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通常吃得清淡,这种饼特油腻,又已经冷了——”
“闭嘴!”那个折布袋的是个急脾气,闻言劈头盖脸打断了她的话,一顿脏话输出,还一脚把那只煎饼踢远了。另一人的脾气虽然没那么急躁,却也是厌恶她这个大麻烦的。
“我身边虽然没有现金,但是我手上有一只手表,价值超过五十万,换一顿适口的中餐不过分吧。”
昂贵的饰品要想折现只能变卖,而绑匪穿着和气质明显有异,极容易引起他人的怀疑,只要绑匪贪财性急,就很容易将自身暴露。
两个绑匪拿走了裴吾骥的手表之外,还看上了她左手戴的那只手镯。
“呦,春带彩,还是个冰,至少值个小七价。”
裴吾骥的手镯是一只半圈紫春色半圈翠绿的翡翠手镯,春带彩是行业术语,虽不那么冷僻,但是能一口叫出名,还能看懂种水作出估价的,就可见这两个绑匪对翡翠有一定了解。
裴吾骥的手围小,手镯又是定制的,十分贴合她的手腕,要想完整取下非得弄些肥皂护手霜之类的辅助物,但他们此刻哪儿来那些玩意儿?裴吾骥提议道:“刚那个饼,挺油的,还有个塑料袋。”
两人闻言立刻将煎饼拾来回来,取下塑料袋就往她手上套,虽费了一番功夫,到底还是将手镯完整取了下来。也因为几人动作过大,裴吾骥头上的布袋也被甩掉了,她看到了此刻自己身处一个灰尘颇多的仓库,仓库中还有不少废弃的集装箱。
她是刚到公司不久就被绑架的,早餐时间是六点三刻,她早餐通常习惯食用牛肉、鸡蛋以及蔬菜,蔬菜的消化时间通常在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左右,而牛肉和鸡蛋的消化时间稍久,通常在四个小时左右,此刻她已经赶到腹中空空,那么距离早餐应当是在四个小时之后,换而言之以公司为原点,这个仓库应当离公司的车程在三个小时。
“你拿镯子就拿,她头上的袋子怎么掉了?”跛脚绑匪立刻将布袋套了回去,没好气道:“别动什么不该动的脑筋,不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手镯和手表加起来都要好几百万了,能给我买点清爽的食品吗?”裴吾骥提出意见:“麻烦给我买点鲜牛奶、蔬菜沙拉再加两个水煮蛋。”
拿到了值钱的物品,绑匪的口气不再生硬,但语气中不乏轻慢和鄙夷,“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就是矫情,都到这种境地了还要这要那。”
裴吾骥越听越耳熟,那两个声音似曾相识——是了!她灵光一现,在医院见过那个绑匪,他就是当日想要杀害袁斯年的杀手!
………………
正当绑架案陷入胶着状态时,裴家的管家陆波波打来了电话。电话中,他告知了一个地址,声称这家典当铺收到了裴吾骥的手表。
当警方赶到时,店家却告知这块手表是仿品。
此时路波波向众人解释道:“裴家之前的当家人喜欢古董珠宝,所以开了不少典当铺子和二手奢侈品店。小姐出事后我想可能绑匪会抢她的东西变卖,所以提前吩咐了所有店铺,如果有人拿东西典当就立刻告诉我,”他从平板电脑上调出了裴吾骥的手表和手镯的照片,又对比着店铺收到的两件珠宝,指着破绽瑕疵道:“手表编号不相同,而且有一粒钻镶歪了,可以断定是做工一般的仿品。另外,那人拿来的手镯是在太假了,店员是在收不下来,就说咱们店不收翡翠。”
小店员还是个眼神清澈的小菜鸟,当即就梗着脖子一脸傲娇,表示那种注胶染色的B级货根本不用打灯也能看穿。店长站在他身旁,看着那只钻都镶歪的手表气得火冒三丈,心中纠结着这笔冤枉账该不该算到他头上。
“我可以保证,我家小姐的珠宝首饰肯定都是真货,”路波波肯定道:“这只手表是前任当家人,也就是咱们老董事长送的,手镯是我家小少爷拿了奖学金和比赛奖金买的,而且采购记录全部都有,保真。”
袁斯年盯着痕检手上那块手表,下意识咬了咬唇角,“我只是纳闷一件事情,他们为什么不拿真货来典当呢?他们哪儿来的时间去弄来一块假手表,再弄一只假手镯呢?”他抬头看向众人,“除非,他们一早就准备好了着些仿品!”
