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决胜周旋久,阴谋计较劳7

“瞧,这里有一根弦,这么老长一根,是干啥的?”

袁斯年放下手里的火钳接过来一瞧,“是古琴的琴弦,这个也是重要证物。”

这些被丢弃的贵重物品都是分散在沿街的垃圾桶里的,而且这些垃圾桶都属于同一条街!

虽然众人捡拾垃圾要忍着恶臭还要瞧得仔细,实在是辛苦,可看到有所收获,心中也是欢喜的,这回终于不用“白用功”了。

物证被串联到了一起后,就要开始摸排具体地址了,这个活儿对深入基层的派出所民警来说并不困难,几个小时后就锁定了地点。

……………………

老式居民楼里,一个穿着蓝色背心的“外卖小哥”大喊道:“您好,您的外卖到了,麻烦出来拿一下。”他一边说,一边用力拍打着门。

但是门内没有丝毫动静。

“电表一直在走,屋里有人。”老式居民楼的电表在室外,所以很容易就看到电表走字。

守在对面楼层的几人在对讲机里回复了情况,说屋内看不到人,守在楼外的也表示屋内没有任何动静。

程可立下意识感到不妙,示意众人立刻动手,破门后只听得屋内潺潺如细流的钢琴音乐,忧郁又哀伤,仿佛在倾诉、在呜咽、在悲鸣。

屋内的空调正开着暖风,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台古老陈旧的唱片机在播放。那张唱片是细纹唱片,播放的时间并不久,一面的播放时间通常在二十到三十分钟,然机器被做了改动,可以无限时播。

“程支,没有。”

“没有。”

唱片机上有一根纤维,看样子应该是手套被勾丝了,可除此之外,指纹、皮屑、头发,什么都没有。

程可立叹气,失望道:“还是没有抓到人。”

“不过这里有敲砸的痕迹,”何旭夹起一片透明的宝石碎片说道:“除了这些碎片,我还闻到了漂白剂的气味。”

漂白剂!

何旭在富华山庄已经听腻了这个名词,如今听来更是没有感觉了,“拿鲁米诺来看一下。”通过鲁米诺处理血迹是不会被破坏NDA的,所以依旧可以从中提取DNA进行鉴定。

一人敲了敲门框,朗声道:“卧室有发现!”

“什么发现?”

卧室里一整面墙上,贴满了照片,但是每张照片上的人物,都被红色记号笔画上了叉!

程可立扫了一圈,虽然他只认出几个被害人,但他知道,墙上画了叉的就是已被杀死的,而中间几人中,全部都是裴家人!

忙碌了一天后,程可立搭了袁斯年的车回家,不想他半路还要接孩子,无奈瑚州市区的幼儿园停车场小得可怜,堪堪两三个车位还得“限时抢购”,为了能够顺利接到孩子,也为了能不被贴罚单,更是为了不把车停在停车十分钟收费三十块且需要步行二十分钟的大型商场地下室,袁斯年决定让表哥先下车接孩子,自己则将车靠着马路边临时过渡两分钟。

可是万万没想到——

接送孩子都是需要接送卡的!还需要扫码打卡!

幼儿园保安大叔和班主任一脸狐疑地盯着他,“这孩子一直是保姆接送的,为什么换你来了?接送卡呢?你们没有说好吗?”

“我是孩子爸爸的堂妹的表哥……孩子的爸爸的堂妹夫麻烦我来接一下孩子。那孩子叫啥来着?哦,对,姓裴,裴,裴望舒。”(注释:根据《民法典》规定中有一条:夫妻领养孩子要年满三十周岁。裴吾骥和袁斯年都没有满三十,所以孩子是挂在裴思远名下的。)

“他们没有给我啊。”程可立环视了一周,此时正是下班高峰,他身边一片嘈杂,孩子们的尖叫,家长的怒喝,还有马路上来来回回的汽车声,他脑子顿时烦躁起来。

班主任牵起裴望舒的小手,将他拉到自己身后,“望舒,你认识他吗?”

