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里寂静无声,围栏里那几只鸡早已经逃了,家里还活着的,大概只有老鼠和蝇蛆。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个人翻进了院子。
那是个衣着破烂的男人,像是个贼。
他小心翼翼地左右查看,确认周围真的没人,他才溜进屋子,然后走向了右侧的小屋。
推开门,一股臭味扑面而来。
他捂住了口鼻,并且很快找到了臭味的源头。
是床上的被子。
不,准确来说,是被子
他很熟悉这种臭味,那个床上有人死了。
虽然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但小贼还是捂着鼻子走过去,慢慢掀开了被子。
恶臭就像潮水一样袭来,差点把小贼熏吐。
但毕竟见得多了,他对这种程度的尸臭还是有一定忍耐力的,尽管恶心,但小贼并没有吐出来。
只是,被子
本以为床上会有一具腐烂的尸体,但实际上,那里只有黑色、灰色、黄褐色的污迹,连骨头都看不到。
小贼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
人死之后,无论肉身如何腐烂,最后总会剩下骨头的,但在床上只有一个人形的污迹,其中却并没有看到骨头。
“骨头呢?”小贼奇怪地轻生嘟囔道。
“你想要骨头吗?”
突然,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在小贼背后传来。
他被吓得几乎跳起来。
熟练的业务能力让他迅速镇定下来,在快速转身的同时,从腰间拔出了刀子。
但他并没有看到任何人,房间里空空荡荡。
可刚刚那声音?
“你,想要骨头吗?”
又来了!
他再次听到了那个奇怪的声音,而且依然在他身后。
再次转身,后面依然看不到人。
抬头向上看,没有!
向下看,还是没有!
转圈看,依然没有!
小贼的心里有些发慌,他明明听到了声音,但为什么看不见人呢?
突然,他的眼睛瞪得老大,心里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该不会……在,在背上吧?
“你猜对了!”
那个声音再次出现,而且就在耳边!
小贼被吓得嗷唠一声大叫,手里的刀都被吓得掉在了地上。
他想跑,但一个鬼魅般的身影却从他的背后绕到了胸前,然后顺着腿爬到靠近地面,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刀子,回手对着小贼的肚子就是一刀。
看着汩汩冒血的肚子,小贼惊呆了,甚至是愣神之后才感觉到疼痛。
断肠的剧痛让他没有了站立的力气,在摔倒的同时,那小小的身影又继续用刀在他身上连刺,直到血流满地。
在惊恐中,小贼死了。
如果刚刚有人在屋外,便能看到诡异的一幕:一个贼溜溜的男人突然在屋里大喊大叫,然后抽出刀子,反手捅进自己的肚子,而且一连捅了十几下,哪怕已经站不起来了,也依然要拼尽最后的力气把自己的肚子扎成蜂窝。
“你为什么要杀我呢?你和我爹一样,不喜欢我,对吗?”铁臼看着小贼的尸体,喃喃问道。
小贼已经无法回答了,就像铁臼的爹娘、弟弟一样。
“看来,需要找其他人去问了。”说着,铁臼转头望向了门外的村庄。
村子里有好多人,铁臼相信,总会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
时间又一次加速流转,不知道过了几十年还是几百年,从前的小山村已经不复存在,铁臼也从村里走出来,踏上了寻找答案的路途。
这一路上,他看到了许多杀人之人。
每次他都会去问:“你为什么要杀人呢?”
很少有人能回答得坦坦荡荡。
而每当铁臼看到对方脸上出现惊恐的表情,他便会想起那个令他心寒的男人,和一个让他恐惧、迷惑、又厌恶的女人。
他已经忘记了那两个是谁,但只要那些杀人者让他想到了这两个人,那他便会将这个杀人者带走,带去他曾经去过的地方——那个冬天,那座大山,那个树洞。
有一次,铁臼遇到了一个杀人者。
他和往常一样跟着那个人,到了晚上,他便在那人耳边问道:“你为什么杀人?”
让铁臼意外的是,那人竟然可以看见他。
于是铁臼兴奋地问:“你为什么杀人呢?”
对方看着他,并没有回答,而是突然拿出了一个木头盒子。
那盒子看起来普普通通,只有巴掌大小,但一挥手,铁臼就被装进了盒子里。
铁臼想出去,但无论如何挣扎都没办法出去。
渐渐的,铁臼感觉困了,身体绵软无力,但又有种温软的舒适感。
他回想起了一些人、一些事,是童年时娘还在的时候。
温暖的回忆让铁臼沉醉于其中,让他忘记了要去寻找的答案。
当他闭上双眼,便沉沉睡去了。
偶尔,他会做一些奇怪的梦,在梦里他或是在天上飞,或是在地上跑。有时候他会趴在某个人的背上,贴着那人的耳后说话。
那些听到他声音的人会感受到他曾经经历过的痛苦,大部分人承受不住这种痛苦,于是那些人逃了,让身体变成了一个空壳,而铁臼则钻进了空壳里。
他很喜欢这个过程,在不断重复的过程中,他学会了很多知识,虽然那只是一场不断重复的“梦”而已。
随着这样的梦不断增多,那些从驱壳中逃离出来的灵魂也越来越多。
好像,应该给他们找个去处,不然他们总是跟着我。
就在铁臼这样想的时候,便出现了一条船,他在船上,载着这些灵魂,将他们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里,好像叫彼岸。
彼岸是哪儿?
铁臼不知道。
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个名字。
总之,他就是这样做了,似乎他天生就是做这个的。
只是久而久之,他似乎忘记了些什么,连他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了,只是偶尔在不做梦的时候,他的脑海中还会浮现出那张脸。
那个人是……
“那个人,是你亲娘。”
我慢慢睁开眼,右手已经在空中写下了一个字:娘。
轻轻将这个字向前推,没有目标,但我知道,铁臼是可以看到的。在回顾自己的一生之后,铁臼已经明白发生过的一切了,他已经找到了那个曾被自己遗忘的归宿。
那是他真正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