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屋?”
五月疑惑地眨了眨眼。
“去那里干什么呀?”
难道是蝴蝶忍有事情要找她,所以拜托义勇来转告自己吗?
五月猜错了。
“你的伤,应该还没痊愈吧。”义勇以一种格外平淡的语气说着本该是最体贴的话,让话语中的关切大打折扣,“昨天晚上我都听到你疼得嗷嗷叫了,还是去蝶屋看一下比较好。”
“我……我没有嗷嗷叫吧——我怎么可能会嗷嗷叫呢!”
五月的关注点完全偏了,而本人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只觉得脸烧得太热了,热得让她觉得有几分不适。
她尽量不让自己过于注意这种听起来就很丢人的事情,可却总是忍不住念想着义勇的话,于是就不自觉地开始反思起了昨天晚上的她到底做了什么。
昨晚上她睡得还挺早的,也很快就入睡了,不过睡得有些浅,夜里迷迷糊糊地醒了几次。疼也确实是有点疼,但印象中的自己是绝对没有“嗷嗷叫”。
难道,这莫非是……梦话?
五月的耳朵一下子也染上了滚烫的热意。她哀嚎一声,背过身去,双手捂着脸,都不敢再去看义勇了。
这份羞怯来得莫名其妙的。不只是义勇,就连五月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但不管怎样,该说的话总还是要说完的。不过关于“疼到嗷嗷直叫”的话题确实是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就算笨拙如义勇,心里也还是有点数的。
这会儿要是再多说几句戳中她心里羞耻感的话语,她大概会直接原地爆炸吧。
“不管怎么样,你身上的伤要是再拖下去的话,情况会变得更糟糕。”他说,“稍微在意一下自己吧。你没必要在这种时候逞强。”
五月依旧是背对着义勇,也不知道她的丢人感是不是依旧在心中疯狂肆虐。但她倒是很顺从地点了点头,沉闷的回答声从指缝间钻了出来:“哦……我明白了……”
听到她的回答,义勇便就放心了。
“好。那我走了。”
五月慌忙转过身,脸颊上的绯红还没有完全褪去,衬得那漾在双眸中的波光格外明亮,看得义勇的心猝不及防地一颤。
“您要回家了吗?”她怯生生似的问。
义勇迟钝了一下,摇了摇头。
“不。我要去我负责的区域巡逻。”顿了顿,他慢吞吞地又添上了一句,“你先回家吧。”
“我不回去。我还要先去桑岛先生那里。”五月坦言道,“桑岛先生布置的训练日程才进行到了一半。而且,义勇先生你可是临时把我从桑岛先生那里‘借走’的呢,你忘记了吗?”
义勇想了想,这才微微一颔首:“嗯……确实是……”
在平成过得有点糊糊涂涂的,他的记忆差点都快要与大正脱节了。
想到她接下来依旧还是要待在桑岛家,他忽然说:“那你什么时候回家?”
他的语调过于自然,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这话原本只是在听到五月的话是,不自觉地从心里浮现而出的一个念头而已,原本没想说出口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地说出来了……
啧。他怎么突然产生了几分后悔的感觉呢?
“我什么时候回来啊……这是个好问题。”
没有意识到有哪里不太对劲的五月陷入了苦思冥想。
掐着手指算来算去算了好一会儿,她这才算是有了一个大概的答案。
“十几天左右吧。很快的。”
哦——
义勇心里有点数了。可还不等他应答些什么,五月话锋一转,又说:“不过,这只是我自己的估算而已啦,具体还要再学习多久,这主要还是得听从桑岛先生的意见。他挺严格的呢,可能修习的时间也会被拉长吧。”
义勇抿紧了嘴角,沉默的模样让五月差点以为他这是没有听清楚自己的话。五月暗戳戳地想着,或许自己应该打个响指把他的注意力给重新吸回来。
正这么想着,还没来得及付诸于行动呢,五月听到了义勇的回答声:“……哦。”
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什么,她总觉得义勇这话中带着几分颓唐的沮丧感。
可是,有什么能让义勇先生沮丧呢?
在平成过了几天糊涂日子,五月也变迟钝了,反应能力退化到极差的水准,就连这点小事都想不明白。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格外重要的事情就是了。
义勇扶了扶腰间的日轮刀,没有再多说什么,只简短地说了一句:“那么,我走了。”
“路上小心!”五月习惯性地对义勇扬起了笑,用力一挥手,“我马上就会回来了!”
“嗯。知道了。”
嘴上说着知道,心里想的却是,十几天算什么“马上”。
轻叹一口气,义勇不再多唠叨什么了。身影恍惚了一下,他离开了,只留下五月一个人在原地。
朝日的第一道阳光穿透厚重云层,温暖地拥抱着她。五月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这才迈步向前。
然而才走了几步,她忽然停下了脚步。
蝶屋……在哪个位置来着?