裴望舒摇摇头。

幼儿园的保安都是接受过防拐培训的,深知幼儿园里每个娃都是爹妈的心头宝,哪里会给这种身份不清,充满嫌疑的人好脸色看?当即伸手朝他一推,用最蹩脚和洋泾浜的普通话说道:“浓哪恁?宁噶小宁伐宁德浓,快滴走,伐挡了宁家戈路。”(这句话的意思是:你干啥,小孩不认识你,你快走,不要挡住别人的路。)

而裴望舒的同学们看到这情况,更是嬉笑起来,虽说是童言无忌,可到底还是伤害了他的自尊。

程可立知道对方将自己当成了人口贩子,于是赔足了小心,假笑着,耐心着,甚至拿出自己的警官证,“我不是坏人,我真的就是接一下孩子。他家里人也确实没有把接送卡给我。”

可是班主任秉承着“天皇老子来接太子也得拿接送卡”的原则和态度,硬生生拒绝了眼前这名光荣英勇的人民警察。

袁斯年左等右等不见表哥带着孩子回来,于是靠边停车后匆匆跑了过来,果然看到双方对峙的场景。

“宝宝——”

“老师——”裴望舒拉了拉班主任的手,他指着袁斯年道:“他是我爸爸。”

班主任将信将疑,她一会儿抬头看看袁斯年,一会儿低头望望裴望舒,两张脸各有各的特色,可谓是迥然不同,“真的吗?”

裴望舒低垂着脑袋,用力点了点头,但这个动作在班主任看来,分明就是撒谎。

裴望舒并非与其他孩子同时期报名入园的,又是园长点名了“平等对待”的“特殊儿童”,因此老师们对这个看着瘦弱又内向的孩子不由自主多了几分关注。

可关注了几天,却根本看不到他异于他人之处:坐的车虽然是奔驰,可也不过是入门款,三四十万就能拿下;虽说家中有保姆,可现在请个保姆也不是稀奇事儿;穿的衣服看着材质、款式、质量都不错,可是没有一个商标能够表明价格;至于性格,虽说内向了些,但明显没有心理障碍的特征,怎么看也都是一个普普通通中产人家的孩子。

可一个中产人家的孩子值得园长点名要求“平等对待”?

班主任唇边凝起一个职业化的标准微笑,“先生,我们园里有要求的,没有接送卡是不能把孩子接走的。”

程可立心里记挂着那一筐未曾分析的照片,只想着抓紧时间回家拿些必需品后加班,加班,再加班!此刻白羊座的老程已经等了将近十五分钟了!他即将控制不住自己,压根儿不想再等袁斯年自证身份,“他不是都承认你是他爸了吗?赶快让他们放人。”

“别,可别——”袁斯年赶紧拉住他,因忌惮着班主任,他只得压着嗓子小声提醒,“偷抢小孩可是拐卖儿童罪!《刑法》第二百四十条拐卖儿童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并处没收财产。”袁斯年当机立断掏出手机拨通了保姆的电话,简述了幼儿园发生的事情,并开启了视频。

一分钟后,白羊座老程的耐心清零,正巧这个时候裴望舒被交到了袁斯年手里,程可立就像是一锅滚油被抽掉了木柴,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可就当“警报”解除的下一秒,裴望舒的同学们却开始笑话他了。

“呀,裴望舒,你爸爸身上好脏好臭啊。”一个小男孩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挥舞起来,好似要把空气里的臭味赶走。

小孩子最喜欢学舌,一个带头说了后,另外几个也开始学舌,“呀,裴望舒,你爸爸身上好脏好臭啊。”说着还做起了鬼脸。

袁斯年见裴望舒神情沮丧,立刻将他抱了起来,在他耳边嘟哝了几句,小家伙立刻来了精神,冲着那几个小孩大声道:“你们这是语言侮辱在职警察,我爸爸和舅舅都是警察!不过,我们不抓你们,但是你们的爸妈没有教育好你们,是要负责的!”说着小脸一扬,骄傲的小模样像极了裴吾骥的神情。

………………

恐怖照片墙上一共有二十四张照片,除了裴思远、裴汗青、袁斯年之外,其余能够确定死亡的就有十八人,其中还包括了火灾死亡的汤提和一年前程可立他们调查的连续小偷死亡案。

程可立的情绪很烦闷,在看到走廊尽头走来那个高高胖胖的身影时,立刻迎了上去,“怎么样?”

