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哪里听不出童昕这话里话外的是什么意思,只不过没有那个想跟童昕辩驳的心思。
“你刚刚吐了?”陆淮看着童昕,神色有些复杂。
“嗯,晚饭的那个鱼片粥太腥了,以后不要再送了。”童昕想起那碗鱼片粥,就有点恶心,捂着嘴又干呕了两下。
陆淮拿了杯水给她,童昕接过来,一口气喝下去大半杯,面色才稍微好看了一点。
陆淮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替她顺气:“好,你不喜欢以后就不吃了。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告诉我,我让厨房那边给你做。”
童昕愣了愣,冷笑:“什么意思?我这个犯人,现在竟然也有点菜了权力了?”
之前是为了童昕的身体考虑,也是为了罚她,让人给她送过来的饭菜都是极健康的,几乎没放什么调味料,就是油盐都加得很少。
而且还让人盯着她,每餐必须吃完,一点都不许剩。
若非如此,那碗让童昕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恶心得不行的鱼片粥,她下午的时候也不会硬着头皮喝了个精光了。
陆淮无奈:“之前你身上有伤,肯定要忌口的,为你好还有错了?你能不能讲点理?”
行吧,给她吃那些东西就姑且算他是为了她好,那连本书都不给她,把她软禁在这里,又算是什么呢?
童昕盯着陆淮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随即笑道:“那我要吃螺蛳粉,超辣的那种。”
不管怎么说,陆淮肯松口让她不用再吃那些健康但难吃的要死的东西,也算是好事一件,总归是没必要在这时候跟陆淮吵。
螺蛳粉?
陆淮有些为难地皱起了眉。
童昕笑笑:“怎么了?不行吗?”
“味道太大了。”
童昕话里带刺:“对啊,味道太大了,让你家娇娇闻到可怎么办呢?”
虽然说得好听,是为了她的健康,可是给她吃那些清淡无味的东西,又何尝不是有为了降低童昕存在感的目的呢?
她也不傻,早就猜到了。
或许,她要是点个别的菜的话,陆淮还可能会答应,但这个在他们这些上流人眼中上不得什么台面,还气味颇大的螺蛳粉,陆淮却是绝对不会同意她的。
“行了,我逗你的,也不让你为难了,我吃什么都无所谓的,能不能带只小猫给我?”
童昕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你不允许我和外界有联络,但我现在实在太无聊了,人要继续活下去,总该是要有一点什么念想支撑着才行吧,你说呢?”
“再这么下去,可能真的哪一天,我就要疯掉了。”
她语气轻快,说出的话却很沉重。
陆淮没有直接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缓缓说了一句:“看你表现。”
童昕说不出自己此刻是什么感觉,嘴角下垂着,想要说点什么,又觉得其实根本没有必要。
她用被子蒙上脸,瓮声瓮气说道:“我要睡了,你快去找你家娇娇吧,她现在正难过呢,你不好好安慰她,小心她动了胎气。”
陆淮却没走,也掀开被子躺了进来,紧紧揽住了她的腰。
童昕紧张极了,瞬间浑身绷得笔直。
她总是这样,尽管每晚都睡在一起,但她还是不太习惯来自陆淮的肢体触碰,每当陆淮贴近她的时候,她的身子都僵硬得不像话,好像挨着她的,是什么会吃人的豺狼虎豹似的。
“今天不碰你。”陆淮有些无奈:“睡吧。”
听到这句话,童昕才如蒙大赦一般,放松了下来。
翌日。
