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策冷眼看着呼吸绵长,睡得如此香甜的女人半晌。握住微凉的玉足,想要将她推出去。这时腹部传来轻微的痒感,他低下头看了眼,白嫩的脚趾微勾,试图在他的衣襟内探寻着更加温热的地方……
男人仰头望着帐顶,半晌后伸出手臂将女人捞了过来,摸着她有些凉意的手臂,又将锦衾给她盖严实了。锦衾之下,将稍微回暖的小脚卡在了腿间。
他看着怀中的女子,明知她不会回应,依旧忍不住低声问道:“皇后,到底是谁要为朕生子?”
“那句想他……”他艰难启口:“到底是你,还是别人的心里话?”
何时才能找寻到她说梦话的规律,他捏了捏眉心,了无睡意。
清晨,御辇缓缓停在在两仪殿前。
慕容策迈上玉阶后,想了想转身命道:“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将上次皇后吃的什么养生膳给朕原样弄一份,莫要打草惊蛇。”
“诺,奴婢再为陛下准备一份平日里的早膳?”吴六一想起那日皇后的盘中之物,肚中一阵反胃,那东西给他二十两银子都不会吃的。
男人捻着手串,像是挣扎了一番,说道:“不必了。”说罢,继续迈上玉阶向殿内走去。
他想吃的特制早膳,在一个时辰后,终于被满头大汗的吴六一亲自端了来。
太监看着御案上的一盘盘的小点心一口未动,心说,反正我命徒弟送来了,您不吃也不能怪我。
赶忙陪笑道:“陛下,皇后娘娘喜爱的食物,整治起来颇废功夫。”他忍住捏鼻子的念头微微后仰,用佛尘指着银盘内的一块青方说道:“这道菜是奴婢磨破嘴皮子,花了二十两银子才送刘二手里买了一块。他说当时不能做得,剩余本就不多,皇后娘娘爱吃,得给她留着。”
他摒气拿出银针试菜,心中越发好奇皇后娘娘吃完这东西,还如何张嘴……
慕容策拿起象牙箸,瞪着这奇怪的食物也在想这个问题,他叹了一口气,夹起青方,“你将青盐和鸡舌香备上。”犹如英勇就义般地咬了一口,忍着刺鼻的味道品尝起来。
吴六一端着盘子回来时,一脸同情地望向上首。就看见坐在御案后的男人,专注地研究着眼前的食物,意犹未尽地再次夹起,把剩下的半块全部放入口中。
太监瞪大了双眼,听他头也不抬地命道:“朕给你一百两银子,再去买五块来。”
“您说您还想再吃……五块?”他挠了挠脖颈,不相信般地再次确认了一遍。
这可太难办了。
刘二很明显不可能再给他五块,一块都够呛,又不能说是陛下点名要吃。这别说一百两银子,就是一千两也买不来啊!
“陛下,这事儿奴婢尽力去办。可能……需要耽误一些时间。”
“去罢。”慕容策又去夹另外一道素肉,“记住了不许让皇后知道。”
“敬诺。”吴六一苦着脸抱着佛尘走出了两仪殿,他看见徒弟靠在柱子后面打盹儿,内心极度不平衡。上前踢了一脚,肉疼地说道:“去我床底下拿上一瓶醉太白,找刘二喝酒去,报酬是二十两银子。”左右看看没人,附耳对他说出了原委。
吴八一听后眼珠一转,“师父,听说刘二酒量可大,一瓶根本不够啊。这要是喝得半醉不醉,岂不是耽误了大事?”