别说是蝶屋了,就连桑岛家的方位,她都完全没有印象了。
五月僵在原地,很悲惨地发现自己现在正处于一种相当无知的境地。
所以她现在应该怎么办才对呢?
“嘎啊啊啊——!”
黑鸦嘹亮的叫声划破深林中的寂静,五月很不争气地这突如其来的声响给吓到了。
不过惊吓只是一时的,很快从心底浮上来的情感就变成了惊喜。
是她的鎹鸦来了!
她赶紧抬起头,不停地四下张望着,想要赶紧找到亲爱的救世主鎹鸦大人的踪影。
啪嗒一声,鎹鸦在她的脑袋上降落了。
“泷尾五月,蝶屋在南边的方向!”鎹鸦扯着嗓子嚷嚷着,“快按照我的指示前进!”
五月一股脑点头,认真地不像话。
然而刚迈出一步,她的脚步又顿住了。
“呃……那个……”这话实在是难以启齿,五月只能以笨拙的干笑掩饰内心的窘迫,“哪一边是南呀?”
“你傻的啊!”
鎹鸦气得狂啄她的脑袋,俨然像是化身成了啄木鸟。五月赶忙护住自己宝贵的头发,以免被这只暴力的恶鸟给薅秃了。
啄着啄着,鎹鸦把自己给弄累了。但是怒气却还没有完全出够,他转而用丰实的羽翼继续拍打着五月的脑袋,试图用这种方式把她给捶到开窍。
“是这边——你的左边!”鎹鸦不停地拍着五月的左耳,虽然满心都是不情愿,但还是为她指明了方向,“太阳东升西落。现在正值日出,你靠太阳的位置不就能判断出南在哪里了吗!”
听鎹鸦这么说,五月一锤掌心,恍然大悟:“是哦。”
她怎么把这种最基本的求生原理给忘记了——她可是看过好几季荒野求生的人啊!
心情瞬间明朗,连步履也随之变得轻快了。在口嫌体正直的鎹鸦的一路指引之下,五月总算是来到了蝶屋门前。
很幸运,蝴蝶忍今日并无什么任务,恰就在蝶屋,没有让五月扑空。
但五月倒不觉得这是幸运——她更倾向于认为是义勇早已经知道了蝴蝶忍会在蝶屋,所以才让她过来的。
蝴蝶忍笑得温柔,带着她走进了空病房。就算是在诊察她的身体情况时,蝴蝶忍也依旧是散发着一种格外的柔软感。五月对这种柔软与温柔最没有抵抗感了。
然而当蝴蝶忍毫不留情地戳中自己肋骨的痛点时,五月瞬间想给自己加上百分之两百的防御和抵抗。
“嘛……万幸肋骨没有骨折,不过也已经在骨折的边缘了哦。平时稍微小心一点,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虽然有点痛,但是很快就能好了哦。”蝴蝶忍一边说着,帮她缠上了固定肋骨的绷带,“你说过,腿上的伤口是被生锈的金属划伤的,对吧?那待会儿再帮你清理一下伤口好了。”
为了方便蝴蝶忍包扎,五月抬着双臂。她总是在不自觉地向忍道谢。
从病房的窗户望出去,能看到的是蝶屋的后院。几个女孩小心翼翼地走到晾衣架边,把怀里的大竹篓放下,收起已经晾干的床单,细致地叠好。
白色床单被风吹得翻飞,几乎快要落到地上了。女孩子们慌忙追随着飘动的床单东奔西跑,蹙紧眉头一脸愁容。她们烦恼的是被风吹动的床单会难以收起来。
女孩子们的烦恼都显得格外可爱,五月忍不住笑了起来。但仅仅只是翘了翘嘴角而已,她很快就敛起笑容。
蝶屋的气氛太过安宁,让五月差点忘记了重要的事——在来蝶屋的路上,她就一直在念想着要问的事。
“好了。”蝴蝶忍轻轻一拍她的肩膀,“接下来是腿哦。”
“我知道了。”
五月披上羽织,动手解开缠在腿上的绷带。她略微迟疑了一会儿,才出声说:“忍小姐,有个很冒昧的疑问。”
“什么疑问呀?”
五月把绷带缠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
“唔……如果您遇到了力量远超于自己的恶鬼,您认为是否存在着能够瓦解这份力量的某种方法呢?”
蝴蝶忍笑了。尽管她嘴角始终扬着恰到好处的弧度,但五月能感觉到,这一刻的她,是真真正正地在笑。
“不知道其他人会怎么回答你的这个疑惑。不过,我可以给出的答案是——
“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