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溪做了很漫长的梦。
焕星不仅将自己与她的前一世记忆展现给她看,就连她和秋悼澜的记忆,也一并出现在了梦境当中。
叶子溪在会议途中接到一个电话。
她开会向来习惯把手机调成勿扰模式,但不知怎么这个电话就打了进来。
手机在桌面上肆无忌惮震动着,她也不管,食指轻点鼠标翻动会议资料。
长桌旁其他人坐得笔挺,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前方的投屏演示,没人敢吱声。
上个月部门新来同事因为开会途中回了条消息,被女魔头扫了一眼,会后直接收拾东西滚蛋了。
而女魔头的手机此刻依旧嗡嗡不休,她本人似乎也受到一丝影响,好看的细眉瞥起,眉心顿时多了道褶子。
底下众人更加不安了,大气都不敢出。
叶子溪收回握在鼠标上的右手,两根纤细手指拎着手机一角,站了起身:“你们先看一下本季度的市场反馈,我等会回来。”
随后眼睛一扫会议室内,便踩着细高跟走了出去。
来电号码归属地未知,她拐到无人的茶水间,按下接通:“喂,哪位?”
“您好,请问是叶子溪女士吗?”
电话那头的男声听着有些严肃,叶子溪把电话夹在肩头,手里顺带泡了杯咖啡:“我是,请问您是?”
“叶女士,麻烦您来一趟城南警务署,有个案子需要您配合调查。”
叶子溪直接挂断电话。
这又是什么无聊的骗局?现在骗子的手段真是高明。
下一秒,手机再次开始震动,她看也不看就按掉了。
随后的一小时内,她回到会议室结束了周例会,直到身穿警服的两名警员被带进她的办公室。
“叶总,他们说是城南警务署的,找您问些事情。”前台小姑娘李欣站在门边上,一脸瑟瑟缩缩。
她来公司半年了,统共和这位叶总没说过几句话。
她记得初次见叶子溪时,她双眼发光跑上前打招呼:“你也是这家公司的?你好好看啊!”
当时叶子溪身边的人集体倒吸一口凉气。
自那之后她才知道,这位高挑打眼的年轻女同事,就是公司最不能惹的创意总监。
叶子溪掀起眼皮,面无表情看了眼门边俩大汉,合上手中文件:“没事,你先出去吧。二位有什么事?”
她的工作时间安排得很紧,不想浪费在没必要的事上。
俩警员也年轻,看着气派又宽敞的办公室、以及桌旁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总,自己反倒先局促起来。
其中一人磨蹭了片刻,手里揣着一沓档案上了前:“呃,这次来,主要是想跟你调查一个案子。”
叶子溪眼神从他胸前挂牌上一带而过。李辉,23岁。
李辉将一张照片放在桌上:“这人你认识吧。”
照片上是个男人,准确来说是个长相相当不错的男人,即使在人像杀手证件照上都掩盖不了的英俊帅气。
一张脸上眉眼飞扬,乌黑的眼眸正含笑盯着镜头,利落的五官又透着一股子野劲儿。
但很可惜,她不认识,甚至从未见过。
因为这样一张脸,只见一眼就会忘不掉。
叶子溪并不急着回答李辉的话,而是反问:“他怎么了?”
“前天晚上跳楼了。”
“死了吗?”
“这问的什么话,不死我们在这儿干嘛?”李辉身后的警员也走近了些,看起来年纪更小。
不知怎么,叶子溪心里顿时有了一丝难过。
但她很快就忽略掉这种感受,继续垂着眼问:“你们想来调查什么?”
“叶女士,”李辉轻轻敲了两下桌面,“你对他的死没有什么想法吗?”
“我应该有什么想法吗?我都不认识他。”叶子溪这才抬起头,双臂环胸,眼里淬着寒芒。
李辉被叶子溪浅褐色的眼瞳盯着,后背冷不丁一股寒意,顿时有种犯错后被老大逮到时那种感觉,如芒在背。
他忙瞥开眼:“你确定不认识?他临死前最后一通电话可是打给你的。”
“接通了吗?”
