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隐秘之真(七)

承受住四海八荒的谩骂与诋毁,可他怎如此狠心?日后让她如何面对他?如何自处?为何一个两个皆是如此?皆言以自己的方式护着她,可却从未想过她日后该如何。

夜风忽凉,她的思绪陡然间清醒,突觉脸颊一凉,她伸手一触,感觉到凉意,恍然发觉竟是自己的泪水,默默擦去,似是苦笑,无声的言语也不知这夜风是否听见。

这一夜似是过得格外漫长,有几人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再美的夜色于他们而言亦不显得有多美好了。

临川隔着窗的缝隙瞥见月色,寂静且清冷,那双好看且柔和的双眸露出几许黯然神伤。

那些已度过的万年时光陪伴着她已过,从暗着明着,伴着万载,好不容易从默默守着她变为能伴随她左右,仅仅一步之遥,他便能同她在一起了,他苦笑,可他舍不得啊,舍不得她不高兴,她就是应该活在明媚热烈之中慢些愁思不该出现在她的脸上。

临川闭上眼,迫使自己陷入梦乡,那抹光亮随着闭上眼亦消失殆尽,只因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接下来等几天,凤棠在月出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俨然便是有心事的模样。喜庆的热闹还在继续,但是自那夜后临川再没来寻过她,她在想此事过后她是否会失去一位朋友?

心中万千愁绪在缠绕,似是有种剪不断、理还乱的烦闷,她不知道自己此前所做是否不应如此?

她觉得好似无形之中又伤害了他,他明明这般好,可是她总是令他难过,他可以自私一些,将自己捆绑与他身边,她亦不会说什么,可是他却没有如此,依然待她如此之好。

是啊,如他这般儒雅君子又怎会做出让她不快乐的事情呢?

又过了数月,众人皆瞧出不对来,可未等他们做出什么反应来便听闻一件更为震惊之事,一时之间,四海八荒皆为相传,只是口口相传之中便不免有些难听,其中真实性值得深究。

原本沉浸于喜悦之中的凤叙和允禾听闻此事后颇为震怒,下令将族内的喜庆之物皆撤去,后传了凤棠前去询问。

她想这一日终是来了,抿了抿唇,前往大殿,不知为何听闻此事后她居然前所未有的平静,许是因为此前临川已告知于她。

凤棠踏入大殿,瞧见临川如月的身姿,只是俯首为前,风月和兰芷立于一侧,凤叙和允禾自是端坐上方。

她垂眸行礼道,“儿臣拜见父神、母神。”声音不大,却是响在大殿四方。

凤叙并未开口让她起身,想来是见着下方的两人心中已是怒极,却又包含太多无奈与心酸,他觉得有些头疼,沉默半晌后道,“你们可知本皇为何唤你们前来?”

两人一同沉声道,“知道。”

“说吧,为何?如何想的?总要有个交代,不是吗?否则置你们的婚事于何地?又置凤族于何地?”凤叙的语气之中带着许严厉。

凤棠正在想着该如何组织语言,但是临川先一步开口,那双眼中透着许坚定,“回凤皇,此事是臣有愧,与公主毫无干系!”

听见他将称呼都改了,可见他是下定决心且要将一切后果揽到自己身上,哪怕现下,他依然护着她,不忍她受到惩罚,她那颗平静的心只因他细腻的话语受到起伏。

凤叙的目光中带着审视,其中不乏犀利,似是要如此见他话中真假,“哦?”示意他继续说。

“臣……”他话并未说完,便被凤棠打断。

而凤月立于一侧,他心中自是有些不快的,想到自己此前之事而致自己的妹妹失去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如今爱她的临川亦是要舍弃她而去,他又怎能不气?

“父神、母神,你们勿怪临川。他是为了儿臣才如此,他不愿儿臣不幸福,故而如此。”她敛眉。

“何意?”凤叙问,一腔怒气似是消了大半。

凤棠不愿如临川这般的男子为了她而受到置疑和谴责,故而实话实说,“父神、母神应当记得儿臣与战神将军相爱,但儿臣因受伤之后与战神将军分开了。而此前不久儿臣方得知,清屿是为了拿到百里霜才同月窈公主做交易,临川怕耽误儿臣的幸福才如此,无论传言如何,临川皆不会对儿臣做出伤害儿臣之事!”

临川闻言,那极淡的目光之中带着一丝笑,她还是一如既往,她如此又怎能不让人喜欢?

众人听闻看向临川的神色之中带着一丝震惊和不免惋惜,凤月一时之间心情有些复杂,只因此事他亦是知晓,但是答应过清屿保密,而现下却是在他们成婚前将此事告知于她,可见爱她的心天地可鉴,且想让她去追寻自己的幸福亦不假。

“父神、母神,儿臣可以证明阿棠此话分毫不假,此事儿儿臣亦知道,只是战神将军央儿臣保密,故而从未言明。”凤月出声道。

现在他觉得有两位如此深情的男子对自己的妹妹,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如今对着临川多了些钦佩来,并不是任何男子可以做到如他这般。

凤叙听后此前的怒气已是全消,再抬眼看着下方的两人,他终是长叹一声,“罢了,此事本皇有误解。只是,临川,你当真要解除婚约吗?”他的目光之中已无犀利,倒是多了探究。

临川垂首道,“是!”