“狗崽子,那你不会少喝点?去我屋外窗下拿个空瓶,灌一些自制老酒,你自己喝。”
“得嘞。”吴八一边走边嘟囔,“脚趾里的泥都恨不得留着卖钱,抠死你算了。”
他走至两仪殿西侧的一排庑房前,费力地抬起院中的水缸,从底下摸出了一把钥匙,打开门摸了进去。
掀开床挡后一看,只见床下摆放了不下三十瓶醉太白,狠狠地骂了句,“老财主。”起身走到院中找到一个空瓶,洗净后灌上了平日里喝的自酿酒。经过一番心理斗争,决定把它放入到床榻最里面滥竽充数。一脸坏笑地将最外面的两瓶拿出来。
心想,等您喝到最里头,那指不定是几月后的事儿了。
*
清宁宫,庑房内。
“刘二哥,干!这可是小弟烦人从西市上买来的李二家烧鹅,一日就卖二十只,卖完就收摊,你尝尝,我先干为敬。”吴八一热情地举起酒杯,豪情壮志地一口喝干。
刘二早已喝的面红耳赤,撕下一条香喷喷的鹅腿,咬了一口,满嘴油光地说道:“八一兄真是仗义,你这朋友我交定了。”也跟着干了一杯,语无伦次地继续说道:“我在宫里没有交心的朋友,都……瞧不上我这样……的人。”
“二哥从此以后就是我吴八一的亲哥哥!”吴八一再次端起酒杯,谄媚道:“您手艺那般好,皇后娘娘又如此信任您,还将小厨房拨给您负责,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嘿。”
刘二晕晕乎乎地扶着桌沿,不忘吹嘘:“娘娘刚好爱吃……街边小食,刘二最拿手……”倒在了桌上。
吴八一在他身上摸出一把钥匙,赶忙打开门,学了一声布谷鸟叫。
看着打扮成低等内监的师父,鬼鬼祟祟的过来接头。
他打了一个酒嗝问道:“师父……你自个儿去成么?”
吴六一抢过钥匙放入袖中,哼了一声,“都不中用,只得为师亲自出马。这等小事不在话下。”
他小心翼翼绕过庑房,刚好趁着午后无人,摸进了小厨房。
进去后看着木架子上一排排的瓷罐子,犯了难,好容易进来的,只得逐一打开罐子查看。
打开第三个盖子时,迎面扑来熟悉的臭味,他嘻嘻笑道:“运气好的人,非我莫属。”从袖中掏出备好的油纸包,拿起瓷罐内的竹箸小心翼翼地夹了八块,打算超额完成任务。看着罐内还剩下十几块青方,哼笑一声,“刘二人到是实在。”
突然听得门外一声调笑,吓得他赶忙将盖子扣上,拎着青方左右找寻容身之处。
素宁看见小厨房的门虚掩着,向身旁的素芸挤挤眼,“你看我说对了罢。刘二哥果然勤奋……”
她率先推门而入,见屋内空无一人,转头和同样惊讶的素芸说道:“刘二哥这般粗枝大叶的么?小厨房本来就是为保障娘娘吃零食单设的,这要是让什么人看见里头的食物,岂不是为娘娘招来祸事么。”
蹲在米缸内的吴六一早已闷得满头大汗,频频眩晕。他忍不住扶住缸壁晃了晃,脚下的粟米发出了细微的响声。
“什么声音?”
“想是屋内有老鼠。”
一阵脚步声逐渐向米缸靠近。
吴六一脸上的汗顺着鬓角无声滑落,他默默祈祷,千万别发现我啊……我愿意多行善事,再也不欺负徒弟们。
太监听着脚步声离开了,这才稍稍安抚快要跳出来的心。
素芸拉着频频看向米缸的素宁,大声说道:“这老鼠真狡猾,还得多备几只捕鼠器。”将她死命拽出了小厨房。
两个人快速躲在了树丛里。
片刻后,就看见小厨房的门悄悄打开了,探出了吴六一的头,看着他犹如火烧屁股般逃离了。
“这不是吴总管?”素宁一副震惊的样子,“他偷青方作甚?”
素芸也是一脸问号,“走,先告诉娘娘再一起盘算缘由。”
王徽妍听后冷哼,将手中的络子放在了竹笸箩里,“吴六一若无人指使,做什么来偷青方吃。那日我明明看见他一脸嫌弃,恨不得躲得远远的。”听得素芸汇报刘二醉酒,就更加明白了是谁的杰作。
“不慌,备一桌晚膳。我那份和陛下平日里吃的一模一样,再多加一份青方即可。”
*
入夜后,慕容策迈入清宁宫正殿时,就看见早已备好的桌几上摆放了令他十分眼熟的菜品。
男人不动声色地看向前来拜见的女人,撩袍坐在主位上,笑道:“皇后辛苦了,今晚邀请朕定然是有什么了不得的菜品。”他的目光从菜品上逐一睃巡了一遍,捻着扳指看着她,扬眉:“并无特别之处。”意思你就请我吃这个?
