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帝命人将明琬送回驿馆，待一众人离去后，单独留了景初。
“听舜华说，你为了殷国那个女人将赵卿的爱女杀了？”
景初并未否认，却道：“是她咎由自取，无关他人。”
“朕将离国大半政务交到你手中，就是相信你有能力治理好这片江山，如今你为了一个已嫁为人妇的女人，不顾两国邦交，你让我离国今后如何在四国立足？你，你太令朕失望了。”
离帝面容冷峻，与方才在殿上的随和从容截然不同，在看到景初寡淡如水的面容，更是气不加一处来，举起案上的砚台就要朝他砸去。
景初捂唇闷咳，拱手，“父皇息怒。”
离帝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拿着砚台的手僵在空中，终是泄了力似地放下，想要上前关心又碍于面子，只得挥了挥手，“坐着罢。”
景初颔首，离帝哼道：“如今四国都知道宸王妃在我们离国，且不说殷国不会善罢甘休，你掳了一个女人回来做人质，你让四国之人如何看你？”
“儿臣让她住在太子府便是为了不落人口舌。”景初说道：“是谁散播的谣言，您不比儿臣清楚？”
“你不做这种夺人妻妾之事，怎会让舜华借题发挥？”离帝叹道：“事到如今，梁子已经结下，朕就是派人将那女人送回殷国，殷国也不会就此揭过。听说突厥进犯殷国边境，你前些年助如今的突厥王登上王位，突厥一事，可是你的手笔？”
“父皇早就猜到了，何必在这儿拿儿臣撒气？”景初靠在圈椅上，不置可否。
“祁暄被突厥所困，没有十天半个月也无法脱身。我离国毗邻突厥，是否出兵一举灭了殷国还得观望数日。而黎云两国坐壁上观，皆等着殷离两国斗的你死我活，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明琬在我们离国手中，离国便握得主动权。”
“朕恪守先皇守国之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离帝重重呼了口气，“你倒好……诶！”
“四国最终难免一战，儿臣只是未雨绸缪。”
“这么说，你与殷国宸王妃并无私情？”离帝声音平稳，并无太多波澜，目光却一直盯着他。
“有。”
离帝听到这话，简直要喷出一口老血，拊着胸口，“你若要做上朕这个位置，只能娶月族圣女。”
“父皇知道，月清漪并非月族这一任命定的圣女。”
“你母后亦非命定圣女。”离帝道：“月族都不在意，你又何必计较？”
景初默然，半晌才开口，“儿臣知道了。”
……
离国驿馆。
明琬扫了眼外面的护卫，默默撤回步子，余光却瞥见一截白袍，欣喜地迎了上去，在对上景初那张面目可憎的脸时，顿时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你、你……怎么来了？”明琬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我师父呢？”
“怎么，不欢迎本殿？”景初凉凉看了她一眼，绕过她径直走进内厅，“五公主莫不是忘了自己身在何处，这是本殿的地盘。本殿来驿馆还需要经过你的允许？”
明琬不死心，站在门口望眼欲穿，终于看到晏尘负手朝驿馆走来，手里还拎着个酒坛子。
不管晏尘在计划些什么，不可否认，这么多年的师徒之情绝非虚假，至少这一刻，明琬忍不住红了眼眶，一直想问的话便这般哽在喉头。
“几个月不见，还是没有半分长进。”晏尘哼道：“在外头也不嫌丢老夫的脸。”
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在看到明琬挂在眼睫毛上的泪珠时，还是软了语气，“进去说。”
明琬伸手将方才掐出来的泪珠抹了，这才跟在晏尘身后，与他一同进去。
景初见了晏尘，起身请他上坐，自己则坐在次位，做足了主人姿态，而明琬则站在晏尘身后，替他斟茶。景初眸光一动，饮尽杯中冷茶，将杯盏递到她面前。
明琬蹙眉，手故意一抖，热茶顺着壶口酒落，溅湿了袖口，热水滚汤，不消片刻，他的手背便肉眼可见的红了一块。
“呀，抱歉，抱歉……”明琬惊呼，作状替他擦了擦，低眸看到他明是阴沉些许的脸色，心情大好。直到晏尘瞪了她一眼，她才压下上扬起的唇角，垂着头，恭顺地站在晏尘身后。
晏尘收回目光，轻咳，“老夫这徒儿笨手笨脚，让离太子见笑了。”
“无妨。”景初从怀中掏出一块锦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的茶渍，意味不明地看了眼明琬，“阿琬耍些小性子着实可爱得紧。”
晏尘看了看景初，又转过头看了看明琬，看到明琬委屈的神情，朝景初正色道：“不管你怀着什么心思，这丫头是老夫唯一的徒儿，你与殷国的恩怨老夫不想管，只是老夫既来了离国，离开时自然要带着徒儿一起。”
“那是自然，先生于景有救命之恩，先生的徒弟，景自当以礼相待。”
明琬不想听他在这客套，开口赶人，“我与师父数月未见，离太子一个外人在这儿未免多余。”
“也是。”景初起身，朝晏尘拱手，“景先告辞。”
说罢，深深看了明琬一眼，遂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