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杨家夫妇已走到了小区门口。
启轩正从马路对面过来。他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人，骑着自行车飞快而熟练地拐进了小区里。
“哎，启轩！”小邱扬声叫住了他，笑了笑，“这孩子，都没看见我们。”
启轩听见声音，停下车，掉转过头，“啊！我都没看见你们。”说着，他跳了下来，推着车往前走。
“今天跟谁出去玩啦？”小邱含着笑问。
“跟同学啊。”
“是不是跟星榆出去的？”
“你怎么知道？”启轩虽然疑惑，但依旧不以为意，“跟她出去喝点东西而已嘛。”
他压根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
“启轩，你们马上都高三了。心思应该在学习上。放了学就赶快回家写作业了，少跟女同学出去玩。”小邱没有理会他的疑问，而是苦口婆心地劝道。
“就算是高三也要放松嘛，偶尔出去吃点东西怎么了。”
“你要放松，可以跟你朋友一起出去打打球啊。鹏鹏、小白，你们不是都经常在一起打球的嘛。”
“行行行，我不跟她出去了还不行吗。”启轩有点不耐烦。
“你妈妈不是这个意思。她是担心你的成绩，还有几周就质检了，现在要赶紧查缺补漏。”杨振东立刻说。
“好好好，查缺补漏，查缺补漏。”启轩说着，发觉已经走到家楼下了，便说，“我去储藏间放自行车，你们上去吧。”
小邱和振东应了一声，先上楼了。
启轩见他们走了，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来，在他们几个好朋友的群里发消息，“你们谁把我和星榆出去的事，告诉我爸妈了？”
鹏鹏、小白和羊驼马上就回复了。
“没有啊，我都不知道你爸妈电话。”
“我们干嘛多那个嘴。”
“你跟星榆姐出去了？厉害。”
启轩无奈地摇摇头，正要收起手机来，鹏鹏又发过来一条，“哎，不过我今天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看见三班的郑薇薇了。她看见你和星榆出来，好像还想骑车去找你们呢。”
启轩看着这条消息，不由得一皱眉。
想了想，他放弃了要去问她的念头。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
对于薇薇，他现在是能躲就躲。他默默地收起了手机，停好车，上楼去了。
往后两三个星期，因为要忙着应对省质检，薇薇也没有那么闹腾了。省质检结束，高二的学生还没有放寒假，而是直到质检成绩出了、试卷评讲结束、家长会开完，才放假。
家长会开完的那一天，已经是大年二十七了。
裕川打电话给薇薇，让她回家来过年。薇薇不愿意。后来郑思婕的弟弟，也就是郑薇薇的舅舅，提出说要把薇薇接到乡下来，薇薇想了想，大过年留在别人家确实不太好，也就答应了。于是大年二十八那天，薇薇的舅舅就开车过来，把她接走了。
大年二十九，是启轩的生日。
白星榆在前一天就去精品店挑了一个圆形夜灯。木质的底座，上面斜放着玻璃的球形灯，厚实的灯罩上，漆着梦幻的深蓝色星河。在晚上亮起来的时候，就好像浩瀚夜空里一颗遥远而耀眼的星球，安静而不知疲倦散发着光芒。
店员帮她把星球灯用一个正方形的白色礼品盒装好，还在盒子外面包上了蓝白格子包装纸。
星榆在盒子正中央放上了一张简单的白色贺卡，用深色的绸带绕着盒子打了一个小巧的蝴蝶结，将贺卡固定在上面。
她不知道启轩会不会喜欢。在启轩楼下等他下来的时候，她又期待，又不安。零度的天气，仅仅是站在那里等，她都感觉脖子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于是，她将脖子上那条粉白格子围巾取下来，搭在手臂上。冷风吹过裸露着的脖颈，带来几分凉意，但更多的还是一种舒缓了心情的畅快。
白星宇今天特意穿上了新买的白色低领毛衣裙，裙摆直到小腿肚，外面套了一件宽松的浅紫色短款羽绒服，脚上是一双黑色靴子。苏燕清本来还笑她，“就这两天，忍到大年初一穿都不行。像没有穿过新衣服似的。”裕川却说，“星榆喜欢穿就穿吧。现在时代都变了，不止是过年，什么时候都可以穿新衣服。”
星宇也说，“衣服哪一天穿哪儿有那么讲究。过年嘛，星榆开心就好了。”
苏燕清听了，也没多说什么了。
因此，星榆就心满意足地穿着新裙子出门了。
启轩很快就下来了。他远远地就看见了小区门口的星榆，一路小跑过来。
