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托盘上的红布扯下,徐妙妙盯着上面孤零零的一锭银子。
秀气的眉头皱了皱,她问道:“不是说好的五百两吗?怎么只有一锭?”
把银子拿在手中掂了掂,徐妙妙还是习惯性的咬了一口。
“银子是真的,可是,这连十两都没有吧!”
钟离璟神情淡淡,丝毫看不出心虚。
“有何不妥吗?”
“有何不妥?!”
徐妙妙急得有些跳脚:“堂堂皇帝,怎么言而无信呢?”
闻言,钟离璟眉梢微抬。
“五百两是全部的诊金,扣除平安公主在北越的衣食住行一切花销,还剩下三百两。”
“治疗共分为三个疗程,每个疗程一百两。”
“这十两是定金,如果疗程之后朕和太后的病情好转,到时会再给你余下九十两。”
听完这番说辞,徐妙妙忿忿的咽下一口唾沫。
难怪人们都说帝王心术,钟离璟这心眼,资本家看了都得跟他姓!
“看个病还分期付款,怎么,你们北越很缺钱?”
实在没忍住,徐妙妙将心里的腹诽暗戳戳念了出来。
感觉空气突然安静,她抬眸,对上男人幽深莫测的眼神。
不由得心肝一颤。
徐妙妙明白,钟离璟之所以这么做,其实是为了防备自己。
毕竟治病采用的是她的“独家秘术”,她的身份又十分不巧,是敌国的公主。
其实,就算他分文不给,她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好吧好吧,就这么定了。”
被钟离璟盯着看得有些心虚,徐妙妙只能妥协。
一夜暴富的希望破灭!
她垂眸看一眼手中的银子,用衣袖仔细擦掉上面的灰尘,然后小心翼翼揣进袖筒里。
委屈巴巴的模样,活像一只被揪掉尾巴的小白兔。
钟离璟双肘撑在椅子上,修长的十指在身前交叉。
姿势十足的傲慢,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他微微扬起下巴,看向徐妙妙的眼神多了一丝玩味。
“既然已经签好契约,朕自会说到做到。”
出口的声音幽凉,莫名让人想起嘶嘶吐着信子的毒蛇。
“不知平安公主,打算如何处置祁阳王,你的亲兄长?”
说罢,他向后靠了靠,视线始终凝在徐妙妙身上。
他还记得徐妙妙提出的三个条件。
最后一条,让他带祁阳王去御兽园逛一逛。
御兽园是什么地界,平安公主不会不知道。
能张口提出这种要求,还有那样罕见高超的医术。
眼前这个女人,真是传说中那个除了相貌一无是处的草包公主?
钟离璟有意试探,于是便多了一份耐心,沉默等待着徐妙妙的回答。
想到那个可恶的祁阳王,徐妙妙的眸色黯了下来。
“南越主动和亲讨好,陛下如果动了来送亲的祁阳王,难道不怕传出去落人口实?”
“落人口实?”
钟离璟轻“嗤”一声。
“落人口实又如何,北越还会怕他们不成?”
男人嗓音凉薄,说出的话却狂妄至极。
徐妙妙无语的瞥他一眼。
看不惯,却又无力反驳。
毕竟在钟离璟的治理下,北越的确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盛的国家。
“留他一条命。”
徐妙妙的表情也冷了下来:“让他回去被南越国那帮人耻笑一辈子,好过直接取了他性命,那样反倒痛快。”
她太清楚祁阳王是一个怎样的人了。
他这样的人死不足惜,被老虎咬死,那才是便宜他了!
“允了。”
钟离璟勾着唇角,从太师椅上起身。
没有再和徐妙妙多说一句废话,直接转身走出正殿。
院子里,依然齐刷刷跪着一地人。
皇帝不发话,没有一个敢擅自起来。
这会儿,个个脑门上都冒出了细汗。
钟离璟目不斜视,迈着长腿往院外走去。
路过楚医官面前时,突然顿住步子。
一双黑色绣金色龙纹的长靴停在眼前,楚医官早已吓得说不出话。
“给平安公主送药的医官,是哪几个?”
帝王威重冷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楚医官心觉不妙,深深匍匐在地,脊背不住的打着哆嗦。
昌吉凑上前来,仔细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几人,拿手指了起来。
“回禀陛下,是这个,这个,还有那个......”
“全部杖毙。”
钟离璟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只凉凉丢下一句话,就抬脚走出长寒宫。
这边,徐妙妙刚迈过正殿的门槛,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紧接着,几个禁军侍卫入内。
架起楚医官等人的胳膊,不由分说将她们向宫外拉扯。
“陛下,饶命啊......”
“陛下,平安公主,罪臣知道错了,罪......”
哭嚎声刚刚响起,就戛然而止。
侍卫们几个手刀,楚医官等人就失去意识,破抹布似的,被拖了出去。
她们走后,长寒宫内鸦雀无声。
日头西沉,忽然起了一阵凉风。
人满为患的长寒宫,莫名显得有些萧瑟凄凉。
徐妙妙倚着门框,摇头叹气,一阵唏嘘。
看上去十分惋惜遗憾的模样。
跪着的宫人们不用抬头,也能听到平安公主的叹息声。
纷纷想着,这平安公主倒是个心软的。
堂堂公主,被楚医官她们那般羞辱,竟然还会为她们觉得可惜。
片刻后,只听得徐妙妙长叹一声。
“唉......”
她摇了摇头,然后抬眼望天:“杖毙可真是可惜了,御兽园里的小可爱们还饿着呢。”
众宫人:......
好吧,是他们想多了!
徐妙妙喟叹一句,就美滋滋的准备转身回殿。
等到工匠们把长寒宫修葺完毕,她一定要搬到正殿来住。
比起那个只有破桌破椅和稻草堆的偏殿,这里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刚转身走了一步,突然——
远远的,昌吉的声音隔着一道宫墙,从甬道上传来。
“陛下——!!!”
一如既往的尖细嗓音,只是这语气里带着些手足无措,还有一点点......难堪?
徐妙妙的好奇心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她又折返回来,几步跑了出去,朝宫外张望。
华贵逼人的黑金色步辇被放置在地上,钟离璟坐在里面。
身边围着几个小太监,个个都把脑袋垂的极低。
昌吉一脸惊惶站在旁边,看着小太监们七手八脚的在钟离璟身上擦拭。
面上的表情,像是喉咙里卡了根鱼刺,咽也咽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
“出什么事了?”
徐妙妙好奇的走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