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姆将和凯恩小姐的面试约在了9:30——再早他有其他的会议。
开过会的人都知道，会议的时间往往只是一个参考，不可能卡点儿，尤其像提姆这样领导一个跨国集团的CEO，人人都想找他，人人都想在他面前表现业绩，因此，CEO的会议超时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
现在又没了秘书的提醒，当提姆手里拿着办公笔记本电脑和记事本开始往自己办公室赶回的时候，已经将近10点半了。
出于安保的需要，高管们——即集团的副总裁级别及以上——所处的楼层都有单独的门禁，附带单独的前台员工；这其中CEO的办公室同时会有另一层门禁。参加面试的候选人最多只能由人力带到高管楼层，CEO的办公室断然是进不去的。
提姆早上的会议在其他楼层，当他乘坐专用电梯到达高管楼层，却发现门禁的透明玻璃门外，熙熙攘攘地站立了许多看热闹的员工。
“这就是哥谭啊！”其中一个明显更爱聊的男员工，对其他三四个愿意听他说话同时侃侃而谈，“上一刻你还在新闻上出尽风头，什么哥谭律政新星、正义的希望，结果第二天你就需要来挤破头面试一个秘书的岗位。啧啧，哥谭到底还是被黑帮控制着的。”
一个年轻的女员工急于分享她的最新小道消息，“哎哎，我听说啊，人力部的头儿这会儿正在办公室骂人呢，也不知道昨天是谁把娜迪娅·凯恩的简历交上去的。”
“要人要的急呗，立即上岗谁能做到？况且她的简历上又没写着‘黑帮大佬正要我人头’，”另一个男同事夹着胳膊，表情不悦，“老巧不巧，谁知道她还真被德雷克看上了，这不是给咱们找麻烦吗？啧啧……你说我们不会有危险吧？马罗尼会炸了我们的大楼吗？”
刚刚分享人力资源新闻的女员工应和点头，“哎，这还真是！都不替员工们考虑考虑，咱们跟蝙蝠侠已经走得这么近了，又招个她？出事儿都是我们的。”
——“先别担心，只是面试。搞不好不要呢。”
——“咱们总裁傻白甜一个，比韦恩还傻！你觉得他会知道这女的捅了多大篓子？”
——“他再傻，也不至于不看新闻吧？”
——“这小姑娘也真是，脑子应该也不太好使，这种案子非要掺和一脚，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出风头想疯了……”
各种议论零零星星地飘到提姆的耳朵里。而从人群的缝隙中，透过透明的滑动门，提姆已经能远远地看到话题的主角——娜迪娅·凯恩——正孤零零地坐在前台对面的迎客沙发上。
他不想去猜测两个前台女孩儿为何不把等待面试的娜迪娅首先安置在高管楼层的会议室里，却将她像这样……放置在透明的玻璃大门后以一种类似展览的姿态——提姆从来不习惯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普通人的心理，他们又不是穷凶极恶的超级反派。
他后来很少生气，变笨后你就得佛系一点——但现在，他感到怒火中烧。
提姆在人群后清了清嗓子，原本看热闹的人群马上立正——当然肉眼可见地吓了一大跳。
“德雷克先生，早上好早上好，我们就是过来找财务副总裁拿点儿东西……”一个胆子大的先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提姆沉默着点点头，不想多说——难得有了点儿总裁架子。
不再理会这些叽叽喳喳的员工，提姆自顾自地走向玻璃大门，前台看到是总裁来了——而且是少见的黑着脸的总裁，马上主动打开了门禁。
提姆眼角瞥见了娜迪娅·凯恩，在门外看她的背影，是笔挺端坐的，但如果从正面看，就知道她其实一直微微低着头，长发盖住了侧脸，两手放在膝上，一手拉着另一只。
提姆的内心触动了一下。
这是一个和邪恶正面对决过的哥谭普通人，她正因此被困在人生的悬崖边，孤立无援。
秘书迎上来，告诉她凯恩小姐到了，正在等他。
“按流程，她应该在会议室等。”很少纠结细节的年轻总裁，第一次质问前台，“怎么今天会在门口坐着？”
两个前台小姑娘小心翼翼地互相看了看，“额……会议室满了。”
“我怎么看是空着的？”
小前台终于开始紧张了，“额……我们看错了。”
显然两人并没有串通好口供，因为这时另一个几乎同时在解释，“是上一个会议提前结束了，我们不知道……”
提姆微微低头，安静地看了两人一会儿。
但他毕竟不是喜欢打击报复的性格。