李辉一楞。
叶子溪显然心情不佳,她划开手机,翻出前天晚上的通话记录,“你们自己看。”
两天前是周日,寥寥无几的通话记录中,一个红色未接来电赫然其中。
“就是这个。”李辉身旁,王石点了下未接来电。他记得很清楚,晚上9点58分,时间也对得上。
手机重新回到叶子溪手中后,她看着陌生号码微微出神。
前天晚上这个时间她在做什么来着?
错过这通电话,后来看到了也没在意。
“可这又能什么联系?”她按灭手机,“你们到现在也不说明白找我调查什么?”
李辉扭过头和王石对视了一眼,神情严肃几分:“那就长话短说吧。昨天我们收到一条视频,里面刚好拍到他坠楼前的情况。”
“他是被人推下楼的,可惜视频角度有限,没能拍到推他的人。所以这起坠楼案就成了刑事案件。”王石紧接着补充,“而你,就是他最后联系的人。”
“我们例行对可疑人员进行审查,希望叶女士配合。”
二人话说完,似乎有了些底气,腰背也挺直了些。
叶子溪有些诧异,抵着身后座椅靠背,轻微舒展了下身体:“没问题,我全力配合。但是能给我看下那段视频吗?”
那段听起来就颇残忍的视频,她说不出自己为什么想看。
或许是想确认一奇心。
但她着实被视频里的内容惊到了。
视频拍摄来自对面楼上的监控,清晰度有限,角度也拘束。
内容并不吓人,但当那抹高挑的身影被人狠狠往外一推时,她的心也随之攥紧了。
他似乎在喊些什么,叶子溪把音量调到最大,但只听到了哗哗的电流声。
“没用的,这种监控能拍到就算不错了,不会有声音的。”王石见她反复拨弄手机,生怕她给整坏了,忙在一旁解释。
看完视频后,叶子溪脑中陡然冒出一个想法,那通电话要是接到就好了。
可,接到又能如何?
她将垂在胸前的卷发撩到耳后,扫了眼手表时间,显然有些不悦:“说了半天,他到底是谁?”
“秋悼澜。”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她的心脏有一瞬间地骤然收缩。
下一秒,她又躺在床上。她觉得自己的头很痛,意识格外清醒。这些梦境,全部都是自己曾经和秋悼澜的回忆吗?
焕星告诉自己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凌晨三点,手机在床头柜上“嗡嗡”作响。
平常来个电话经常被忽略的震动声,此时却像在耳边打雷。
叶子溪被猛的惊醒,一把捞起手机,按下接听键,皱着眉嘟囔:“谁啊?”
电话那头长久的沉寂后,一道男性低沉的嗓音传来:“叶子溪小姐,恭喜您被‘无忧茶庄’聘用为特级助理,请您在明早9点……”
话还没听完,叶子溪直接给掐断了。
她扫了眼时间,心里骂了句有病,手机一扔、被子一裹,倒头继续睡。
5分钟后,她从床上直接蹦了起来。
无忧茶庄!那个一周只用上四天班、一天只用上6小时、工资每月5万、年假一个月的无忧茶庄,给她打了录用电话!
最要命的是她给挂了!