童昕起床之后,陆淮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离开了。
她正准备像平常一样起床洗漱,却在翻身的时候,看到正窝在她枕边、头上顶着一只大大的土萌土萌的粉色蝴蝶结的小白猫。
小白猫睁着一双水汪汪的湛蓝大眼睛,也看着童昕,奶声奶气地“喵”了一声。
童昕的心瞬间就被萌化了。
天呐,真的吗?她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童昕小心翼翼伸手将小猫咪抱起来。
直到切切实实触摸到小猫咪柔软光滑得像棉花糖似的毛毛,童昕才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
“天呐,小可爱,你是哪里来的小可爱啊?嗯?”童昕抱着小猫咪,忍不住在它脸上亲了又亲。
这时候,陆淮幽怨的声音不合时宜地从浴室的方向传了出来:“哪里来的小可爱,大概是天上掉下来的吧。别光顾着看小可爱了,快过来帮忙。”
对哦,她昨晚才跟陆淮说了想要一只小猫咪,肯定是陆淮弄来的啊。
“来了。”
童昕走近浴室,就看到陆淮正往上来搬东西呢,什么猫砂啊、猫粮啊、猫窝之类的。
因为是从
看在都是小猫咪的东西的份上,童昕赶紧上前帮忙。
别的都好弄,就是那个全自动猫砂盆,实在是有些重,不好拿。
不过有童昕在上面接着,虽然费了点功夫,倒是好歹也成功搬上来了。
陆淮上来之后,也没休息,就开始按着说明书的指示安装猫砂盆。
童昕给他倒了杯水,别别扭扭递给他:“谢谢。”
这话一出,两人都有点愣神。
要不是陆淮把童昕关在这里,她怎么会连养一只猫都要求着陆淮,得到陆淮的准许才行呢?
她可真是有点斯德哥尔摩了。
陆淮错开话题,笑道:“现在高兴了?”
童昕低低“嗯”了一声。
陆淮摸了摸小猫:“给小猫取个名字吧。要不就叫小白吧,看它一身白毛。”
“啊?”童昕瞪了陆淮一眼:“这也太随便了吧?不行,这是我的猫,得要我给它取名才行。”
陆淮笑了:“行,你取,那叫什么啊?”
童昕把小猫咪抱在怀里,开了一包猫条给它喂:“不急,我再想想。”
小猫咪吃到好吃的,眼睛都亮了,舔啊舔,粉粉的小舌头一下舔到童昕的手背上,童昕笑得眼睛都弯了,月牙儿似的。
自从把童昕从M国抓回来到现在,陆淮都没见过童昕笑得这么开心了,一时间他都看得有些出神。
好一会儿,他才抬腕看了看手表,在童昕的额上轻轻印下一个吻:“时间不早了,我得去公司了。我在那个箱子里给你拿了些书,你要是无聊就看书解解闷,等我晚上回来,给你煮螺蛳粉,嗯?”
“真的?”童昕怔了怔:“我逗你的,那东西味道太大了,我有猫猫就够了。”
不知道从哪里看到一个说法,就是说“胃是情绪器官”,要是心情不好的时候,胃也会不舒服。
童昕觉得这个说法还挺准确的,她今天看到猫猫,一早上都没有想吐了。
陆淮好笑:“骗你干什么?说了给你弄些你喜欢的东西吃的。你该不会是感动傻了,舍不得我走了吧?”
童昕无语:“去去去,赶紧去,谁会舍不得你啊?少在这儿自作多情。”
陆淮从书房出来,正巧和宋天娇碰上了。
他脸上尚未消散的笑意,在看到宋天娇哭得有些红肿的双眼之后,瞬间便没了。
宋天娇原本以为陆淮应该会反省一下,结果看到他非但没有一点伤心,甚至还满脸的喜色,想到昨天自己那么难过,瞬间就气不打一处来。
偏偏她又很明白陆淮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又不能发作,真的气死她了。
宋天娇笑着,眼睛里却噙了满满一汪清泪:“阿淮,你为什么看到我就沉了脸色啊?难道你现在就这么不想看到我吗?我就这么惹你心烦吗?”