但是用仿品来欺骗典当铺?这不就是摆明了关公面前耍大刀吗?
小菜鸟店员在这严肃的场景下没有缩在一旁当蘑菇,便要发声以证“实力”,他“好意”提醒道:“这款手表是经典款,所以一直有商家模仿,街后就有一家仿品店,”见众人目光一致射向他,他“咕嘟”咽了一口唾沫,欲言又止,道:“当然,网上也有不少——”
负责此案的队长正想拍人去街后的仿品店询问情况,却听得袁斯年问道:“监控调出来了吗?”
监控视频里的嫌疑人做了伪装,技侦通过比对确认了身份——纪勖。
袁斯年突然眼前一黑,脑中“嗡”地一声,整个人都忱住脸,愣了半天没有动静,直到旁边的人拍了他一下才回了神,看到纪勖那张脸的时候,他好像全身都冒出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慌乱,却只能把一口钢牙咬得咯咯作响。
“小袁,怎么了?”
袁斯年心中无声呐喊着,瞳孔也极速收缩起来,他张着嘴含糊道:“我们必须马上找到吾骥,她有生命危险!”说着他用力抹了一把脸,拿出手机拨通了程可立的电话,将典当铺发现纪勖的事情告知了他。
“什么?”电话另一头的程可立几乎惊掉了下巴,“纪勖?裴吾骥落他手里了?”
程可立大约在刑侦办公室,这话一出周遭的同事们纷纷议论了起来,袁斯年头脑中一片混沌,混沌到已经听不到电话那头的声音了,他颤着腿摸索着靠在墙边慢慢靠着。他参加过富华山庄分尸案的会议,知道纪勖有多么凶残狡猾,以至于此刻他的胸口被恐惧和不安压得满满当当,几乎连吐气的力气都被抽走了,背后又似有成千上万条水蛭爬过,冰凉滑腻又刺骨疼痛。
“绑匪有没有来电话?”
“没有。”袁斯年的手虚弱地扶着墙,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仿佛只差一口气就要晕厥过去。
路波波见过他受伤住院的样子,那时看着虚弱可精气神儿尚在,而现在竟有一种颓丧之态。“这人是谁?很难对付吗?”
袁斯年长长吐出一口气,“路先生,警方需要你们所有人的协助,请务必据实相告。”
“那当然。”
“我看到过吾骥有一只点翠的蝴蝶胸针,后来改成发卡了,你记得吗?”
路波波在平板电脑上点击了几下,找到一张照片,“这个我知道,她带去新房了。”
袁斯年从相册里找到当日纪勖家中失窃的几样饰品照片,向他道:“那好,你再看看这几张照片,有没有相似的珠宝首饰。”
路波波看了一眼照片,立刻回道:“有印象,让我翻一下。”裴吾骥的珠宝首饰很多,除了自己购买之外,她还继承了上代裴家当家人的大部分珠宝,这其中就有不少古董珠宝首饰。袁斯年给路波波看了蝴蝶胸针之外,还看了翡翠麻花手镯和一把古董象牙折扇,这三样正好都是张三盗窃时的赃物。
“这个麻花手镯我记得,小姐的那只在老宅,没有带去新房,”路波波找到了照片,将平板递到袁斯年面前,“这张照片里的翡翠看着就干巴,颜色也没那么阳,跟我们小姐这个比不了。”
“扇子呢?”
