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尔有些搞不明白,于是骑着战马就慢慢靠了过去。
虽然马匹的速度没有提起来,但披挂上护甲的舔血草比之前沉重多了,稍微松软的地面直接被马蹄一压,就能踩出一个深深的蹄印。
而且身上的护甲也会随着身体的活动而发出难以避免的摩擦噪音——哪怕工匠们用了各种方法去除这些摩擦噪音。
因此隔着一段距离,包括坐在空地大门不远处的木雕工匠,还有空地大门口镇子上的卫兵以及基尔的手下武装民众们,都发现了骑着披挂护甲战马的基尔骑士。
木雕工匠看到来人分外惊慌,急忙从地上坐起挥手行礼,手里一直鼓捣的东西也散乱掉在了地上,他都顾不得了。
而多恩镇安排过来的几个监视的卫兵守卫,却只是好奇的望一望骑士的战马,随后便小声的谈论起基尔骑士此刻战马的新护甲,一边聊天,一边准备吃晚饭。守卫空地大门的武装民众们倒是格外兴奋,看门的几个民众立即呼喊已经休息的同伴,让大家都出来看看骑士战马的新护甲。
这毕竟直接关乎他们每个人的切身利益。很简单的道理,带领他们民众们的基尔骑士越厉害,大家自然在之后的旅途中就越安全。
之前那夜的惨烈盗匪袭击,他们每个人都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基尔也对着手下武装民众们挥了挥手,却只在路过木雕工匠的时候,转过脸对工匠说了一句话:“你来的挺早的嘛,需不需要到我那里坐坐?”
基尔只是客气一下,他并不想让这件事弄得很多人知道,但这个家伙就这么坐在镇外的道路边上,实在是过于显眼了。
而且靠近后,基尔才看到,这个木雕工匠之前坐在路边低头忙活,却原来是不放过这点时间,粗糙的手里依旧拿着好几个做了一半的木雕,看来是想多赚一些钱。
“大大大人,骑士大人,不需要,不需要了。小人,小人还是在这里,等,等候就行了。”
似乎是被战马此刻威风的护甲给吓住了,也或者没想到昨天才在商会中见过的年轻人,虽然自称骑士,但真的是一个骑士啊?
基尔翻翻白眼,他要对方半夜过来,就是不希望引人注意,但没想到这家伙提早过来,又直接坐在路边就这么雕刻木雕。喂喂喂,之后镇子附近出了事情,大家不就
但他没办法,只好对这人说了一句:“既然这样,你挪挪位置,稍微远离我这大门。”
“可,离远了,等一下天黑,我就什么都看不到了。这些木雕还没完成……”
看着对方手里紧紧握着的半成品木雕,基尔无语了,他嫌弃的摆摆手,不再跟这人说话。
工匠卡克看着骑士骑马走远,他纠结一阵,还是收拾了一下,捡起地上散落的木雕与削下的木片,拖着沉重的大口袋,朝着镇子的方向挪了一段距离。
“基尔大人,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哈哈,肯定是盔甲吧?哇,您的马真威武!”
基尔得意的骑在马背上,示意舔血草放慢步伐,让大伙好好摸摸看看这套新弄到的战马护甲。
人们围过来,有将金属护甲部分敲的邦邦响的,有好奇多层防护布防护力的,还有人低下头,想看看战马护甲垂下的部分,里面是个什么模样。
舔血草不耐烦的打了个响鼻,晃了晃脑袋,憋屈的慢慢在人群围观中挪动着蹄子。它有些饿了,而这些讨厌的人类老是阻挡它去吃东西。
哼。
感觉到战马的不耐烦,基尔招呼大伙一声:“将负责照顾马匹牲口的人喊来,这些战马护甲的披挂与卸下,我得尽快教会他们才行。不然之后需要战斗,还得我一个人披挂战马,那可不行!”
于是有人立即过去叫人。
“记得让他们带些马匹吃的过来!”
慢慢来到营地中心位置,围观的民众们更多了,许多人正好吃着饭就端着自己的木碗过来好奇的围观。
基尔就在上百人的围观下,教着负责马匹的几个民众怎么将整套战马护甲卸下,又怎么按照顺序装上。教了两遍后,基尔就不再亲自上手了,而是站在一旁检查,让那几个人上手干活。
而舔血草则老实的站在原地,被松开了嚼子的它,也不管给它反复穿护甲又脱护甲的人类在发什么神经,只顾大口的嚼动着干草,还有一整盆混杂豆子。
一个装水的木桶也被放在旁边,舔血草感到渴了,它就可以直接将整个马头伸进去,大口喝水。
教士与血牙斯特当然也过来看热闹,看了一会儿后,血牙斯特便将基尔拉到一边,并让人带过来了一个消瘦痴傻的家伙。
“哦,这不是那个有点本事的盗匪么?没死在姑娘们手里啊?”
