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爹你还是去斩首汗王吧

敬道荣这二愣子虽然自报姓名,但并未让人多加留意。

毕竟下头的东胡小卒,很难听过他的姓名。

而且如果不是刘恪这种开挂的,一个人的声音,在混乱的大军之中,很难有人听到。

蒲前光这种将领,自然知道其人。

但既然是大将,想的就更多一些,也不确定,这敬道荣是真的,还是假的。

万一真是巴尼汉率部突出重围,翻山越岭前来支援,故意让敬道荣打头阵,让他们轻敌呢?

这次被袭营就是吃了轻敌的,再来一次?

不过东胡将士们,从上到下,全都被敬道荣吓了一跳。

先是被不着片甲的归义军杀到营门前,裸衣的战斗力还挺强,竟然杀败了迎击的兵马,硬生生杀到了大营里。

杀到大营之后,又是猛地放火。

好不容易他们在蒲前光的调度之下,维持住了阵势,又莫名其妙有人从后背杀了过来。

他们不知道有多少敌人,也不知道敌人是谁,更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

主打的就是一个迷糊。

蒲前光有些猜测,能这么杀,能这么神出鬼没不被他们布下的暗哨、探马发现。

要么,是翻山越岭过来,要么,就是蹲点埋伏了好几天。

他选择相信前者。

他宁愿相信是巴尼汉突破了封锁,率部翻山越岭,恰好赶上了。

也不愿意相信,是敬道荣带着兵马,在雪地里面一直埋伏他。

这根本不可能,最近几天他们都在大营附近活动,只要有深入山林试图埋伏的兵马,很容易就被发现。

除非是冒着风雪严寒,在雪地里提前就埋伏了下来。

可常人哪能在雪地里埋伏好几天?

就算不冻死,将士们也会撑不住,哗变了。

都是吃粮饷的,玩命儿干什么?

不过无论东胡将士们怀抱有什么样的想法,如今他们都已经陷入了归义军将士的两面包围。

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歼灭战也在这时,正式打响。

东胡大营里传出了归义军惊天动地的呐喊声,在客场硬生生打出了主场的威风。

种轩骑着驴,杀得更勇了。

敬道荣本就吓了东胡人一跳,自带buff,加上他那大胡子以及梨花开山斧,虽然武力值不如种轩,但声势骇人。

而且每劈出一斧子,都要大吼一声,举手投足间的自信刚猛,着实震慑了不少人。

都没人敢靠近他。

加之兵刃优势,斩将之功说不准比种轩还要多一些。

一阵冲杀之下,东胡人的兵马,已经被分割成了五个部分。

虽然这时风雪已经停了,营里还烧着大火,很暖。

但东胡人心里,却是哇凉哇凉的,身体还能撑住,心理已经快到极限了。

一些东胡小卒被吓得脸色苍白,下意识的紧握着兵刃,却不知,到底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

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和迷茫,完全无法理解,怎么就成了这样的局面。

而那些颇有勇武的东胡勇士,在汉帝带着归义军和种轩杀进来的时候,他们都敢迎面冲上去。

那时候他们不怕,哪怕是面对驴车棋盘,也能升起几分决心,去朝着赤膊裸衣的汉帝,冲一波。

万一能成,可就赚大了。

但现在他们却像是汝南城外,那一池被惊吓的鸭子一般。

纷纷攘攘,有的已经打算归义军投降,有的则开始考虑退路,反正就没几个要誓死抵抗的。

在大营边缘的东胡士卒,因为一开始便没有跟上大部队,现在更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只能跟无头苍蝇一般乱窜,完全失去了秩序章法,开始四下逃窜,试图寻一处安全的场景。

更有心理素质不太行的,甚至都没有本能般的逃命,而是被震慑住,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眼看着如此局面,蒲前光也感到有些束手无策。

他们不惜一命,甚至打算用大几万将士的生死,为聂羌拖延时间,制造机会。

刚才组织起将士成阵的时候,本来还以为,已经完全掌控了局面。

却没有想到,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战局已经彻底逆转。

“将军。”

一个亲卫露出几分后怕的神色,扭头瞥向蒲前光,试探着询问道:

“咱们现在该如何?”

“继续.”

他咽了咽口水,目光有些闪躲:

“继续对敌吗?”

蒲前光见此,也知道亲信心里打着什么主意。

自己的亲信都这样了,其他寻常将士,哪能还有几分战意?

他咬了咬牙,抬眸瞥向着了火的大营,心有不甘:

“先调集亲卫,试着列阵迎敌,若能阻挡汉贼一刻时间,我等必可诛杀刘雉儿!”

“.”

想要跑路的士卒:什么叫阻挡?

被棋盘秒杀的士卒:什么叫一刻?

准备投降的士卒:什么叫汉贼?那是亲爹!

蒲前光面上有些挂不住,如今这个局势,也只能仗着自己的威望,亲自下令:

“全军听令,列阵迎敌,不得有误!”

