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知道?”钟离璟又问,怀疑的目光在徐妙妙身上扫过。
徐妙妙:“……爱说不说。”
见她的表现不似作假,钟离璟沉吟片刻,才开口道:
“姬尧曾是朕身边的谋士,对北越的军事部署和边疆地形都十分了解,他跟随疏弥国使臣团入京,路上根据收集来的新情报和过去的记忆,绘制出了一幅北越国的军事地形图,就藏在身上。”
说着,钟离璟长长的鸦睫颤了一下。
他神色凝重,说话的声音也沉了下去。
“朕看过那张图,虽然不是完全准确,可和真实情况也有七八分相似。”
“如果真的让它流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内里,钟离璟其实是个很自负的人。
他心中所想,就是究极一生成就霸业,实现天下大同。
十五岁披甲上阵,几乎所向披靡,才及冠之年就让各国君主闻风丧胆。
说一句“少年有成,前途无量”绰绰有余。
也正因如此,在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过去的谨慎小心,竟然都被持续的胜利冲淡了。
要想成为真正的霸主,只靠着一腔孤勇,是远远不够的。
如果不是姬尧的出现,他恐怕还意识不到这一点。
钟离璟抬眼看向对面的徐妙妙,眸底划过一道意味不明的暗芒。
起初相识时,他怀疑徐妙妙不是真正的平安公主,无奈查不出证据。
后来领教了她的诸多本领,钟离璟想过,或许平安公主本就是一个妖女。
可是如今想来——
自从平安公主到北越和亲,不仅太后的头疾被渐渐治愈,一直找不到玩伴的长乐变得开心不少,他自己身上的隐疾在慢慢好转……
就连失踪五年的姬尧,都被徐妙妙误打误撞揪了出来。
这一次,说是平安公主救了北越国也不为过。
钟离璟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平安公主改观了。
甚至觉得,只要她能一直安分守己,继续这样留在宫里,也没有什么不好。
“这样啊…”
徐妙妙喃喃应了一句,又咬一口糯米糕,顺其自然想起之前空间管理人的话。
眼下左将军的大军已经快要到达疏弥国边境,因为姬尧被抓,北越地形图没有泄露。
这一场战役应该毫无悬念。
徐妙妙也算是渡过一劫,可以不用着急,慢慢完成任务了。
“吃饱了吗?”钟离璟问。
不知怎的,语气比方才柔和许多。
就连在他身后站着的昌吉都被惊到,不由自主地瞄了自家陛下一眼。
徐妙妙摇头,实话实说:“没吃饱。”
钟离璟用余光闲闲一瞥,见她面前的盘子已经空了。
徐妙妙又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无奈之下,他复又拿起已经放下的银筷,重新开始夹菜。
昌吉拿着拂尘的胳膊一抖,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
陛下是习武之人,向来都有晚膳少食的习惯。
今日明明已经用得差不多了,怎么又拿起筷子呢?
直到发现徐妙妙也亦步亦趋跟着陛下夹菜,继续嗷呜嗷呜吃起来的时候,昌吉才恍然大悟。
原来再冷的冰山,也有融化的时候啊......
突然觉得心尖儿上暖暖的,很感动,有种看着孩子出嫁的感觉。
啊呸呸!
他一个太监,在这儿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昌吉敛了敛心神,一边儿打心眼里替陛下高兴,一边儿伺候两人用膳。
这一顿晚膳,钟离璟足足用了平时两日的量,才终于放下筷子。
徐妙妙也吃了个肚歪,心满意足地捂着肚子回去。
搬来钩戈殿的第一天,徐妙妙睡在偏殿柔软舒适的大床上。
因为工作的关系,她早就改掉了认床的毛病,不管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都能顺利睡着。
加上彻底搞清楚了姬尧的事情,让徐妙妙觉得一阵安心。
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一翻身,透过床幔和窗户,隐约看到外面走廊上,有个一动不动的人影。
徐妙妙试探着叫了一声:“泠偀...?”
紧接着,屋门便“吱呀”一声被推开。
“怎么了?”
泠偀抱剑走进来,沉稳的声音让人觉得格外踏实。
“我看箱笼里还有几床新被子,要不你抱去睡吧,要是嫌耳房简陋,就睡在我旁边那张贵妃榻上吧。”
徐妙妙借着快熄灭的烛光看了一眼。
虽然泠偀这么高的个子,睡在贵妃榻上挤了些,可总比站着守一夜要强啊。
“不必了,泠偀在外间守着就好。”
面对这样的关怀,泠偀还是有些无所适从。
在给徐妙妙做宫女之前,她是钟离璟数千名疾影中的一员。
有记忆起,就过的是阴暗残酷的训练生活。
疾影人员有定数,实行的是优胜劣汰的规则。
别说照顾了,能不互相陷害残杀,就已经是不错了。
泠偀拒绝得十分干脆,徐妙妙打量她一会儿,问道:
“你是不是怕我夜里跑路啊?”
见泠偀不说话,她直接解释道:
“你放心,我在宫里吃好喝好,还交了长乐这么个朋友,现在就是撵我走,我也不会走的。”
泠偀冷静道:“娘娘知道钩戈殿明里暗里,一共有多少层守卫吗?”
徐妙妙从床榻上坐起来,两只手撑着床板。
因为是盛夏夜,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玉兰色绸缎寝衣,软软塌塌地搭在身上。
常年营养不良的小身板,虽然发育得还算玲珑有致,但却难掩瘦弱。
细胳膊细腿,还有纤细的脖颈,感觉稍一用力就能折断。
“不知道,一共有多少?”徐妙妙仰着头问。
话音刚落,屋里燃着的蜡烛流尽了最后一滴蜡泪,熄灭了。
月光一瞬间把四周占据。
徐妙妙本就雪白的肌肤,在月光照映下,更加如同白玉般剔透。
泠偀凝了一眼,默默收回视线。
“不要说娘娘,就是一只苍蝇,想飞出去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