于是，最后他只是淡淡地做出要求，“按照总裁办的待客流程，把她带到会议室，给她端一杯水——先问她要水还是要咖啡——然后，五分钟后，再带到我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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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后，轻轻的敲门声准时响起，前台领着凯恩小姐走进他的办公室后，退出，并礼貌带上了门。
虽然以官方法定年龄提姆自己都还比娜迪娅小三岁，但如果真严格计算的话，两辈子加起来他也四五十岁了。
所以他经常没有年轻人的自觉，就像现在，在他眼里，娜迪娅就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小姑娘，他用手对她示意自己办公桌前的椅子，“早上好，感谢你的到来，请坐，让你久等了，怎么过来的？”
前任助理检察官的两只手还习惯性地交叉在身前，对于德雷克总裁的问候，她起初表情惊讶，似乎没想到他是如此平易近人的性格。
然后她抿嘴微笑，小心翼翼地坐下，“谢谢，嗯……早上好，德雷克先生，我坐地铁来的。”
这位候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告诉他，娜迪娅原本就是一个乖乖女、好学生的性格，可能检察官的职业选择本来就是一个错误。
“住的远吗？”为了打开话题，提姆闲聊着。
娜迪娅摇摇头，年轻的脸上依然是娴静单纯的微笑，“还好，如有需要，我可以搬家——当然，如果我有幸能够加入贵司的话。”
提姆点点头，他其实不需要这样的保证，“我看过你的简历了，你的学历和职业背景，远超这个职位的要求，希望我的问题不至于唐突……”
“嗯嗯，您说。”娜迪娅有些难掩的迫切，看来确实很想得到这次机会。
提姆习惯性地交叉手指，认真地看进娜迪娅的眼睛，“……我的顾虑是，韦恩集团的工资确实在行业里领先，但绝对达不到律师、牙医这样高薪行业的标准，所以，你为何会申请这样一个职位呢？你选择韦恩集团的原因是什么？”
选择职业和公司的原因一向是一个很标准、很俗气的面试问题，但却让娜迪娅的眼睛有一瞬间暗淡下来，她把头发拨耳后，“我……”欲言又止后，她轻轻叹息，“我应该也没有对您隐瞒的必要，德雷克先生。”
“您一定已经查过我的背景资料，我现在其实……”她再次抿起双唇，“并没有多少选择。我已经面试过很多法律专业相关的岗位，但他们都拒绝了我，说我是个麻烦……”
她的声音低低的，有忧伤，但依然不卑不亢。
“我这么说，当然不是在暗示您这个机会是我最后的备选——您的秘书一定是一个非常有挑战性的岗位，需要多种多样的能力，我肯定需要拿出百分百的努力才能达到您的要求。”
“我只是想说，”她轻轻攥了攥拳头，抬头直视着提姆，“我愿意更换职业路径——从事非律政方面的工作，而且，不一定法学院毕业就要成为律师或者检察官，很多法学院毕业生成为了记者、做了生意等等，秘书当然也是法学院学生有一定比例的职业归宿。我非常珍惜贵司的机会，希望能够幸和大家、和您一起工作。”
并不是非常完美亮眼的面试回答，但至少真诚和恳切。
提姆当然理解他——考虑到法学院的学费，她搞不好身上还背着没有还清的学费贷款。如果这次机会错过了，提姆不敢想象，未来这个女孩儿会遇到什么样的挫折。曾经确实有过法学院学生因还不起贷款以及对上层生活的追求和虚荣心，最后去做了高级应/召/女/郎，他可不想类似的悲剧再发生在无辜的凯恩小姐身上。
其实在昨天和杰森的电话后，提姆已经做好了决定，今天亲眼见到了娜迪娅之后，只是让他对自己的决定更加坚定了。
杰森的俱乐部根本不用考虑——将娜迪娅安置在一个顾客主要构成均为黑道成员的俱乐部？还不如干脆直接让她独自一人去午夜后的哥谭街道走一遭……
“那么，你明天可以来上班吗？”提姆对还在努力争取他的认同的女孩微笑。
娜迪娅镜片后的蓝眼睛里有短暂的呆愣，但马上，眼睛里的喜悦、感激和庆幸是无法遮掩的，“谢谢，德雷克先生……我会努力工作的！”
提姆起身迎接她的握手，“不用这么客气，请叫我提姆——欢迎加入韦恩集团！稍后人力部会有人和你谈薪酬福利，一切顺利的话，今天就可以办理入职手续。”
他或许变得没有以前机灵了，但叛逆精神可一点儿没少——提姆正美滋滋地想着怎么告诉杰森，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女孩儿在他让她直呼自己教名的时候，手臂那微不可查的短暂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