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虎口县人声鼎沸。
此处虽地处县城,但因依靠运河为交通要道,若论起繁华程度却不逊于都城,一路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可见热闹非同一般。
令狐棠吃完楚然派下人去买的包子,掀开车帘看了看,一时恍惚间还以为自己还在京城。
“这虎口县鱼龙混杂,即使是朝廷管辖力度也不强,若论来应当是江湖当道,你若出行说话做事皆要小心。”
楚然看向探头探脑的令狐棠,依旧顶着那副老者面向,想起她的行踪诡谲,忍不住唠叨道:
“在这里,身份地位可没京城那么好用。”
令狐棠目光紧盯着不远处一个摊位前的男人,目光一瞬不瞬。
那人带着一张全脸面具,看不清真容,令狐棠一时间也分不清究竟是不是前世在金銮殿有过一面之缘的大秦国师。
楚然得不到她的回应,没忍住轻咳一声:
“令……唐前辈!”
令狐棠摆摆手,“怎么就令堂了,好好说话。”
楚然:???
他张了张嘴,满脸无奈之色,孰料令狐棠已经抓过斗笠,摩拳擦掌的扭了扭脖子。
“今天才第一天,我估计虞苍就算对你不满也不会挑在今天动手,我先下去逛一圈,有什么事情晚上回来再说。”
“你……”
楚然还没来得及说话,令狐棠已经掀开车帘一跃跳下了马车。
车夫的惊呼声转瞬即逝,楚然连忙掀开车帘,只见令狐棠的身影飞速消失在人流之中,他一拍脑门,满脸无奈之色。
“公子,唐前辈这是……”
楚然倦然的摆了摆手,“你让我们的人都注意些,有什么事关唐前辈立马回来禀报。”
“是。”车夫点点头深以为然,漫不经心道:“你说这些高人,行事就是古怪哈。”
楚然:“……”
这,怎么不算呢。
殊不知,几乎是楚然放下车联的同时,不远处的巷子里,一人身穿玉色长袍,眼光看着令狐棠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大爷,您看看,这可是前朝留下的宝贝!切不可声张。”
令狐棠闻言愣了愣,这才有些好奇的看向摊位上的东西。
一些青铜制品,看不出本来的形状,缝隙中隐约掺杂着泥土,处处透着几分年代的气息,令狐棠不识货,但也觉得好奇:
“前朝?那不是也没几年。”
“嗐,这你有所不知,可都是前朝皇宫里的好东西。”
令狐棠眨眨眼,蹲下身来,殊不知身侧带着面具的男人低下头,瞥见她的一瞬间瞪大了眼睛,似有不可置信之色。
“前朝皇宫的东西?”令狐棠捡起一枚看不出字体的古朴牌子翻来覆去的看了看,“这些东西怎么会流落出来?”
她用手指捻了捻令牌上干涸的泥土,隐约可以看见粗糙的令牌上铭刻着一只貌似狐狸的生物。
“这……说来话长。”
小贩说着,上上下下打量了令狐棠一眼,没好气道:
“大爷,您买不买,不买别挡着小人做生意,您别是来砸场子的吧!”
令狐棠挑了挑眉,看着掌中的令牌,心思却有些飘远,正在思考怎么确认身旁男子的身份,孰料他竟率先开了口:
“不管是不是前朝皇宫的,东西确实是好东西,大爷若有兴趣,拿回去收藏也并无不可。”
“诶,对咯,还是这位兄弟识货!”
令狐棠抬头看他一眼,撞进那双眼眸的瞬间却愣仲一瞬。
国师长什么样她确实没有半点印象了,好像整个大秦都没几个人见过国师的真容。
偶有见过的,似乎也无法描述出国师的具体相貌,说来有些古怪,但再见到这双眼,令狐棠可以很肯定自己绝对见过他。
“此话当真?”
令狐棠掂量掂量手中的牌子,冲小贩问价:
“那这些东西多少钱,说来让老夫开开眼界。”
说着,令狐棠站起身,笑看向身旁的男人:
“这位公子总不能是这小贩的托儿吧,古董这东西可不愁销路,这当街叫卖还能得公子美言,可不容易。”
沙哑古怪的嗓音仿佛被粗糙的石子儿磋磨过,男人皱着眉,仔细看了令狐棠一眼,片刻后轻笑一声:
“前辈多虑,小辈不过是途经此处,见不得明珠蒙尘。”
与此同时,小贩也算好了价格,看向令狐棠比了个数字。
“哟,你还挺会要价,这个价怎么来的你与老夫详细说说。”
“嘿,大爷,我这价格可不算漫天要价,若不是家中老母病重这些东西我还舍不得拿出来卖呢。”
令狐棠看了男人一眼,便没再管他,而是专心跟小贩讨价还价起来。
见此,国师紧蹙着眉,仔细观察着老者的一举一动。
看他跟小贩降价的一板一眼也不像假装,可是他头上那一抹紫气……
他伸手抚了抚下颌,想起那日行船在山间见到的紫气,面露思索之色。
“行,老夫今天心情好,你这些东西都给我装起来吧。”
令狐棠出门之前,从楚然手上支了银子,她心里盘算着身边的国师还没走,究竟是看出了什么端倪,还是只是恰好还没来得及离开。
从怀中摸出金锭却听见他长松口气,语气中略显古怪:
“大爷可真是财大气粗,这年头出门竟随身带金锭?您就不怕……”
令狐棠皱眉,这关注点也太古怪了,不过她也没拆台。
“嗐,年纪大了,还是觉得银票这些东西不方便。”
小贩将摊位上的东西直接拿包袱装吧装吧系好,想了想,又从身后的包袱里摸出一枚看不出材质的古怪圆盒子扔进去:
“这东西啊我都没搞清楚什么来历,不过看起来不算值钱,大爷爽快,当给您的添头。”
令狐棠没拒绝,随意的扫了一眼又收回目光看向国师。
“年轻人,你还不走,老夫真当你是这小兄弟的托了。”
小贩刚赚了钱,心情大好,也没跟令狐棠计较,反正钱到手才是最实在的,他冲男子拱了拱手离去,国师却轻笑一声。
“敢问前辈,家住何方,昨日又在何处?”
“四海为家,至于昨日……”
令狐棠眯了眯眼,心想他又不在现场,总不能是发现了什么。
何况就算是真的发现了什么,他也没证据,顶多是怀疑她。
想到这里,她冷哼一声:
“呵,感情跑老夫这打探情报来了,老夫昨日吃的什么饭都快忘了,你问我昨日在哪?总不能是你小子跟踪老夫?”
虎口县江湖气息重,令狐棠这话口气有些重了,但在这里算是稀松平常。
国师抿抿唇,被老头一而再再而三怼回来也有些失了兴致,沉默片刻,只听他冷笑一声,拱拱手转身离去。
令狐棠将手中的包袱扛在肩上,眯起眼看着他的背影往另一处阴暗的巷子方向走去,面露古怪之色。
随即她掂了掂包袱,心里想着确认国师的真实身份这代价也太高昂了,但她在思考,区区虎口县怎么会招惹得国师亲临之际,身后竟忽然伸出一双手,隔着斗笠上的薄纱按住了她的肩头。
令狐棠悚然一惊,身子僵硬间已经被拖入巷子。
她瞪大了眼睛刚准备叫,却忽然被一双手捂住了嘴,没等开口就听身后传来一记冷笑:
“居然这么多人都没找到你,小雀儿,我是不是该夸奖你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