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都是我连累了你。”
被章华身边侍从往外押时,芍药愧疚地对谢沉胥道。她洗得发白的衣裙上沾了灰尘,可眼神却是无比纯净。
“姑娘将我救活,我已十分感激,只是没能帮到姑娘,该愧疚的是我才对。”
谢沉胥心口的伤往外渗血,将他锦袍染红,他的心思却没放在流血的伤口上,便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芍药被他盯得脸色涨红,慌忙低下头去。
章华看不得两个人眉来眼去,命侍从们将他们俩人隔开,跟在她身后押回西晋。
谢沉胥仔细看着他们沿途经过的路线,看能不能想起些什么,可道路两旁除了成片成片的林木,并无任何能让他记起来的记忆点。
脑子混沌得厉害,他只得先闭上双眼。
章华经常出宫往返西晋与北椋之间,骑术在女子间算是上乘,便是因着这点和身为公主的身份,她在人群中显得很是高傲。
回去的路上她心里憋着气,不自觉加快脚步,谢沉胥的伤口被扯得愈发刺疼。
芍药看得着急,却也不敢出言劝阻。于她来说,眼前这个男子与自已至多是萍水相逢,她确实不必为他冒险做这么多事。
几人各怀心思,很快回到西晋。
守宫门的侍卫认出章华,并不敢过问她带回两个外人的事,直接给她放行。
入了宫,谢沉胥和芍药都被关在章华的紫鸾宫,宫内装饰华丽,案桌上摆满了从各国搜罗来的奇珍异宝,竟比赵玉瓒以前住的寝殿还要更盛一筹。
谢沉胥盯着眼前的一株红色珊瑚,只觉有几分眼熟,却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贱婢,忘记你之前是什么身份了么?”
见到芍药就这么直愣愣站着,章华凝了谢沉胥一眼后,对她厉声大叫。
“奴婢记得。”
芍药慌忙跪下身子,仔细替她擦拭她那被尘土弄脏的织锦绣花靴。
她这副点头哈腰的样子,令章华很是满意。
谢沉胥紧紧盯着她戏弄芍药的样子,这分明是要做给他看的,而谢沉胥手脚被困住,只能眼睁睁看着。
“本宫告诉你,她就是本宫身边的一条狗,你想要救她,也得先过了本宫这一关。”
芍药跪在地上,听着这些刺耳的话,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落,可她不敢哭出声,只能用袖子轻轻擦拭眼角,好让自已看起来不那么难堪。
“你除了能用你高高在上的身份来制压人之外,还能做些什么?”
谢沉胥却不以为然,甚至神情轻蔑。
“本宫的身份是本宫生来俱有的,而有些人,生来是贱婢,也注定这辈子都是贱婢——”
话落,章华将从谢沉胥身上受到的气发泄到芍药身上,一脚将她踢开。
“啊——”
芍药这一路上回来本就没少受打,此刻被章华用力一踢,浑身作疼跪在地上,整个人痛苦不已。
而章华在关心的却是谢沉胥的神情,只见他受伤时眉头都没皱一下,此刻见到芍药疼得要打滚却是紧紧皱起眉头。
“你来将这贱婢的面纱摘下来。”
她想要看看,谢沉胥见到芍药真实面目的反应,也不知他见了后还会不会像此刻这般心疼?
他身边的侍从松开扣住他的手,谢沉胥略有迟疑蹲下身子,伸手去要摘下来时,芍药惊慌的往后躲了躲,谢沉胥面色一紧将手收回去道:“算了。”
“本宫说了才算,摘!”
章华却不打算就此作罢,厉声斥谢沉胥一声,让他将芍药的面纱摘下来,不然会对芍药施更重的刑罚。
谢沉胥心下一横,扯下芍药脸上面纱。
见到她脸上纵横沟壑伤痕的那一刻,谢沉胥冷漠的双眸确实划过一阵惊诧,他没想到章华竟会对芍药下那么重的手。
女子最为看重自已的容貌,而章华竟毫无怜悯之心。
“心疼了?”
她戏谑发问。
“卑鄙无耻——”
谢沉胥打心底里发出句叫骂声。
“本宫也可以医好你身上的伤,却不知你会不会像感激她那般感激本宫?”
被谢沉胥窥见芍药的真面目后,看到芍药一副痛苦模样,章华突然转变了主意。
“救下我的是芍药姑娘,我只会感激芍药姑娘一人。”
谢沉胥神色坚定,即便是知道她是西晋的公主,也并未因为她的身份地位而屈服于她。
“可她是我的人,那你,岂不也成了我的人?”
章华笑出声来。
谢沉胥冷哼一声,并未回她的话,而是蹲下身子将芍药从地上扶起来。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真的在意她,就该知道怎么做是对的。”
章华若有似无劝说他。
“公子...”
芍药伸手抓住他手腕,不想让他因为自已而顺从章华。
谢沉胥盯着她,她自已已然痛苦得不成样,却仍旧关心他的身子。
半晌后,他拿下她的手,示意她自已会没事,随即对章华道:“只要你肯放过芍药姑娘,你怎么对我无所谓。”
“开窍得还挺快的嘛。”
见他终于肯低头,章华的兴致好了许多,看向他的眼神不再带着怒气。
她盯了眼他脚上穿戴的锦靴,命侍从们带他下去沐浴清洗,也并未再为难芍药,让她待在自已身边伺候着。
原本入不得章华眼的谢沉胥,在经过一番梳洗后,整个人浑身上下散发出高贵清冷的气质,让她微微生愕,这之前在她的眼里,还没人能比得过她身为太子的皇兄。
芍药也是震惊不已,可她知道自已身为婢子,该看清自已的身份,即便是觉得惊艳也不敢多看一眼,默默站在章华身边替她捶肩捏背。
“本宫答应你不会为难她便不会为难,只要你肯乖乖待在本宫身边。”
章华盯着他看了片刻后,沉声下令。
谢沉胥只当她这么做是为报复芍药,见到芍药无事便也放心,并未多想直接答应了她。
章华抚着指尖丹寇,让侍从带他下去歇息,先治好他身上的箭伤。
方才被章华押进紫鸾宫时,谢沉胥尚不觉得宫里飘着一股怪异香味。
此刻心思变得沉静下来,却觉得这香味来得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