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等待齐忠恒去自留地干活了,齐席儿干脆挑选起了卖剩下的小鱼小虾,准备明天炸一碗酥鱼吃。
这种小鱼生得又细又窄,仿佛一条条银白色的梭子,才约莫一指长短,放上足够的油后,炸出来后是又酥又脆的金黄色。
趁着小鱼凉到不太烫就送入口中,嘎嘣嘎嘣咬着吃时连鱼翅都不用吐,别提多香了。
齐席儿略一想着,就馋得流了口水。
端了个小板凳,拿个了竹簸箕,齐席儿边一个一个拣着小鱼,边吃着熟板栗当零嘴。
齐老奶奶毫不客气地一推院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时隔三个月不见,齐席儿好像瘦了不少。虽然身形瞧着依旧痴肥,却明显比之前要细溜一些,给人的感觉也更加顺眼。
最重要的是,齐席儿周身穿着打扮也变了。
因为过去要供应项前程过‘好日子’,尽管家里每月都有三个舅舅的私下补贴,齐席儿除了每天会吃得非常多外,是不太舍得给自己花钱打扮的。
痴肥臃肿的身形,加上已洗得褪色、总是皱巴的旧衣裳,再加上眉宇间藏不住的胆怯和懦弱……
过去的‘齐席儿’虽然正处在最年轻鲜嫩的十八岁,却总给人一种上了年纪的妇人般的土气感。
如今的齐席儿却不一样。
因为要给项前程回城的钱,原来的齐席儿把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只留了一套自己身上穿的衣裳。
齐席儿穿过来后,不得不新添置了许多衣裳。
再加上因为相信‘钱是赚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齐席儿对自己和身边的人花钱都极其大方。
此时她就穿着一件质地细腻的白底红格的衬衫,与一条清爽的黑裤子,整个人瞧上去极具活力的青春气息。
齐席儿的五官底子本来就是极好的,比起红旗公社附近都闻名的齐红云还要更出色三分。
如今虽然过分发胖了,她的侧脸依旧是极其出挑好看的,配上那一套簇新清爽的衣裳,与扎成了一个大辫子,放在了一边的肩膀上的乌黑长发,竟有了几分温婉的味道。
这丫头变好看了!
齐奶奶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一点,随即心里腾起了一股怒火。
这丫头怎么能变好看?
因为坚信齐忠义是自己最年轻时生下的崽,完美继承了自己身上所有优良的血统,生下的孩子也必将是最优秀的,齐奶奶一向不能接受齐家任何孙辈超过齐忠义的四个孩子。
要是那三个不要钱的便宜孩子生下来的种,都能比齐忠义的孩子更好看,岂不是说明她自己的血脉不行。
这让齐奶奶怎么能接受。
所以自从十来岁时,齐席儿初步展现出美貌后,齐奶奶就对她横挑眉毛竖挑眼睛,怎么都看不顺眼。
直到齐席儿因为一些情绪问题,不断地暴食,把自己吃得有了230斤,齐奶奶才放下了心。
如今齐席儿居然又开始打扮了?
她怎么配!
齐奶奶心里这么想着,走到了齐席儿的面前,用拐杖敲了两下地面,用近乎命令的语气,理直气壮地开口:“把你身上的衬衫脱下来。红云今年还没有买新衣裳,你这衣裳改一改能够给她穿。”
因为已有六十七八岁了,体重还格外地轻,齐奶奶走路脚步声极轻。
沉浸在垂涎炸酥鱼中的齐席儿一时并未察觉,直到看到在眼前晃荡的拐杖,才皱了一下眉头:“谁啊,进来都不知道敲门和喊一声的吗?”
齐奶奶用拐杖砰砰砰敲着地面,高声怒斥道:“敲门?你爹都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肉,挣下来的东西全都是我的。这院子也就是现在给你住一住,迟早是要孝敬给我的。我进自己家院子要敲什么门?”
“你这丫头片还敢怪我?是想要把我活生生气死,是不是?”
“赶快把你身上的衬衫脱下来,你这么个肥猪样子,根本不配穿这么好的布料。这么好的布料,配我们家红云最好。”
一见来人是齐奶奶,齐席儿一时反倒是不气了,还饶有兴趣地挑起了眉毛:“奶奶不是一向嫌我们家穷,说好一辈子不踏进我们家的家门,否则这辈子死了都不埋进自家祖坟的吗?怎么这会子突然跑过来了?”
“奶奶你是不想要埋进自家祖坟了吗?”
“我看你年纪也挺大了,眼瞧着就有那一天了,有些事还是要多注意一些得好。”
“我也是为奶奶您考虑呢,您说呢?”
这些话并非出自齐席儿的随口杜撰,而是出于去年齐奶奶来找齐忠恒要五十块钱,给齐忠义买酒喝,被齐忠恒严词拒绝时,站在齐忠恒家门口,用拐杖指着齐忠恒家门,破口大骂了二十分钟时的原话。
齐奶奶是个泼辣到口无遮拦的人。
当时她骂人时只顾着让齐忠恒难受,要让村里人看齐忠恒笑话了,哪儿注意自己说了些什么。
此时被齐席儿当即点了出来,她一下子气得脖子都粗了,用拐杖指着齐席儿的头:“你、你、你个小兔崽子,你敢咒我?看我不当场打死你,好替你爹教育你该怎么说话!”
对待这种刻薄的老人,齐席儿可没有半分要尊老的意思,一下子抓紧了齐奶奶的拐杖,就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奶奶,你这样就有些太过分了吧?自己说过的话扭头就忘了,现在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居然还要打我?”
“虽然我不是大伯的孩子,也好歹是你的血脉吧,这样是不是实在太无情了。”
见过去一向懦弱,面对她的怒骂和训斥只敢抽抽噎噎的齐席儿,如今居然敢大胆反抗,甚至抓住了她的拐杖,齐奶奶惊讶得睁大了眼精,同时简直要气得晕过去了。
“你、你、你……”
齐席儿露出一个气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奶奶,我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