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摇映,落下一室旖旎。
一场婚宴闹腾得众人疲惫不堪,林之绪总算打发走皇帝,跟姜黎登上了西北王府的马车。
夫妻俩刚上车,就看见消失一整天没见人影的白亭云与汪曾宪,正襟危坐面容严肃地坐在车里。
“你们……这……?”
姜黎诧到不行,还以为这俩人,提前回家了呢,“你们这是在谈判吗?”
白亭云二人分坐在车厢两侧,隔得那叫一个远,连膝盖都离开老远,分的那叫一个泾渭分明。
林之绪淡笑着坐下,与汪曾宪打了个招呼。
白亭云狠狠剜了姜黎一眼,破天荒地什么都没说,把脸转过一边逃避似的谁也不看。
马车悠悠行驶起来,车里面好半天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凝滞的想让人直抠脚趾。
“皇帝走了?”汪曾宪没话找话,试图打破尴尬。
“嗯,走了!”林之绪淡笑着回答,压根没有继续接茬的意思。
姜黎两只眼睛,在白亭云和汪曾宪的脸上来回看,把白亭云红透的耳根看的连着脖子一块红。
汪曾宪倒是好些,面上没见怎么不自在。
又行驶了会,马车到了东城大街,兵部衙门大门口,林之绪突然出声,“汪将军,您今夜是想宿在西北王府?”
白亭云倏地转过头,两眼如刀,凶狠的就要把故意使坏嘴欠的西北王,当场给刀了。
姜黎捂着嘴轻声发笑。
汪曾宪这下绷不住红了脸,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叨扰王爷了!”
“无妨,无妨!”姜黎接话说:“我弟弟和薛统领已经先回了家,正好你们之间也好交流交流心得!”
话音落地,车厢内鸦雀无声。
林之绪身型微微侧过姜黎身边,做出要保护的姿态。
原本坐在车外,打盹就快睡着的燕小春猛地一个机灵,手里马鞭差点没掉到地上,就听仅一帘之隔的车厢内,爆发出杀人一样的吼声,“姜黎!你这个女人!你是不故意的!”
晚饭一家人围在王府大大的圆桌上一块吃的
席间姜黎抱着双胞胎哥哥,与李顽贴着耳朵说悄悄话,李顽说:“皇后月份大了,最近宫里风声严的很,几次重要宫宴,皇帝都没允许她路面,每日的吃食都让太医验了又验!”
姜黎蹙眉,从江南回来后,她还没见过皇后卫琅。
算算日子也的确是快生了。
“那你可不要往凤鸾宫跟前去!”姜黎嘱咐说:“现在的皇帝,跟先帝在的时候不一样,你万一有点什么,我跟你姐夫,还有薛颖都来不及进宫!”
李顽这些日子在宫里圆润了不少,个头也窜高了些,他露出皓白的腕子,捏碎一刻花生,“我才不去呢!我乾西四所每日有忙不完的采买等着我去做,上凤鸾宫哪里去做什么,皇后抠门的不行,得了点赏赐,还要千恩万谢!”
“哎,对了姐,王挺死的时候,他在宫外的家里,只抄出来几百万两,我总觉得那老贼攒了一辈子,肯定不止这个数!”
谢衍去世当晚,姜黎就守在王挺从前住过的屋子里,那屋子被她上下翻了个遍也没瞧出来有什么。
“你发现了什么吗?”姜黎问。
李顽摇头说:“没有,我连他睡过的被子,用过的痰盂都翻来覆去的看,就差没掘地三尺,把地砖挖出来了!”
王挺那个老东西,卖官鬻爵,在大宴朝上下搜刮了十几年,照姜黎看,也觉得他的家底绝对不止区区几百万两。
难道一代祸害,攒了一辈子还赶不上江南江家?
“那就偷偷把地砖挖出来!”姜黎说:“不过要做的小心些,别叫旁人看出什么端倪!”
李顽想了下,说:“行,他那院子现在被我锁上,钥匙我贴身放着呢,赶明个寻个合适的机会,叫薛颖过来翻,那么大个地方,少说好千块砖我一个人翻着嫌累!”
姜黎瘪嘴瞪了他一眼,“就你会指使人!”
