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马克杯

抽中了大吉签而洋洋得意的五月,直到一路回到了家还依旧是轻飘飘的。

用力阖上破旧的木门,五月没有急着一回到家就脱掉大衣。她怕脱下外衣时,会不小心把放在口袋里的大吉签弄皱。

她无比谨慎地只将两根手指伸进口袋里,轻轻把大吉签夹在指间,慢慢地拿了出来。许是因为她一路上格外注意着让大衣保持平整,所以大吉签一点也没有被压皱,依旧还是崭新,仿佛就像是刚刚拿到手似的。

五月从书架上仅剩的几本书里挑出了一本最厚的,将她和义勇的大吉签夹在里面。

“好!这样就不用担心会弄丢了!”五月拍了拍书的封面,故作一本正经地说,“现在好运已经全部都被收好了哦!”

义勇笑了,应了一声“嗯”。垂眸解着扣子的他,下意识地腾出了一只手,如同平常那样轻揉了揉五月的脑袋。

然而他所摸到的却不是柔软的发丝,而是挺括的布料。

他忘记了,五月的帽子还没摘呢。

他忙收回手,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还压在贝雷帽的帽檐上呢。

啪嗒——

贝雷帽被他给弄掉了。

“哎呀,义勇你可真是……”

五月小声嘟哝着,俯身捡起掉落在地的贝雷帽,随手拍了拍帽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随手挂在了椅背后面。

但刚一放好,五月却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把贝雷帽给拿起来了。她盯着义勇,当他解开最后一颗扣子脱下外套时,她趁机把贝雷帽扣到了他的头上。

“……嗯?”

戴上了帽子的义勇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不动的,僵硬地保持着将外套拿在手里的姿势。他知道五月在他的头上放了个东西,不过却不知道她放上的究竟是什么。他努力地往上望,可惜除了自己刘海和天花板之外,别的什么都没办法看到。

头顶的部位,实在是视野盲区啊。他想。

他能听到五月在偷偷地笑着,这让他不由得更加疑惑了。

“五月,你把什么东西放在我头上了?”

“我的帽子呀。”五月爽快地同他坦白,笑声轻快,“你先站在这里别动,我去拿个东西。”

说着,她就跑开了,拉开桌下的一个抽屉翻找着什么。

看着她嘴角的笑,义勇猜她要拿来的,大概是镜子吧。

他果真没有猜错。在抽屉里好好翻找了一会儿后,五月捧着一块镜子小跑了回来。

“噔噔!”她举起镜子,“看看,这就是你戴上贝雷帽的样子!”

义勇不自觉地眯起了眼,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左看右看盯了好久,期间顺便还把歪戴的帽子扶正了。

认真“鉴赏”了一番,义勇取下帽子,果断摇头:“不好看。”

他和贝雷帽实在是不搭。

“是吗?”五月放下镜子,随手摆在了桌上,说,“我倒是觉得和你挺配的呢。”

义勇笑而不语,转而把贝雷帽轻轻摆在了她的头上。

“还是你戴着比较好看一点。”他说。

被这么一夸,本来就很得意的五月,一不小心变得更加得意了。她微微扬起下巴,很骄傲似的说:“那当然啦。”

这幅姿态落在义勇眼里,简直像极了摇着尾巴的小猫。他顺着五月的话说:“对。你一直都好看。”

五月嗔怪地瞄义勇一眼,心想今天的他实在是很嘴甜。

不过,应该算是好事一件吧。

重新放好帽子,把两人的外套紧挨着挂上衣架。五月听到义勇拆开了捆着花束的丝带,问她花瓶在什么地方。

“花瓶?我好像没有花瓶这东西啊……唔,让我找找。”

不存在的花瓶,再怎么找都是不可能找得出来的。所以正翻箱倒柜着的五月也并不是想要凭空拿出一个花瓶来。

她只是想要找到能用来装花的容器罢了。

“啊……这个应该可以吧?”

她从柜子的最底层拿出了一个印着校徽的马克杯。她记得,这好像还是她在某次智力竞赛之类的活动里拿到的奖品。

没错,只是个小小的参与奖而已。

如果不是因为马克杯的手柄被摔断了,它也不会落得被五月丢在橱柜最底层的悲惨命运。

看着手柄处的缺口,义勇忍不住想笑。他戳戳杯壁,问她:“坏掉的杯子怎么不丢掉?”