“这扇子保存得不好,颜色发黄得厉害,还有裂纹,我估摸着也不是个什么精品。”他把裴吾骥的古董象牙扇子照片给袁斯年看,很明显裴吾骥的珠宝饰品更昂贵也更精致。
一件物品雷同可以算是巧合,那三件物品雷同呢?还有那仿冒的手表和手镯——
这件绑架案到底策划了多久?!
正当袁斯年想再看一下饰品对比图时,技侦那边来了电话,行李箱手柄上的窃听器已经被拆了下来。
“现在网络发达,要找买这种设备很容易,而且它具有定位和远程听音的功能,所以刚才我们说的话估计都被窃听了,嫌疑人肯定已经把那只运输被害人的箱子销毁了,”技侦知道袁斯年和被害人的关系,好言安慰道:“那两个业务员是突破口,咱们一定帮你把话都审出来。”
袁斯年问道:“助理说的两个嫌疑人裴易和裴萃有没有询问过?还有吾骥的司机,他是最后接触她的人。”
技侦努了努嘴,示意他冷静,“兄弟,大家都能理解你的痛苦。要你宽心也难,你就坐旁边坐会儿,休息休息。”
袁斯年刚坐下,就听见门外有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门被重重推开,“有新发现!”
是何旭。
许是因为碎尸案太过骇人,而这件绑架案又牵涉到同一个嫌疑人,他有些惊魂未定,“小袁,那枚指甲证实是裴吾骥的,但是不是被人用工具拔下来的,是她自己咬下来的!指甲边缘有咬痕,是她自己的涎液。”
“!”自己把自己的指甲咬下来?
何旭还没接口,门外又匆匆跑进一人,“队长说,弟妹的司机失踪了。”
是徐欣。
“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袁斯年一瞧这架势就知道,自己所属的支队肯定是接下来这件案子了,“分尸案——”
“死者还能先放一下,眼下能救一个是一个。”
………………
裴吾骥的司机邹涛失踪了。其妻声称昨日邹涛一大早便出门接裴吾骥上班,然后一整天里没有一个电话一个微信,其妻原想让他下班去超市采购一些食材,却怎么都打不通电话。晚上八点,她跑去派出所报案,因为失踪未满二十四小时,所以并未立案侦察,而是让他们回家询问亲朋。可打遍了所有同事和亲朋的电话,还是没有找到邹涛。
警方在询问了邹涛的近期情况后,并未发现有何异样,且邹涛失踪后也没有收到任何电话和短信。
另一方面,两个业务员在被关进了拘留所后,心理承受不住压力,倒吐出了不少内容,可他们说的无非就是集团公司内部的派别矛盾,他们所用使用行李箱装的确实是纸质材料,至于为何行李箱里找不到任何纸屑碎片,那确实是因为箱子被调了包。
“我们两个就是最底层的小喽啰,哪里有本事绑架董事长?想都不敢想!他们上层领导斗来斗去,我们只想两边不得罪。”
“但是你们对裴吾骥印象不太好吧。”
“说实话,是不太好。她不是科班出身,对金融和管理也不精通,让人多少有些瞧不上,加上我们部门一直是裴萃副总裁直接管辖的,所以我也算是她的人,”业务员章超急得坐立不安,要不是那椅子质量好,恐怕此刻早已被他摇碎了,“就那天,昨天,昨天早上的时候,咱们部主管蔡萍说有土特产给我们,让人拿了我们的车钥匙直接给我们放车里,谁知道她给我送的土特产还是资料,箱子里装的是人!”章超连连拍着自己的头,懊恼道:“我们哪里知道这些弯弯绕扰,谁知道她要动什么手脚?”
袁斯年侧首向技侦求证,在得知视频里确实看到有人往章超的车里放礼盒,他怀疑道:“箱子里装个人和装一堆纸可是不一样的,你就没有发觉?”
章超泪流满面,鼻涕没来得及擦几乎垂到了下巴颏,声泪俱下道:“是有点不一样,但是那时候为了赶在早高峰之前到,哪儿管得了那么许多?资料也是昨天夜里李军装好的,就想着第二天一早直接出发了,所以根本没有打开看一眼。”
“刚才在公司大楼里,你想说但是李军制止了你,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