虽说局势不太明朗,士气也不咋地,但营地确实选的还不错。

以中军大帐的坡地为险要,稳定下来,应当还是能守一阵的。

这样也能彻底看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袭营就是这样,一旦看清楚形势,看清来敌,将士们也能稳住,危机就能化解了。

但蒲前光显然是太过乐观。

刘恪、种轩、元福这个破产版的组合,也不是一支士气低迷的兵马能抵御的。

而且东胡数万大军,已经被分割成了数段,即使是蒲前光的能耐,也不太好指挥。

就算是聂羌,都很难做到。

甚至就算是岳少谦,在这种局势下,都很难维稳。

唯有李景绩能够在这种前后包抄,难以辨别形势的情况之中,率部撤走。

这么一看,得亏是老李没投胡。

要是李景绩来领兵,虽说同样是败了,起码能安然撤走,不损兵折将。

不过就李景绩的百战百败,还真难碰着个惯着他的主君。

既没啥背景,还是道士出身,指不定败两场就拉出去砍了以正军心。

不过东胡人之中也有名将,撤军上虽然比不得李景绩,但总有着自己的办法。

只见得聂羌率领亲信精骑,一路杀了过来,长枪在手,数骑在侧,如入无人之境。

一路从外围杀到中军,聂羌总算和蒲前光汇合,神色肃然。

“聂将军,为何不走?!!”

蒲前光看见聂羌,心中没有半分喜意。

他刚才看见调度不动的兵马,都放弃了拼命,考虑着跑路呢,聂羌这自投罗网的举动,着实不做好。

当前的局面,真不是一两个名将,就能够挽回的。

什么样的名将,被偷袭吃了场大败,也不敢保证全身而退啊!

聂羌以及其所部,明明在外围静待机会,而且都是骑兵,基本没有受到归义军的困扰,士气还能稳住,想要走,也很轻松。

现在却又杀回来,不是纯粹犯傻吗?!

“将士们正在浴血奋战,难道要我弃众而走吗?!!”

聂羌一甩长枪,枪尖上的血色显得格外猩红。

“营中弟兄,或是独子,或有父母,或有妻儿。”

“哪个不比我聂羌背负的更多?聂某怎可弃了他们不顾!”

聂羌回头瞪了眼蒲前光:

“聂某知晓,你家中独女,正待出嫁,难道你想她在出嫁之时,见不到父亲吗?!!”

蒲前光哑然无言。

不是,我刚才已经准备跑了,你这么杀回来,我其实又变得不太好跑了。

你当我跟你一样,万人敌吗?

不过他确实因为聂羌的不走不逃,有几分动容。

难怪以合肥小城,都能硬撼普六茹部十万兵马,甚至还能有八百人,跟着他一起冲阵。

这种不抛弃不放弃,确实让人有跟随之意。

八百打十万,最难的其实不在于打,而在于如何聚集八百人。

毕竟任谁看来,这是死局,没人会一起送死。

种轩袭五万人的大营,还有张定国这种叛将,张议平的生死大仇,也只能召集五十人。

汉帝当年只是冲乞颜构的一万骑卒,依然只有八百御前侍卫。

蒲前光见此,也不啰嗦,取了马刀,打马上前,道:

“聂将军,我们一起率部杀出去。”

聂羌迎上蒲前光的目光,道:

“我已让外围的将士们撤走,能走一个是一个,归义军雪夜袭营,人数不多,仅在四千上下。”

“后面杀来的伏兵,据我观察,是在雪坑之中提前埋伏了数日,能撑住的多半是精锐,数量也不多。”

“只要稳住一阵,撤走不难。”

聂羌无愧于名将之名,观察局势之后,一眼就分析出了情况。

“好!”

蒲前光大喝一声,心里也有了数,看来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仍然有机会。

于是乎他将头盔摔落在地,竭尽全力大吼一声,道:

“死则死矣,有何惧哉!又岂能抛下将士们逃命!!”

“三军将士,我来断后!!!”

身处于中军的东胡将士们,虽然在慌乱之中,已经难以克制自己的本能。

但看到聂羌从外围杀回来的一瞬间,看着蒲前光摔落头盔,誓死断后的一瞬间。

颇有种鼻头发酸的感觉。

纷纷不再言语,紧紧握住了手中兵刃。

而那个先前问向蒲前光的亲卫,也是恍惚了片刻。

也是把头盔一扔,露出凌乱的辫发,举目四顾。

四周的火势似乎小了些,冷静下来判断局势后,那些喊杀声阵阵的敌军,似乎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多。

更何况,蒲前光已经摔下头盔,表明了誓死断后的决心。

他目光当即更加坚定起来:

“这世上,岂有让将军为小卒断后的道理!”

“大丈夫就是刀架脖子上,也不得皱眉一二,今夜势必护送将军平安离去!!”

