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昌顺二十年,边境仓州城,临界南疆。
时值正月,正是天寒地冻、阖家欢乐的时节,京中传来圣喻,今年为皇太后七十整寿千秋,念年前大败南疆的捷信,特准边关从三品往上将领子女回京参加盛会。
仓州城乃大晋南边边塞,车骑将军别惊虎为镇守主将,原本戍边的边将及其亲属按例无召不得回京,虽京中尚有亲眷,但除了书信来往也别无他法解思亲之苦。自昌顺十二年别惊虎任三品北征将军时将北越入侵击退,一举推进至北越都城,北越投降自降为王,向大晋承诺五年一纳贡并成为大晋附属国后。回京封赏为从二品车骑将军轮值至与南疆临界的沧州城,距今已有八年。
大晋戍边将领十年回京一轮,若无圣意私自回京,视为谋反之罪。别将军的一子一女也随任到此已八年有余,本就已双双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正愁如何是好之际,回京圣喻简直就是如及时雨一般。
正月十六日,元宵节过后。节日的余温尚在。
沧州主城将军府邸,书房,有一女正与手下毛笔较劲。
女孩相貌姣好,正是青春年少之时,虽不是倾国倾城之姿,但仍有一番特色之处。
此女正是别惊虎之女别沛云,年方十七。且见纸上字迹虽能勉强辨认出来,但委实不忍直视,与其面容形成巨大反差,别沛云看看字,看看笔,又瞅了瞅手。叹了一口气,笔是好笔,纸是好纸,字不好就是说是手的问题了。
正忧愁中,忽房外传来一阵咋呼声。
“姑娘!姑娘!老爷传信,即日启程回京庆太后千秋。咱们要回上京了!”传话的正是别沛云的侍女如意,也是八年前从京中带来的,当年八岁的小丫头几年过去也是十六的大姑娘了。虽其父也在军中,当年也随军出塞,但京中尚有亲人,想来也是早早就期盼这一日了。
“定了?”别沛云急急放下手中毫笔,从书案后转出来,扶住往前冲的如意,“真定了?”
“是,定了,定了!”如意抱住她小姐的手,忍不住轻轻跳跃,“将军说,明日就出发。让我们今日早些休息,军师也看了,近几日无雪雨天,适合赶路,明儿早寅时就出发。”
别沛云一听心里便有了数,前几日未定出行时辰时就早已开始了收拾路上的行李,定了返京的随从。别母早逝,府中内务现由别沛云主理。此行路长,一切皆有准备方能临危不乱,心中任有不放心,“哥哥这几日也在外奔波,不知他那里收拾得怎么样,那些小厮心思不如侍女心细,我得去看看,别出了纰漏明日就赶不上说好的时间了。”
说罢,别沛云带着如意去其兄别沛泽的院子,看看准备出发的事务做得怎么样了......
次日,寅时。
车骑将军府邸门前马车及护卫队已整装待发,整条街均肃穆寂静,唯有首领们向子女交代出行安全,回家慰问家中其他亲人的交代。不知是谁,忍不住抽泣出一声,陆续就有哽咽的声音传出。虽是短暂分别,但是子女将与父母分别,也有那不能一同回京看望家中留守的亲人也有悄悄抹泪的。
队伍前方,由别沛泽负责带队,女眷乘坐马车,男子则驾马。而别沛云虽乘马车,但是也做了男装打扮。
别将军看看那些交代的部下,也忍不住拉了两个孩子说说话。
“这一路上的安危就交给沛泽你了,这里年轻一辈也只有你有上阵经验,你要对大家多照顾。此行中若有哪家姑娘不适应舟车劳顿,沛云你也要多家询问。安全为主,务必将大家好好地带到京中送还归家。”
“女儿知道了,女儿一定好好配合哥哥,让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回京的。”别沛云知晓自家父亲的担忧,轻轻挽起父亲的手臂以示安慰,
“父亲且放心,孩儿一定一路小心谨慎,且路上你也安排了卢统领伴我,没事的。再加上咱们打的旗号可不是白打的,想来那些宵小也不敢打啥主意。”别沛泽向父亲一拱手,也有小将风范。
“回家后好好陪陪你们的祖母,给她说说,十年换防期还有两年就到了,我到后年春就可以回去看她了,我在外很好,她别担心我。你们伯父去年冬来信说今年也要从观里回来看望你们祖母,到时候沛云多与伯父读读书写写字。”别将军叮嘱着女儿,“我知你一向主意大,也是因为你母亲去得早,这些年跟着我在这里,我也忙于军中事务,不曾好好安排你的事情,此次回京.....”
别将军顿了顿,继续言道:“你哥哥我是不担心的,他是男子,年纪大点成婚不打紧。就是你,依着我常年在外需要换防,虽说在一地也有十年,但是终究不能把你嫁与边塞人家,你还得在京中找婆家的。虽咱家不讲究门当户对,可京中不必这仓州,别人家姑娘会的你也要去多学学。女孩子多会点,总是没错的。这次你回去想来也是也要在京中小住两年的,这期间沛泽你也多物色京中好男儿,沛云你有看着合适的也不必藏于在心中,只要你愿意,为父我是尽力支持的...”似是谈及女儿婚嫁之事,别将军心中的不舍之意愈加浓郁了,也突然停住了话语,也是怕在孩子面前露了怯。
“父亲大人不必担心至此,我回京后一定依您所说好好跟着伯父学的。至于婚嫁之事,女儿才十六,何必急于一时,我听说现在女子年至双十才议亲的也不是多稀奇的事情。父亲且安心想着在多养我几年吧。”别沛云知父亲此刻心里所想,不忍父亲感伤,小小耍个俏皮活跃这离别气氛。
“好,我别惊虎的姑娘难不成还愁嫁不成,别说几年,父亲养你一辈子也是可以的。”别将军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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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出发了”此次随同回京的卢统领前来报告。
“好,准备好了就出发把,沛云沛泽,这一路上注意安全,记住为父说的,平安为主。路途中和当地驿站紧密联系,万一出现紧急情况,就近的兵力支援也快。”别将军拍拍两个孩子,往外一推,“走吧。”
“是,父亲。父亲也保重。”别沛云向别将军行了个礼,上了马车。
别沛泽在马上与父亲对视一眼,点点头示意。回身将手一挥,“出发。”
男子尚能忍住情绪,而送行队伍中有女眷,此刻就真的忍不住了,连连追了各自孩子的马车,呜咽出了声。毕竟这一分别,不出意外再见也是两年后了。
车中女孩探出身子向父母挥手,捂着嘴巴忍着不哭,也是只想着不让父母担心。
直至再也看不见了,才坐回马车。
一时伤感的情绪在队伍中蔓延。
一行多是年轻人,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离了父母的视线,一行年轻人本就熟络,气氛也逐渐转向路途中得见的新景象的欢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