跑到她身边的时候，启轩微微地喘着气，将原本被拉到顶端的外套拉链拉下来了一点。他穿着厚厚的黑色棉外套，里面是一件豆绿色的连帽卫衣，和一条收脚的深色休闲裤，脚上那双球鞋白得发亮。
“你不用跑得这么急呀。”星榆笑道。
“为了见你嘛。”启轩喘匀了气，说道，“说有东西要给我，什么呀？”
“喏。”星榆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大年二十九，你这个生日也很巧。祝你生日快乐噢。”
启轩笑着接过来，“好，谢谢前桌啦。”顿了顿，他又半开玩笑道，“要不要去逛一逛？还是你要赶紧回去学习了？”
“学习也不差这一天。”星榆说。
“那我们去走走吧。”
星榆微笑着点点头。两个人便往左走，往江边的方向去。
沿江步道所有玉兰灯的灯杆上，都安上了小灯笼或是中国结。
江对面的建筑外墙上，都是不停滚动着的红字新春祝福。年味正浓。
每到临近新年的时候，星榆都感觉，整座城市因为这喜气洋洋的红色，变成了一个完整的生命，都在殷切盼望着新年。
“对了星榆，下学期，我就不去学校了。”走着走着，启轩突然说。
“怎么了？”星榆扬起脸来看着他，眉头微蹙。
“我妈妈给我联系了私立学校。下学期，我就要转学了。”启轩的语气有几分沉重。
“啊。”星榆有些讶异，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一片空白之后涌入脑海的，竟是茫茫然的失落。
但她很快就笑着说，“也没事。你妈妈也是为你好。大家都在盛州，你家离我家也不远。有机会，都能见面的。”
“可是，我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天天见到你了。”启轩突然停了下来，望着她说。
“没事。”星榆轻轻说着，也不由自主地回望着他。
不知怎么，望着他认真而落寞的眼睛，星榆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来，抱住了他，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一般。
当她的脸庞贴在他肩膀的那一刻，她猛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
她刚要松开手离开他的怀抱，启轩却将手覆在她背后，将她往自己怀里轻轻一推，把她抱得更紧了。
星榆吓了一跳，耳朵开始逐渐升温。但很快，她就适应了他温暖的怀抱。
“那个学校是寄宿的，只有周五下午才能回家。以后周五放了学，我就来学校找你，好不好？”启轩轻轻说。
“那多麻烦啊。”星榆在他怀里呢喃着。
“不麻烦。就是来见你。见你一面，我就回家。”
星榆点头。头发在他的棉服上蹭着，发出“沙沙”的声响。
启轩松开了她。两个人相视一笑，又并肩往前走去。
若不是冷风吹来，星榆都没有发觉，自己的脸颊是多么烫。
今年的年三十，在父母亲因为一个女人闹了大半年以后，白星榆又一次重拾了来自家人的温暖，又一次在团圆的氛围里感受那种坚定相依的力量。
白裕川和苏燕清早早地就去买菜了。回来的时候，白星宇和白星榆刚刚洗漱完，正嬉笑着坐在餐厅吃早餐。
见他们两手都提着大大小小的袋子进门来，他俩连忙过去帮忙拎，还笑着说“买这么多呀！吃得完吗？”
“我也这么说呀，他非得让我买买买的。”苏燕清半开玩笑道。
“过年嘛！怎么吃不完。大不了过年七天，就吃这些。”白裕川已经快步走到厨房里，准备把海鲜都拿出来。
“中午我们少吃点，等晚上煮火锅，怎么样？”苏燕清问道。
“行，听你的。”裕川笑道。
傍晚，在裕川和星宇忙着贴春联、做卫生的时候，苏燕清已经摆了一桌子的菜，桌子中央也煮上了热腾腾的鸳鸯火锅。
她知道星榆不吃辣，但是裕川喜欢吃东西加点辣。苏燕清还定了一个小的巧克力奶油蛋糕，预备吃完晚饭后再吃。
饭桌上，裕川不无感慨地说，“我总有一种感觉，今年，好像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
大家笑了，笑容里有着各自的含义。
苏燕清一边笑着，还一边给裕川舀上几片牛肉。
“那就当是第一个新年过吧。以后每一年，都是幸福美满的第一个新年。爸，妈，新年快乐。”白星宇首先端起了杯子。
“好好好，新年快乐！”裕川也举起杯子来。
苏燕清和星榆都举起了自己的杯子。
四个人的杯子响亮地碰在了一起。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