王徽妍稳稳接招,福了福也坐下劝道:“标新立异的食物,未必是养生之道。”
她指了指那盘青方,“就像此物,臣妾最初食用它原以为能对身体有助益,谁知这东西不好储存,今早食用发现它竟然坏掉了。”不好意思地说:“臣妾想起陛下最初的劝导,心服口服。下次再也不吃这种食物了。”
慕容策听她这般说,随着内心一阵翻涌再无食欲,强忍着不适感夹了几口青菜以后,就放下了箸。
“皇后能有这般觉悟,朕心甚慰。”他抬起低垂的双眸看向对面如常用膳的女人,淡淡说道:“身体将养好,才能为大燕绵延子嗣。”
王徽妍放下箸,面带微笑地应是,“陛下和臣妾想到一起去了。”“臣妾想了想,命尚膳监整理一份养生膳食,每日换着花样给各宫嫔妃们送去。贵妃身子骨弱,尤其需要好生调理才是。”
慕容策见她四两拨千斤,完全在意料之中。
“吴六一,将朕命人做的养生羹汤呈上来。”见她面上一僵,示意女人坐在上次喂他时的位置,亲自端起碗盏,舀了一勺羹汤送至她的唇边,“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梓潼这几日颇为贤惠,朕总要褒奖一番。”眼中带着笑意,薄唇微牵。
王徽妍看着勺中的羹汤,狗男人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哈!难不成羹汤里放了十勺盐反击?她不得不承认,就算羹汤里放了鹤顶红,她也得欢欢喜喜地张嘴喝下去。
慕容策成功抓住了她一瞬间的迟疑和惊恐,用勺子贴了贴她的樱唇,无声催促着。
又将她一口吞下后惊讶的目光捕捉到了,心满意足地将碗盏放在她的面前,“以后每晚朕都会命人送来羹汤,素芸记得老规矩。”
素芸欢喜应诺。
方才见陛下和娘娘两个人分别唱了一出大戏,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见到陛下喂食娘娘,这一颗心就渐渐回到了肚子里。见素宁吴六一的表情也是跟着帝后二人变化着。
真是应了那句,皇帝不急太监急。
盥洗后,他照例靠坐在床榻上翻看古籍,听着女人渐渐平稳的呼吸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忍不住转头看向她。
上次她尾随萧萦心去了龙首源,直到现在都一字未提。难道她不知二哥的生辰么?
她与二哥曾经合过八字,不应该不知。
越是不问,越代表心中有鬼。
“陛下,臣妾想生孩子……”
慕容策听到这句话后,厌恶地嗤笑一声。
表面上费尽心思地邀宠,背后在龙首源祭拜二哥,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当他们慕容家的男人都好欺骗么。
“要将生下的孩儿过继给他……”
男人手中的书册掉在了宝相花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皱眉看向说着梦话的女人,以为自己幻听了……
没想到萧家的女人这般深不可测。
他嗤笑出声,亏她想得出来。当自己是种马么?
那么她呢?
慕容策再次看向她熟睡的面容,那句“我很想见他。”到底是萧萦心所想,还是她?
狗男人这句称呼绝对不像是萧萦心所说。
想到她在大相佛寺时装作不经意看向二哥时的样子,不屑再多看她一眼,拉起锦衾转身向外。
未过多久,感受到背脊一热,像是那女人又滚了过来,在他的背部像猫儿一样蹭了蹭。
他一狠心,闭上了眼睛。
过了半晌,咬牙反手拽过她的锦衾蒙在了她身上,人始终未回头,也未在帮她取暖。
转日,男人特意要求换了一套素净的常服,待一切收拾停当。转头命道:“皇后陪朕去大相佛寺祈福。朕要参加朝参,你先行过去。”
王徽妍虽然感到诧异,但第一时间想到了慕容珺,若她也能跟着去就好了。
可是往往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提和她相关的任何字眼。只得恭敬应诺,“臣妾领旨。”
慕容策敏锐地发现她的迟疑,脸色更加难看,疾步向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