凤叙见状说,“也罢,现下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该如何你们自己有决策才是,本皇言尽于此,你们不要后悔才是。此事本皇做处理,临川,此事有愧于你,你可有什么愿望?”欠下人情,哪有那么容易偿还?

“凤皇不必如此,此事是臣自愿!”临川轻声道,想来是没有想要的。

“既如此那便升你为大护法,再允你一诺,日后有什么想要的,或是其他,本皇定会允你!”说着手掌一抬,赫然出现一块专属于凤族痕迹的令牌,上面刻着梧桐花,“此物只此一次,用完便会消失。”手一挥,令牌便躺在临川的掌心,不容他拒绝。

临川只好收下,“谢凤皇!”

凤叙却是不想再言语,语罢便摆摆手,让他们都退下了,殿中陷入一片沉寂,只剩他屿允禾还端坐高处,似是在思量方才他们的所说之话,又或是思考该如何收拾这场残局。

众人踏出殿门,脚步不急不缓,但终究未曾停下。凤棠望着前面略显孤寂的身姿,终是忍不住开口,“临川。”声音轻轻的,似是怕惊扰他一般,目光之中带着祈盼。

临川闻言脚步一顿,回过身浅浅的望着她,不曾开口,似是在等她开口说些什么。

凤棠檐眼睛眨了眨,“我们可还是朋友?”只因她听闻真正爱过的人又怎甘心做朋友?一时之间她有些踌躇,对于他的回答竟有些害怕起来。

明明只是短暂的须臾之间,却犹如回忆那般漫长,她终于听见他的回答,“自然。”

这两字在旁人听来许是不足轻重,但于她而言却犹如泰山之重,她想他还是这么好。

“那便好。”她答。

临川约莫是盯着她浅浅的几秒钟,而后朝他们揖了揖手,这才缓缓而去,身姿如行云流水,步履从容不迫,只是一眨眼便消失不见。

凤月和兰芷将凤棠送回月出殿,红色丝绸锦缎皆已不见,好像那唯一一抹艳丽便是她身上所穿的衣裙。

“阿棠。”凤月唤住她的脚步。

凤棠端详着他们的神色,不由一笑,“兄长想问什么?”

他觉得有些事情不应该由他开口,可现下别无办法,狭长的双眸之中带着道不明的情绪,“可有去寻问过清屿?”

知道他所说何事,她点点头,“已去问过了。”

“你与临川婚约既已解除,可曾想过去寻回他?”他问。

凤棠摇摇头,有些迷茫,“我不知道。”

许是经历过这两次事情之后,让她之前那股热烈向前的性子变得有些瞻前顾后起来,凤月柔和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带着循循善诱的意味,“阿棠,既然你放不下清屿,寻他便是,切莫辜负了临川的放手才是。他如此认同任你自由,便是希望你可以幸福,如此,他放手的成全才算有了价值。”

凤棠听完眼中似是有了亮光,兰芷亦道,“阿棠,阿月说的不错,临川的放手只是想让你获得幸福,你无需有心理负担。”

“可明白了?”凤月又问。

凤棠仿佛豁然开朗,“明白了。”

他却是看着她,稍稍歪了歪头,“嗯?”

她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他未曾言语的意思,未来得及收拾衣容便瞬间消失在他们面前,只是拂起的鬓边青丝似是提醒着他们,她方才离去的焦急与喜悦。

“阿月,你说这样,阿棠是否可以同之前那个阿棠一样?”兰芷歪着头看着凤月问道。

“或许吧。”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惆怅。

此处为妖界,一如人间的繁华,若是没有妖气,仿若和人间一般无二,当然妖界的服装要比人间更为大胆一些,且腰间如鸣佩环。

在此妖界的中心,有座富丽堂皇的大殿,只是大殿之中并无亮光,漆黑一片,若说唯一的亮光便是透过窗扉折射进来的这道罢了,在黑暗的殿中有道声音响起,“君上,你可算回来了。可如今怎是如此模样?”

“此事说来话长。今日本君回来只是有事告知,待不了多久便要离开,这副身躯有些不便,只是本君的身躯还未适应。”仔细听来却是女子清脆的声音,只是看不清面容,容颜连带着身姿皆被隐入斗篷之中,不见一丝缝隙,突现出神秘。

“是!”男子应下。

斗篷之下的人让男子附耳过来,轻轻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男子颔首,再瞧去哪还有方才的人影?仿佛方才只不过是错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