叶子溪抹了把脸,困意顿时全无。“啪”一声拍亮卧室的灯,她握着手机,翻开通话记录,指尖轻微颤抖。
最新那条14秒的未知来电横在最顶上,仿佛在嘲笑她的无知。
没号码,没归属地,回拨都拨不了。
这其实也不能全怪她,哪家正经公司凌晨三点通知人上班的。
好在,招聘启事上写了无忧茶庄的地址——光明路24号。
于是第二天一早,叶子溪把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出门直奔目的地。
十二月的天冷得刺骨,羽绒服加身都抵挡不住无孔不入的寒风。光明路24号离她住处不远,所以她选择步行前往。
等一路冻到那儿时,她傻眼了。
23号和25号分别是一家奶茶店和咖啡馆,压根不见24号踪影。
实在冻得够呛,她在奶茶店买了杯热可可,顺道打听24号在哪儿。
“在马路对面,那儿,看到了吗?”奶茶小妹热心给她指路,“就是那栋灰房子。”
十分钟后,叶子溪站在了灰房子里。
给她开门的是个高个男人,带着墨镜,围巾围住半张脸,唯一能看见的就是高挺的鼻子,和略显苍白的皮肤。
男人身材欣长,举手投足隐隐透着贵气。穿着件高档黑衬衫,袖口卷至手肘上,露出线条清晰的结实小臂,似乎一点不怕冷。
“请坐。”他的声线非常低沉,叶子溪一下就听出来,凌晨打电话的就是他。
室内开着暖气,茶香顺着气流不紧不慢萦绕鼻尖,再随着呼吸在体内走过一遭,心情也仿佛被安抚许多。
叶子溪脱下厚重羽绒服,坐在男人对面的椅子上。
这张茶桌上铺了一张宣纸,旁边搁置着各类毛笔和砚台。墨显然是刚磨的,头顶灯光洒在桌上,在浓黑的墨汁表层折射出冷萃的光。
男人挑了一支毛笔,笔端蘸上些墨,在宣纸上工工整整写下三个字——秋悼澜。
“这是我的名字。”男人如是说。
三个大字苍劲有力,笔锋满是劲道,叶子溪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悼”字为名,未免有些不吉利。
她也只是抿抿唇,没有多说。
从进了这栋灰房子以来,她没有再看到第二个人。眼前这男人,又总瞧着哪儿不对劲,扮相诡异得很,一上来就亮出一手好字,名字也怪。
下意识的,她有点想走了。
“你呢?叫什么名字?”秋悼澜问她,话语间已经重新拿了一张宣纸,盖在上面。
叶子溪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就见人提笔洋洋洒洒写下自己名字——叶子溪。
三个字刚刚好盖在先前他的名字上,字体完全不同,更像是自由随性的草书,落笔的流畅程度就连叶子溪本人也看得一愣。
“秋先生,我是来上班的……吗?”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因为秋悼澜正抬头盯着她,那道墨镜后的莫名目光让她感到了一丝局促感。
这时,门外传来一串叮铃作响的风铃声。随后门被推开,风雪裹着人声进来:“请问有人吗?”
秋悼澜移开了目光,应了声:“请进。”叶子溪这才松了口气。
进来的是位中年女人,穿着藏青色羽绒服,套着雪地靴,围了条黑白围巾,边角被雪花咽得通湿。
岁月在她脸上留下沟壑,她眉眼嘴角都垂着,一脸苦丧样,声音沙哑:“您好,我是听朋友介绍的,据说这家茶馆能让人除去忧愁烦恼。”
她模样极为恳切:“秋先生,您帮帮我!”
叶子溪一脸狐疑扭头瞪着秋悼澜。
什么除去忧愁烦恼,竟然有人会信这个?!这不明摆着坑蒙拐骗嘛!
秋悼澜仿佛没看到她嫉恶如仇的眼神,拂了拂手站起身,走到一张竹藤编制的躺椅上,手指了指对中年女人说:“请坐”。
中年女人颤颤巍巍走了过来坐下。
很快解决完问题后,女人又离开了。
秋悼澜摘下他面上的墨镜,对叶子溪说:“我知道现在这是在你的梦境当中,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都是属于我们前世的回忆,你看,子溪,前世你就和我和焕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到了今世,你依旧如此。”
紧接着,秋悼澜逐渐一步步朝她走来,一把将她搂入怀里,轻轻覆上她的嘴唇,然后逐渐加深这个吻。
就在这个梦境当中,他们做了一次又一次。
叶子溪的眼角忍不住爽到留下眼泪,无论是焕星还是秋悼澜,都知道要怎么取悦她的身体。
“别哭,你哭的话,我会心疼。”秋悼澜慢慢亲吻她的唇角、眼角,然后凑近她耳边,轻声对她说,“现在你要做出一个选择了,究竟是选择我,还是选他,焕星。”
叶子溪张着嘴,她想说不要。她没有办法做出任何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