蒲前永固那夷狄应和的指针方针,还是挺好使的。

一个东胡人,竟然也能说出这种话。

要放在大几十年前,这位爷肯定想着,怎么把蒲前光的尸身带回去,继承其妻女家财。

那可是刚要出嫁的女儿啊!

“誓与将军共生死!”

“誓与将军共生死!”

“誓与将军共生死!”

周遭的东胡将士们,纷纷举起手中兵刃,脸红脖子粗的呐喊着。

这一刻,所有人的脸上都透着决绝。

蒲前光心中暗自感慨,聂羌当真不凡,只是这么率军杀出杀入,竟是隐隐稳住了士气。

不说全部可用,至少这中军附近的将士们,已然不会轻易溃败而走。

“誓与将军共生死!”

东胡将士们还在呼喝着,气势一涨再涨。

然而忽然蹦出一支兵马,从斜后方杀了出来。

突然间,一声尖锐的号角声,划破了凝滞的氛围。

紧接着,就是震天的喊杀声。

土里土气的,不太像是汉军,倒像是东胡人一样,还带着几分放荡不羁。

“援、援军?”

东胡将士们还不太明白,难道是邻近郡县的守将,看到了火光,发现不妙,所以率兵来支援了?

若是如此,当真不错。

归义军有伏兵,他们就有援军。

再加上万人敌聂羌,以及敢于为小卒断后的蒲前光,这一仗是稳了。

但蒲前光却第一时间就看出,这支从斜后方杀出的兵马,显然不是自己人。

这个位置,是山林方向。

手上提着鹿角矛,身穿灰色衣甲,出现的没有丝毫预兆,就像是山林之中的潜行者。

当头一员年轻小将,面上画着黑漆漆的油彩,逢人一笑,跟敬道荣一样阳光开朗,但大笑的同时,却会露出那极为渗人的凿牙漆齿。

已经有不少东胡人,见着狄邯的青铜面具而胆寒。

巴尼汉也不甘示弱,想要将自己当初的梦想,付之于行动。

于是乎,逢人便笑,对敌人也是如此。

希望有朝一日,所有敌人看见凿牙漆齿而胆寒,希望所有自己人,以凿牙漆齿为荣!引领纹面凿牙新时尚!

“南越.”

聂羌见此,心中咯噔一下,也不由得冒出一阵冷汗。

巴尼汉没有让东胡人失望,早前不是都传着他来了吗,他是真来了。

伏兵一出再出,当真叫人猝不及防,苦不堪言。

巴尼汉防寒耐热,不管这雪怎么下,这火怎么烧,都只会让他更兴奋。

他所部的兵马,自山林中而出,如同从天而降。

和营中所有归义军将士们一同,杀向东胡中军。

而这股生力军的出现,瞬间打破了东胡人刚刚提起的士气,让原本呼喝着共生死的东胡将士们,瞬间陷入了混乱。

蒲前光苦不堪言。

为什么次次都是这样?

好不容易重整旗鼓,马上就是一路伏兵杀出来教训他一顿,仿佛就是在说你高兴的太早了!

颇有种被玩弄的感觉。

巴尼汉带着兵马越战越勇,一应归义军将士们,看着连绵不绝的援兵,士气更是节节攀升,仿佛都不会累的。

而东胡人则是节节败退。

大营之中,火势越来越小,但东胡将士们的惨叫声和哭喊声,则越来越大。

聂羌杀了片刻,着实没什么办法,还得提防汉帝的棋盘,如此乱局,当真让他这个万人敌,也不得不连连吃瘪。

蒲前光找着聂羌,两人对视一眼。

“往哪儿跑?”

“往后.”

他们也不想着断后或是重整旗鼓了,比伏兵更坏的情况,就是有两路伏兵。

能带着部分兵马,全身而退就算成功。

如果聂羌早就知道巴尼汉所部的兵马,也能恰巧赶上的话,他甚至都不会回身杀回来。

“来将休走!!!吃某一枪!!!”

却见得,火光映出了一个白马银枪的小将,不知怎么就冲着他们后方杀了过来。

赫然是那凶名在外的赵宁。

一个人便宛如一支大军,前后冲杀,让人头皮发麻。

倒不是说无人能挡,你一个人再怎么勇武,我拿人命堵着,也能阻拦你一二。

那汉帝和种轩,就是这么被堵在了前面。

可这个赵宁.

压根没人跟得上他的走位,不断拉扯,上一刻在北面,下一刻就出现在了南面。

神出鬼没的,谁知道怎么打他?

蒲前光翻身下马。

敬道荣是真的,巴尼汉也是真的,同时还附带了一个赵宁。

没完没了了是吧??

爹,哥,爷,别来了!

他打心底觉得有种疲惫,这个赵宁专门绕后是吧?

还不如就跟刚才的谣言一样,你还是去许昌,把汗王斩首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