“我……我本来是准备要丢掉的!真的!”五月急急地为自己辩解,可惜越说越没底气,最后变成了小声的念叨,“结果一不小心忘记了……”

于是就放到了现在,幸好还能够派上用场。

五月又翻出了另一个同款崭新马克杯,把花分成了两束,各将花枝剪短成刚好能够放进马克杯里的长度。

虽说印着校徽的马克杯长得并不怎么好看,但放进了花,倒是显出了几分别致的感觉。

五月把装着花的马克杯摆在床边的矮柜上,转身帮义勇在地上铺起了被子。

不是她想委屈义勇睡地铺,而是因为房间里唯一的单人床实在太小,且相当脆弱,光是坐到床上就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翻身的时候甚至还能感觉到整个单人床的木质结构都在晃动。刚住进来的时候,五月每天都在怀疑,她是不是会把床睡塌。

如果不是因为房间小到只能摊一床棉被,否则五月就和义勇一起睡地铺了。

夜深时,楼下居酒屋的闹腾声毫无保留地传到了二楼,吵得简直就像是有八十个人和他们挤在同一间小屋子里似的。而对于睡在地上的义勇来说,这些声音无疑更加清晰。

翻来覆去大半夜,直到居酒屋关门了,他才总算是能够独享清净。他知道五月已经睡着了——是采用被子蒙住头的睡姿。

他实在很难想象,五月究竟是如何做到坚持住在这种地方的。

浅浅地睡了几个小时,生物钟早早地就把义勇叫醒了。但五月还在睡着,脑袋被藏在了被子里,只露出了一小撮头发而已。义勇隔着被子轻抚她的后背,他能感觉到她平稳的呼吸。

看来她睡得很熟。

于是他放弃了把她叫醒的念头,蹑手蹑脚地跨过地上的被褥,开始收拾起了自己。

如果没记错的话,今晚就是她所期待的毕业舞会了。

想到这里,正在洗脸着的义勇不禁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他开始认真起来了。

拿出西服,抚平挂好,蓝宝石领带夹在他的口袋里坠着微沉的重量。不知为何,义勇的心里竟也浮起了几分期待的心情。

不知道她会穿什么呢?

他这么想着,磨磨蹭蹭地吃起了摆在桌上的黄油磅蛋糕,但蛋糕那松软甜蜜的滋味他一点也没有在意。

他只是在想五月什么时候起床罢了。

大概过了三个小时,五月惊叫着从床上坐了起来。伴随着这个大幅度的动作,床发出了格外响亮的“嘎吱”一声。

“啊啊啊啊睡过头了!上午是毕业典礼啊!”

五月几乎是整个人摔下了床。她抓起叠放在椅子上的衣服,匆匆忙忙地换上。

说起来实在丢人,她差点就把毕业典礼给睡过去了。

幸好,她还有时间。

她以最快的速度,仅五分钟就做好了一切出门的准备。

“毕业典礼一结束我就回来!”

给义勇留下这么一句话,背起包拿起蛋糕,五月匆匆出了门。

还没走远几步,她却跑回来了。

“……走得太急,忘记换鞋子了。”

穿着拖鞋一路走下楼梯,她才注意到自己脚上穿着的是什么。

“粗心。”义勇轻骂了她一句。

五月凶巴巴地“哼”了一声,出门了。

学校离得并不远,时间也不算是多么紧迫,这让一路小跑的五月成功赶在毕业典礼正式开始的两分钟前成功抵达会场。

她挑了最角落的位置坐下,专心调整呼吸。

其实毕业典礼并不是什么多有意思的活动。该拿的学位证,该道别的师长同学,这些事早在今日的毕业典礼之前就都已经完成了。

如此看来,毕业典礼好像就只是一个走形式的过场而已。

尽管五月心里是这么想着的,但当优秀毕业生上台发表寄语时,她还是很不争气地掉了几滴眼泪。

毕业典礼在中午之前就结束了。弥漫在会场里的悲伤气氛很快就被对舞会的期待所盖过去了。

五月快步走出学校,一路往家里赶,顺便在路上买了两份午饭。她记得,舞会是晚上六点开始。

还有好几个小时呢。看来她还有时间好好地睡个午觉。正好下午居酒屋没什么客人,她睡得格外安稳。

迷迷糊糊醒来时,她发现义勇已经穿上西服了。他正扣着袖口的扣子,没有听到五月起床的动静。

五月轻手轻脚朝他靠近,悄无声息地从背后抱住了他,

“这套西装很衬你。”她附在义勇耳边,小声夸奖着,“今天的你超级帅!”

义勇笑而不语,肯定是在为这句夸奖而暗自高兴。

“既然你对舞会重视到提前三小时换好了衣服,那我也该认真点了。”

五月拍拍他的肩膀,站起身来。

“我要换衣服了。不许转过来,更不许偷看,知道了吗?”

“好。”

义勇当然不会乱看,况且盯着杯中茶水的他,也看不到站在背后的五月。

虽然看不到,但声音总还是会不可避免地钻进他的耳中。

譬如像是听到她拉开了抽屉,布料擦过肌肤,换下的衣服被丢在了床上。

依旧是盯着杯中的茶水,义勇的心跳却几乎快要乱了节拍。那些的细微声音都好像在撩拨着他的神经——明明那就只是单调的声音而已啊。

“好了。”

他好像听到五月的话语中带着笑。

“现在你可以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