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是冲动了。
不该在这样的日子，这样的情况下，向徐妙妙提出这种请求。
任何女子恐怕都会觉得不庄重，更何况她还是个公主。
即便不是在养尊处优的环境下长大，但作为公主的尊严，平安公主仍是有的。
愧疚袭上心头，一下子就将醉意冲散了许多。
钟离璟的喉头微微滚动几次，随后沉声开口：“对不住，是朕冲撞你了。”
平静地道完歉，他又坐回原位，继续整理桌上的棋子，仿佛无事发生一样。
那张满是压迫感的俊脸突然在眼前消失，徐妙妙深吸几口气，慢慢重新将眼神聚焦。
“没事没事，理解万岁。”
这好像还是向来自视甚高的小暴君第一次低头认错，徐妙妙自然是见好就收。
见钟离璟只是垂眼看棋盘，沉默着不再说话，徐妙妙的眼神在屋内飘来飘去，心里思考着怎么和钟离璟告辞，赶紧逃离这个尴尬的地方。
还没想出个合适的说辞，就听钟离璟又道：“朕会找个机会好好筹备，只是时间会晚些，眼下还在和疏弥国交战，大张旗鼓地迎亲，恐怕大臣们会有微词。”
徐妙妙闻言又是一愣。
筹备？
筹备什么？
钟离璟不会真的打算按她所说，去准备什么三书六礼吧？！
“在那之前，就委屈你一段时间，朕......”
说到一半，钟离璟以手抵唇，红着耳根轻咳两声，才继续又道：“朕...会努力克制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台词！
徐妙妙的脸颊腾一下变红，脑子里瞬间变得空荡荡的。
情急之下，她只支支吾吾的“嗯”了声，也没行礼，就仓促转身跑了出去。
一口气跑出主屋，才发现院子各处已经挂上了灯笼。
昌吉正带着几个小宫女守在门口，见徐妙妙突然跑出来，奇奇怪怪地看了她一眼。
“公主，您、您怎么跑出来了？”
昌吉问话的语气也带着惊讶和试探，徐妙妙瞄一眼小宫女怀里端着的水盆，脸颊发烫得更厉害了。
“公公误会了，陛下跟我只是下棋而已。”
徐妙妙解释了一句，抬起头，就对上昌吉意味深长的狐疑眼神。
昌吉抿了抿嘴唇，稍顿片刻，拉着徐妙妙走到距离几个宫女稍远些的地方，确保她们听不到后，才压低声音问道：“公主，陛下是不是......”
徐妙妙完全没有开窍，傻乎乎地问：“是不是什么？”
“哎呀！”
昌吉无语地瞅她一眼，又做贼似的环视一圈四周，才用更低的声音问：“陛下是不是...还是不行？”
“噗。”徐妙妙没憋住喷了出来。
想来钟离璟一世英名，到头来连这种事情都要被下人惦记，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可是......
徐妙妙看好戏的表情突然一手，肃声问道：“他行不行，你问我干嘛？”
“我刚才不是说过，我跟陛下只是在下棋，纯下棋...！”
“好，奴才知道了。”昌吉的表情有点失落。
“有我在，你家陛下会好的，放心吧。”
出于八品小医官的职业素养，徐妙妙还是拍了拍昌吉的肩膀，好心安慰了一句。
“麻烦公公找个别的人陪陛下下棋吧，我太累了，就先回去歇着啦！”
丢下这句话，徐妙妙担心昌吉继续纠缠，头也不回转身就走，一溜烟跑回自己屋中。
昌吉看着她的背影迅速消失，无奈叹了口气，将几个小宫女打发走，见陛下还在摆弄着棋盘，不敢打扰，就自个儿安静地守在门外。
院子里渐渐变得静谧，隔着一道栅栏，是生长在山上的茂密树林，在夜色的笼罩下显得格外神秘。
“姑娘，我们回去吧。”
黑乎乎的树林里，江海洇拧眉看向谢怀伊劝道。
从刚才起，谢怀伊就一直不愿意离开，躲在树丛里看着徐妙妙进到钟离璟房中，肉眼可见的心情不好。
江海洇担心她一个想不开，刚恢复一点的身体又垮下去，只能忐忑不安地陪她藏着。
直到刚才徐妙妙出来回了自己房里，才和谢怀伊一同松下一口气。
暗夜中，谢怀伊又沉默着站了几分钟，才低声开口道：“陛下从未如此亲近过一个女子。”
“啊？”江海洇感叹了一句。
既是感叹钟离璟及冠之年竟然没与女子亲近过，也是感叹谢怀伊对陛下的一片痴情。
和谢怀伊相处这么久，江海洇到现在都没搞懂既然她如此心悦陛下，当初为何会主动提出远嫁西域，去到那么遥远的车胡部落。
这是为数不多的，连羽合堂少堂主都打听不出来的秘密之一。
可谢怀伊总是对这些事讳莫如深，江海洇担心影响羽合堂和她的关系，便也总是闭口不提。
“从前陛下兴许是忙于国事，无暇顾及这些儿女私情，现在可能稍微有点空闲了，平安公主又恰好来和亲，又恰好生得有几分姿色，所以陛下才和她玩玩。”
江海洇绞尽脑汁的想法子安慰谢怀伊，可她还是一句都没听进去，低垂着眉眼道：
“不是这样的，貌美的女子多了去了，只是平安公主有的一些东西，别人都没有。”
“比如，什么？”江海洇问。
“她是......”
谢怀伊下意识开口，又及时止住了话头。
就算告诉江海洇平安公主是穿越来的，她也听不懂，何必白费口舌？
“罢了，我们回去吧。”谢怀伊叹气似的说道。
江海洇见她欲言又止，对自己的防备毫不掩饰，虽然心里有点暗暗不爽，可还是陪了一个笑。
“走吧，我陪姑娘下山。”
两人一路无话，下山回了羽合堂。
谢怀伊继续休养，江海洇则终于能够抽出时间处理羽合堂的事务了。
羽合堂最近接了一单大买卖，堂主一个人根本应付不过来，少堂主一得空，很快也忙得脚不着地。
这些都是后话。
京陵山上，钟离璟一行还要再住上两日时间。
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也算是陛下每年难得的休假时间。
徐妙妙一觉醒来，就被满脸堆笑的昌吉告知，等会儿用过早膳，她要陪钟离璟去山下的小溪里捉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