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的一声,他膝盖一疼跪了下去,长刀落地,随即一把剑横在他颈侧,“绑起来带走。”
“杀人了,大家会儿快看,狗官杀……”粗犷汉子面无惧色,朝着后头一动不动的百姓卖力吆喝。
“封了嘴捆下去。”
“是。”
声音渐渐平息,祁暄看着一众百姓或畏惧或怨恨的表情,掌心凝聚两力,将长剑断成两截,淡淡道:“胆敢造谣生事者,有如此剑。”
面对死亡,大多数人都不存在理智一说,好言好语不愿听,那就唯有以暴制暴了。
带头的那几人霎时没了声音,挪着步子蹲在营账角落,没了出头鸟,其余百姓再怨恨,总归是怕死的,缩了缩脖子坐在一旁,又恢复了原前那副麻木呆滞的模样。
陆云廷眼角抽了抽,看来这帮人是要抗争到底了,叹道:“每日都有百姓暴乱,大家伙儿拦着也闹不出人命,主要是百姓们不配合,甚至以绝食,打翻药碗的方式威胁,不知道的还以为下官投毒。朝廷发放的物资不时半会也到不了,这小县城本就物资匮乏,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懂什么,疫情当前,这么多百姓都吃不上药,按你这方子抓药,且不说是否有用,损耗药材,耽误治病,你担待得起吗!”
祁暄正要开口,侧首看到明琬被一众太医围在中间指指点点,周身气压低了几个度,疾步闯入人群。
这些人都是宫中德高望重的老太医,没见过明琬,却是见过祁暄的,见状哪敢多言,忙让出一条道躬身行礼。
“按她说的做,若出了什么事,本王一力承担。”祁暄面色阴沉,冲他们甩下一句话,走上前将明琬扶起,轻声问道:“如何了?”
明琬微微点头,拿出提前备好纸笔,快速写下药方,“硼砂,大黄,小蓟三钱,土茯苓,油茶子二两,侧柏叶五钱,小火煎煮半个时辰,分三次给他们灌下去。我亲自掌火。”
闻言,一众大医纷纷叹息摇头,撞上祁暄杀人的目光,立马低下头不敢多言。
明琬扯了扯他的袖袍,扫了一周,清清冷冷开口,“你们信不过我,可信得过青罗医仙?”
这话既是对这些倚老卖老的太医说的,亦是对百姓说的。如今百姓一片恐惶,总要一个可以令他们信服的人站出来。
所幸她青罗医仙的名号早就在百姓之中传播开来,且不说她是否能救他们,这已经给了他们一颗镇心瓦。
太医一愣,登时目瞪口呆,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在民间,青罗医仙的名号谁人不知,前些天陛下中毒昏迷,多亏了青罗医仙出手,他们才保住了脑袋。
这姑娘竟是青罗医仙?
一众太医和百姓迟迟反应过来,顿时炸开了锅。
听闻青罗医仙专治疑难杂症,有医死人肉白骨之称,青罗医仙来了,他们就有救了!
待祁暄和明琬出了营账,陆云廷朝士兵低声吩咐了两句,转身就要跟上去,方才出言反驳的太医忙抓住他一截衣角,问道:“陆大人,恕是老夫眼拙,那姑娘当真是青罗医仙?”
陆云廷低头抚平袖袍上的褶皱,睨了他一眼,“齐老在太医院当值这么多年,医术不见精进不少,这眼睛倒是愈发不好使了。”
“陆大人这是何意?”他活了大半辈子,何曾被一个后生指责。
“连本官都知道宸王妃是宸王殿下心尖上的人,冲你方才的言辞,宸王妃不治你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已是你上辈子烧了高香。”
说罢,挥袖离去,他不用想也知道那太医是什么表情了。
陆云廷出了营帐,看到明琬挽起袖子抓药煎药,而祁暄在一旁打下手,偶尔笑着为她擦汗,毫不掩饰眼中的柔情若忽视他们过分出众的容颜和气质,简直与一对普通的夫妻无异。
他不由得低叹,殿下和王妃的感情真好啊。
“您下去歇着罢。”陆云廷拿过蒲扇,“您身份贵重,熬药这种小事让下官来就好。”
明琬手上动作未停,斜了他一眼,“我倒是想让你来,不过这药对于火候要求极高,你行么?”
院使还在时,她经常被院使指使着干活,她性子懒散,院使脾气又不好,一看到她躲懒便指着她的鼻子骂。
后来,院使走了,她怕触景伤情,连太医院都懒得去了,更别说亲自煎药。只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不易忘却,现在要她捡起来也不会感到生疏。
陆云廷悻悻放下蒲扇,轻咳了两声,“辛苦王妃了。”
煎药煎了半个时辰,明琬回到营账,方才还垂头丧气的百姓登时鲜活了起来,一窝蜂似地往前挤。
“医仙,我要喝药!”
“别抢!给我一碗。”
“让俺先,俺家婆娘快不行了……”
顾云廷挥手示意士兵拦住他们,似笑非笑,“方才不是很有骨气么?绝食,打翻药碗,怕本官下毒,不知被你们糟蹋了多少药材,现在倒一个比一个积极。”
“青罗医仙名声在外,这是你这个狗官能比的么?”
“就是就是……”
一众百姓对着指指点点,嘴里骂骂咧咧,没有一句好话。
陆云廷碰了一鼻子的灰,却没有同那些辱骂他的百姓计较,倒像是习以为常。
明琬看到他憋屈地站在一旁,敢怒不敢言,打趣道:“陆大人这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百姓的怨气怎的这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