅就放开了他,乖乖地顺从他的动作,任由他动作。
解放了自己,顾律挑着眉看着苏浅道:
“是不是恼羞成怒了?”
苏浅不说话,把手上的一杯水放到桌上,也不着急给风天烨续命了,直接道:
“等它冷了。”
顾律又抿唇笑了起来,她此时面无表情的脸在他眼里分明写满了恼羞成怒四个大字。
一旁的风居龄和柳如风放下心来,同时又有些无语,柳如风看了苏浅的手指一眼,指尖还带着血迹,手指通红现在还没恢复成原本的白皙。
水烫就让他们换一杯不就行了?
这小丫头,逞什么强呢。
这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看着淡漠过头,没有半分多余情感的人,竟然也有这一面。
她莫名也觉得有些好笑,板了一天的脸上神情放松几分,唇角弯了弯。
风居龄注意到她的放松和心情转变,握住她的手微微偏头小声道。
“我说这丫头不错吧?”
柳如风看了他一眼,还能不知道风居龄的意思?
风居龄道:“等天烨好了,可以让他努力一把。不然没准会被拐走……”
他说着瞅了一眼笑眯眯的站在苏浅身边,一边拿着一张医院里的传单将那杯水扇凉,一边揭穿苏浅恼羞成怒的顾律。
柳如风看了一眼生死未定的风天烨,没有说话,而后又看向苏浅。
苏浅同样在看风天烨,而且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一眨不眨的,偶尔催促顾律一句:
“快点。”
没有半点情感起伏的声音,但不知为何病房内几人都觉得她是故意的这样折腾顾律。
显然是顾律惹怒了她。
水冷了之后,顾律递给苏浅,同时从兜里摸出一颗棒棒糖来,道:
“吃糖?”
今天在医院他就发现,苏浅在伤口痛时浑身气压会低沉许多,但是吃了佣人来带的甜点后,她的精神头看起来显然愉悦了几分。
今天出了医院,路过糖果店也不知道脑子怎么抽了,就买了几个手工棒棒糖。
苏浅此时一直板着脸,很大的原因可能是手被烫疼了,然后他正巧笑出了声,惹得她恼怒了几分。
苏浅接过棒棒糖,先剥了放进嘴里,抿了一会儿看向柳如风和风居龄,又问了之前没有得到回答的问题:
“他脸上戴着的东西,能取吗?”
有点妨碍她了。
要取下呼吸机吗?
柳如风和风居龄都不太敢,连忙解释了一下:
“呼吸机是为了保持天烨的呼吸,以免心脏停止跳动。”
“非取不可?”
原来是维持呼吸,苏浅明白了他们的担心,看了一眼摇头:
“可以不取。我需要毛笔、银针。”
“我的在家里。”
柳如风谨慎地问:
“你不是说要看了蟒蛇才能确定怎么救天烨吗?就这样开始,会不会出事?”
苏浅一边摇头一边道:
“不是救他,是先续命。”
续命,不算救人吗?
柳如风一愣,原来续命这么厉害的事情,在苏浅这里,算不上救人?
顾律也有些震惊,要知道,给人续命有多难?
现代医学这么发达,要想做到也无比困难,更别说是风天烨这样脑死亡的人了。
苏浅口中轻描淡写的续命,或许对她而言真的算不上救人,可是在他们看来却是已经救回了风天烨一条性命了!!
“我马上让人去准备你要的东西。”风居龄当即开口承诺,说完就转身出门去。
柳如风想跟眼前神色平淡的少女说几句话,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对顾律道:
“我去帮忙,你好好陪着苏浅。”
顾律点了点头:“柳阿姨你放心吧。我会陪着浅浅的。”
等柳如风他们离开,顾律看着她板着一张脸,明明长相如此娇美,惹人怜爱,气质却好似带了几分天然的疏离,可靠近之后又会发现,她并非刻意疏离任何人。
那平静无波的视线,仿佛将世界上的一切,都放到了同一个起点,没有任何人在她眼里有一个独特的形象一般。
他忍不住逗她:
“继续逞强啊,干嘛要我把水扇冷?”
苏浅不理会偶尔犯贱的顾律,再次仔细查看了风天烨的情况,反正还没拿来银针和毛笔,她从兜里摸出三枚铜币来算了一卦。
顾律凑上去看着她把玩着手上的三枚铜币,问:
“怎么样?算出来什么没有?”
苏浅看了他一眼道:“上为兑,下为坎;兑为泽,坎为水,泽水困。水渗泽底,泽中干涸。泽无水,君子以致命遂志,以处境艰难自励。”
“困卦为兑宫初世卦,异卦相叠。此卦君子受困于小人,阳为阴蔽。卜前问此行救助之事,得九四爻。”
顾律:“?”
听的一脸懵,似懂非懂,他道:“我好像听懂了,但是不多。”
能不能说点他能听懂的,他们俩真的是生在一个时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