陆淮神色淡漠:“没有,你别多想。”
“真的是我多想吗?”宋天娇苦笑:“阿淮,对不起。我想过了,昨天确实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在你的书房里面乱翻的。”
“毕竟,你本来是不想娶我的,是我非要仗着肚子里的孩子,死皮赖脸缠着你的,你肯顾全我的颜面收留我就很不错了,我竟还痴心妄想,觉得既然我们连孩子都有了,那就是一家人了……”
“是我僭越了,对不起阿淮,我知道了,我是外人。我……还有宝宝,以后都会小心的,不会再惹你生气了。只要你能高兴,我们怎么样,都没关系的。”
宋天娇这一番话,以退为进,陆淮面有愧色:“不怪你,是我自己疑心病太重了。”
宋天娇擦了擦眼角将落未落的眼泪,扑进了陆淮的怀里:“阿淮,我好怕,好怕你会不要我。”
陆淮身子微僵,终究还是抬手环住了宋天娇的腰,在她背上轻拍了拍,安抚道:“你放心,不管怎么样,你都会是陆太太,是这个家的女主人,绝不会是外人,我也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宋天娇乖顺地点头,破涕为笑:“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阿淮,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晚上陆淮回家的时候,给宋天娇带了一条项链,算是赔罪。
项链是拍卖款,古董级别,价值不可估量,价格自然也是不菲的。
宋天娇笑得合不拢嘴,瞬间就把原本心里的那些不痛快全都抛到了脑后。
晚饭的时候,宋天娇还特地下厨做了几个拿手好菜。
只是,到了该睡觉的时候,宋天娇可怜兮兮缠着陆淮,挽着他的胳膊请求他跟自己回房间睡的时候,陆淮还是一口回绝了。
“为什么?”宋天娇都有些抓狂了。她都要开始怀疑自己作为女人的魅力是不是不够了。
陆淮的眉心几不可查地皱起:“别闹,你怀着身孕,我们睡在一起,不方便。”
这个回答显然并不能说服宋天娇:“不会的!我都问过医生了,我现在这个月份,孩子已经稳了,根本就没有那么脆弱,是可以同房的!”
陆淮默了默:“但还是有风险,没必要的风险,就不要让孩子去承担了。”
“根本就不是因为有风险的缘故吧!”宋天娇泪如雨下:“阿淮,你说,你是不是嫌弃我嫁过人?嫌弃到连碰都不想碰我?”
原先陆淮是很看不得宋天娇流泪的,每次宋天娇一哭,他就什么都依她了。
可是现在,可能是宋天娇在他面前哭的实在是太频繁了吧,他现在一看到宋天娇哭,就觉得无比头疼。
“够了!”陆淮冷声呵斥:“你就这么急不可耐吗?连孩子的安危你都不顾了?”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宋天娇再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他是我肚子里的肉,我怎么可能不心疼他?我只是太爱你了。”
“你不肯碰我,也不肯跟我同房,我住在这皓月园里,表面上是这里的女主人,实际上呢?我就像个客人!”
“阿淮,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还爱我吗?”
陆淮微怔,没有正面回答:“你别多想,我都说了,你会是皓月园唯一的女主人,我一定会对你们母子负责。”
“我不是问这个!”宋天娇有些崩溃了,声线颤抖:“我只是想知道,你现在,还爱我吗?阿淮,给我个回答,好不好?”
陆淮喉结微微滚动,犹豫了片刻,终究只是说:“对不起,天娇。”
宋天娇紧紧抓着陆淮胳膊的手,颓然滑落。
他没有正面回答,但是宋天娇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对她已经没有爱了,同意娶她,只是因为想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
她现在可以得到陆夫人的身份,可以得到别人羡慕的目光,可以得到花不完的钱以及下半辈子享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富贵荣华。
唯独他的爱……她再也得不到了。
“很晚了,快睡吧。”陆淮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出了卧室,独留宋天娇一人落寞地站在原地。
童昕正拿着逗猫棒和小猫猫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陆淮推开浴室的门走了出来。
对于陆淮的出现,童昕已经见怪不怪了,朝着他的方向随意瞥了一眼,就继续和猫猫玩。
童昕面对小猫猫的时候,永远是嘴角上扬的,笑得很开怀。
看得出她是真的很喜欢这只小猫猫。
被童昕脸上的笑容感染到了,陆淮心里的阴霾也仿佛一下子全散掉了。
他笑着走过去,问童昕:“给它起了个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