“嘿嘿!姐!”李顽撒娇似的往姜黎身上一靠,依赖之情尽显无疑。
晚饭上氛围正好,林之绪与江叙平就书社的规划商量着,家里几个小的说笑个不停,只有薛颖与汪曾宪,两个不是话多又初次见面的两人,有些尴尬地找不到话头,面面相觑。
薛颖干咳了下,汪将军此次远征东瀛,战果颇丰,陛下多次在前朝提及将军,皆是欣赏非常,你此次来西北王府不能叫太多人知道,我锦衣卫的人,已经提将军掩去行踪,将军大可以在王府多安心住几天!”
汪曾宪眸色诧异了下,江南内乱与远征东瀛,他的确是最大的赢家。
但这些全赖西北王夫妻想帮。
朝中无数双眼睛看着,他自然不敢在明面上与林之绪这个一品亲王走得太近,锦衣卫总指挥使,主动示好相帮,无论是看在那一层,汪曾宪都该感谢。
“多谢薛统领!”汪曾宪说着给薛颖倒了一杯酒,“行伍人不讲究那么多虚礼,但这一杯酒,薛统领我敬你!”
一杯酒推到薛颖面前,他却没喝,视线挑了一眼跟姜黎说笑的李顽身上,“非是薛某人不懂礼数,是今日实在有人管着,不好喝的太多!”
薛颖颇为宠溺地说了句,让人耳朵发热的话,“他嫌酒气熏人,再喝他该不叫上我上床了!”
汪曾宪面上一怔,这才发觉,西北王曾经说过,西北王妃有个在宫里当差的弟弟,与锦衣卫总指挥使薛颖也是那样的关系。
好像整个西北王府,从西北王再到满府的下人,汪曾宪没看见有一个在明面上,对这样不溶于世的关系抱有异样目光的。
从进入西北王府开始,他的目光便一直停留在白亭云一个人的身上,猛然之间才觉出味来,姜黎身边坐着的那个粉雕玉琢一样的少年,恐怕就是西北王口中那位断袖的内弟。
“哦……”心思想明白的汪曾宪摸了摸鼻子。
薛颖与他安静对视了片刻,不约而同笑了出来,男人之间初见的尴尬,顷刻间破冰,没多一会两人便聊到一处去,身体之间距离极近,也不知说的什么,旁人也听不真切。
晚饭吃完的时候,薛颖与李顽往自己的房间走,李顽问:“哎,你方才跟那个汪将军说什么呢?我瞧他出饭厅的时候,走路都要双拐了!”
秋日夜里风凉。
薛颖替李顽竖起衣领,暖了暖耳朵,“没什么,就是给了他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李顽眼睛亮晶晶地瞧着薛颖看。
薛颖弯下头来,抿唇在他额尖贴了贴,然后很小声的说了几个字,就见方才还欢脱到不行的少年,立刻跟踩中了什么一样,狠狠锤了身边的壮汉一拳。
晚饭,白亭云借口身体不适没去。
他留在卧房翘首地盯着门缝方向,半个时辰了,几乎一动没动,忽地走廊外面出来脚步声。
他猛地站了起来,下一刻,房门应声响起,心心念念的人推门进来,带了一室了冷风。
“阿、阿云……”
汪曾宪站在门口,这屋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他连门都忘了关。还是白亭云提醒,汪曾宪这才僵硬着转过身把呼呼灌冷风的房门关上。
屋里面安静极了,白亭云看着他一步步朝着自己走进。
咚咚的心跳留意在脚步声上。
暧昧像是把脚步声无限拉长。
白亭云眨了眨眼睛,汪曾宪已然走到近前,他叫了一声,“表哥。”
汪曾宪像是比他还不自然,有些紧张,“嗯,阿云。”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白亭云甚至能清晰地听见汪曾宪略微发紧的呼吸声。
安静了小一会,汪曾宪突然问,“你、你没换衣服?”
借口说身体不适连晚饭都没路面,白亭云却还是白天那身天蓝色仙鹤腾云的长衫,妥帖的发丝像是比白天更为整洁。
“没换!”白亭云此时手脚都不知道摆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