黄隽扯开椅子一屁股坐下,又伸手把口罩拉下,他竖起一根食指在程可立面前晃了几下,“我没让她进解剖室,不算违反规定,但是你知道她跟我说什么吗?”他神秘兮兮地眯着眼睛卖起了关子。

“什么?”

“她要看纪勖的——”他四处张望了一下,俯身向前,悄声说道:“看括约肌!”

程可立张着嘴拧着眉,如他预料的那般吃惊,“啊?啥?”

括约肌指分布在管腔壁的一种环形肌肉,通俗来讲就是肛门。

但裴吾骥为什么要看一个连环杀人嫌疑犯的菊花?这癖好未免有点古怪吧。

“还真的被她发现了要害!啧——”黄隽抚手赞叹不已,“嗐,你知道吧,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竟然是个零!”

“啊?”程可立突然想到一则新闻,看似八卦狗血,却不想那竟是事实。

“我去,你怎么惊讶的吗?”

程可立回过神来,借着点烟缓解了尴尬,“还记得我说过,觉得裴吾骥就是那个幕后真凶吗?”

“当然,但现在不是确定了是裴沉书——”黄隽戛然而止,“你又发现了什么?”

程可立猛吸了一口烟,脖子上的青筋都爆起了,“我这才发现,原来不是我们在和嫌疑人斗智斗勇,而是她和嫌疑人在较劲。”

这次换成黄隽目瞪口呆,“啥?”他眨巴着眼睛不敢相信,偏偏还要自我安慰一番,“我给她拍了照片,她就看了一眼,不过她戴着口罩,我也看不清她到底是个啥表情。你怎么就能猜出她能和嫌疑人斗智斗勇呢?总不能因为他们是双胞胎吧?”

程可立从打印机里抽出一张纸,画上一条横轴线,线上点了几点,写上事件名称,“当然不是,你要梳理一下时间线就知道了。袁家姊妹对小袁下手之后,裴吾骥去和姊妹俩交涉,那次的舆论很大,袁家人一直买水军控制舆论,差点就要把这件事情揭过去了,最后是怎么反败为胜的?”

黄隽沉吟了许久,缓缓道:“裴沉书中刀,直接把本来即将平静的舆论再次掀到一个新高度,直接把袁家人顶到了风口浪尖,听说为了这事儿,袁家集团的股价都快跌停板了。”

“不错。但是嫌疑人呢,他为什么挡刀?”程可立还不能面对表弟的“新身份”,虽然知道嫌疑人的身份大概率是无法改变了,却依旧不能正视,似乎只有等法院宣判才能真正从心理上接受。

黄隽知道这哥俩从小一起长大,自然是感情深厚,他竟也有一点不忍心揭穿。“大概,大概是……大概是……”

“是为了消除嫌疑,”程可立倒是很干脆,他直接说出了原因,然言语间怏怏不快,“但这些举动都被裴吾骥察觉到了。所以她给了嫌疑人一个警告!”

“爆出信息说他出柜?”黄隽倒吸一口气,心道:这对双胞胎害人的功夫都是一等一的,一个真刀真枪玩一个透心凉,一个以假乱真,以舆论乱心,玩的是心理战,都是惹不起的主儿。“但是老程,裴吾骥什么时候知道裴沉书有问题的呢?她为什么不直截了当跟我们说呢?这么你一刀,我一枪,最后受伤的不都是自己人吗?”

程可立差点暴怒,差点掀翻桌上的烟灰缸,但下一秒,他又好似灵感乍现,“我有事情,现在回去一趟。辛苦兄弟们了,这件案子结束后……”他哽住了,没有再说下去。

黄隽与他共事多年,知道他的脾气,自是不会拦他,但他还是玩笑道:“好你个老程,抠门儿小气得很,一想到请客这么多人,就不吭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