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回京都过虽然也张扬过几日,但很快就因为赏菊宴一事受了打击,被罚禁足。后来又被亲姐抢了女儿的姻缘,她在盛怒下断了和娘家的往来,是以消沉了大半年。
一直到云初念离开京都时,她也不大愿意走出院子。
这样的情况下,张楚还能认识她,并清楚分辨她和林氏的身份,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张楚似乎不知道这一点,被云初念一提后,明显有些慌乱。
云初念步步紧逼:“不知夫人是什么时候见到的?”
“我……这……就是两……不对,五个月前见过一次。”
云初念挑眉。
两个月和五个月之间隔了这么久,且又不是多久远之前的事情,真的有可能将其搞混记错吗?
她正要追问,程氏满脸不耐烦,阴沉着脸问:“云初念,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是在怀疑我吗?”
“大伯母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问这么多只是想要调查真相,还我们云家一个清白而已。”
程氏一噎,所有话都被堵了回去。
她现在要是反驳云初念,那在婆母眼里,自己就是个不为云家名声着想的自私自利的人。
可程氏敢打包票,云初
念刚才搞这么多幺蛾子,目的绝对不简单。
让她咽下这口气,她属实心有不甘。
云初念暂时揭过这一茬,继续问:“在借款之前,你们一家人可曾认识地下钱庄的人?”
张楚这次头摇的比谁都快,连连否定:“我用项上人头担保,绝对不认识。”
先前一直对答如流的林小婉却迟疑了,许久之后点了点头小声说:“认识。”
云初念的样子似乎并不意外:“是怎么认识的?交情如何?”
林小婉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启齿的羞愤,憋了许久后才嗫嚅着回答:“钱庄收款的一个管事是我们同村的人,此前曾与我们家闹过一些不愉快,不过大家都是同村的人,后来经过里正调停,也算是握手言和了。”
她说的不清不楚,但云初念从她的神态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林小婉生的貌美,这在一个殷实的家庭那是值得人人艳羡的,但在一个家徒四壁的农户家里,这样的美貌却只会引起好色之徒的肆意觊觎。
以前有丈夫为其遮风挡雨尚且还好,往后她们孤儿寡母,日子还不知道会多么艰难。
云初念心中怜悯,不禁放柔了语气:“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去他所在的钱庄借印子钱?”
“我生完两个孩子后,身体上便落下了一些毛病,今年偶染一场风寒,加重了这个病,家里为了给我治病已经穷的揭不开锅了,夫君本想去找相熟的人先借点钱给我治病,可往日推心置腹的人却都变了脸色,没人愿意借给我们。
这个时候王山就建议我们去借印子钱,还说为了向我们道歉,他会以内部价将利息降到最低。迫不得已,夫君只能铤而走险去钱庄借印子钱。”
“原本,我们是完全能偿还这笔钱的,可就在一个月后,夫君因为照顾我太久,被东家解雇了,而且对方还以他工作延误造成损失为由,扣了他两个月的月银。没了工作,月银短缺,这才导致我们没能立即还上欠款。之后想再偿还,又因为利滚利导致我们根本无力偿还。”
云初念给林小婉号了脉。
脉象虚弱无力,的确是有多年沉疴在身之象。
“我们不断提出想要和债主协商还债,可每次都是王山和我们交涉,他只说债主不愿意,可是在限期前一晚,他又突然找上门来,说是债主要见我夫君。
他想着要当面向债主求情宽限时日,所以就毫无防备的去了,一直到第二天
凌晨才回来,身上倒也没有伤,但在一个时辰后,他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上吊自杀了。”
林小婉越说越难过,到最后已经哭成一个泪人儿。
林氏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局促不安的摆手:“我根本没有去见过你夫君,你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林小婉现在哪里还听得进去她这些话,她拒绝林氏的靠近,不断后退,口中喃喃道:“你是杀人凶手,你们官官相护,都是一伙的。”
林氏手足无措,只得看向云初念。
云初念不动声色的对她摇了摇头,然后问张楚:“你呢?你的夫君在自缢前,可否去过钱庄?”
张楚茫然的摇了摇头:“没有啊,他们每次来要债都是动刀动枪的,哪里有那么好说话,还让我们去找债主协商。”
那就有意思了。
这两家人都贫寒困苦,缘何钱庄还区别对待呢?
王山之前会觊觎林小婉的美色,难道被里正调解几句,他就当真放下淫邪之心,改头换面做好人了?
这其中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
正巧这个时候钱庄的相关人等也在苏阳的安排下到来了。
但是只来了两个人,其中满脸横肉的正是林小
婉口中的王山,另一个高瘦一脸精明的人叫赵烈,乃是钱庄主管放贷的人,林氏在钱庄的那些钱都是经他的手不断钱生钱。
至于和徐妈妈交接契书的人却没有一起来。
大理寺跑腿的官差在苏阳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苏阳神色一凛,皱眉问:“尸首可带回来了?”
“带回来了,怕引起注意,已经放在地牢,只等您一声令下,仵作便可以验尸了。”
苏阳看向云初念,凝重的向众人宣告这个噩耗:“去钱庄的人回报说,和大夫人交接契书的那两人已经死了。”
厅内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林氏一脸大势已去的样子,神色怔忪的一屁股跌坐回凳子上,脸色又青又白。
云初念有一瞬的意外,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杀人灭口这招并不新鲜,她早就猜到了,只是没有想到对方速度这么快。
时间还卡的这么准。
但这点变故还不至于打乱她的计划。
云初念脸色铁青,沉声问:“死了多久?”
“仵作尸检后才能知道。”
苏阳摆摆手,让手下去安排立即进行尸检。
这个噩耗让厅内的气氛有几分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