基尔坏笑一声,他都忘记了队伍中还有这么一个人呢,之前有队伍中的姑娘从基尔这里将监管这人的工作要了过去,基尔就觉得这人估计活不了几天,没想到这时候还活着呢。
血牙斯特听到基尔这么一问,也是颇为无语:“不仅活着,昨天出售被俘盗匪的时候,还差点惹出麻烦呢。”
于是,血牙斯特便将之前没找到机会给基尔说的事情,告诉了他。
基尔听完,用手摩擦着下巴,看着嘴里低声叨咕着什么的痴傻家伙说道:“或许,这人背后很是有一段故事呢,他的来历估计不简单。”
“你的意思是?留下他?或者找人治好他的痴傻?”
基尔听到血牙斯特的话,哼了一声:“想得美,偷袭杀了我的手下,又给知名的盗匪团伙做打手,就算这人不直接参与盗匪的劫掠行动,也间接是盗匪们恶行的一部分。没被死了同伴的姑娘们整死,已经算是他命好了,还想我钱治好他的疯癫,想都不要想。”
基尔走近抱着自己长剑呆愣站着的威尔,绕着他转了几圈:“怎么还让他拿着武器?不怕他疯癫的时候再杀人吗?虽然这人战斗水平一般,但队伍中的普通民众可不是他的对手。”
血牙斯特一直负责队伍中基尔许多没时间管理的事情,因此无奈的说道:“这家伙,对他那把剑,比自己胯下的那条家伙看的还紧,不动他宝贝的长剑的话,他还老实不少。不过基尔,这人还是处理了吧,待在队伍里,已经惹了一些乱子。昨天晚上,我听说一些队伍里的女性,已经为了争夺他,发生口角和斗殴了。”
基尔差点呛住,他着重看了一眼消瘦的家伙,嗯,是有些俊俏,甚至因为消瘦,脸蛋比之前交手的时候,好像还更帅一些?
“有没有这么夸张?队伍里的民众虽然大多是村子里的农户,可我看大家都还不错嘛,结实的腿脚、手臂,想来干活都是好手,体力精力也很健壮。而这个家伙,除了长了一张好脸,估计其他都不怎么样?”
血牙斯特耸耸肩:“姑娘们只觉得好看就行了,哈,要不咱们将他卖到镇子里的红房子吧?前两天我过去玩,不,是打听消息的时候,还见到那里有面对富裕女商人的一些家伙呢。”
基尔拿指头虚点了几下血牙斯特:“谁之前还跟我吹嘘自己的爱情故事呢?”
“那是经商故事,不是爱情故事,咳咳,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
血牙斯特一脸尴尬,但很快凭借多年闯荡商路上学来的无耻厚脸皮,将这件事强行揭过去。
基尔没直接回复同伴,而是一把抓住威尔抱在怀里的长剑握柄。
握着的时候,这个消瘦的家伙稍有反应,但不多,嘴里依旧叨叨着一些人名。基尔灵敏的耳朵清晰的听到了这个家伙说的每个名字,稍一猜测,就从对方说的名字还有连带的职位猜出,这个家伙好像在某个类似学校的地方学习过。
而且是个连带教授武艺的地方。
这就有意思了,看来那个地方跟这个痴傻的家伙关系颇深,而且让他在疯癫的状况下,依旧无法忘怀。
考虑到对方的年龄大不了基尔这具身体多少岁,因此对方少年大部分和青年的一部分时光,显然都与那个像是学校的地方有关。
“斯特,你听过一个叫【波尔亚剑士学院】的地方吗?”
基尔稍微发力,将威尔的长剑从剑鞘中拔出,随着武器的拔出,痴傻消瘦的家伙好像受惊一样,浑身战栗了起来。
“没听说过,我虽然做了好多年商队护卫,但并没出过王国。咱们国家实际很大呢,相比周围的国家,听一些教士说,比那些小王国要大上五六倍呢。当然,不包括东边的帝国。”
他耸耸肩,随后嘴里低声抱怨着一些话,吐槽南部行省的贵族老爷们,连南部相邻的一个小王国都打不过。要知道,南边那个小王国,实际面积和国力都并不如南部行省一个王国行省呢。
“或许,不是咱们国家的那个被你救的老商人,他或许听说过这个名字。”
基尔点点头,他一边抽出威尔抱在胸口的长剑,一边观察着这个痴傻之人的反应。
只是握着长剑握柄的话,威尔虽然有反应,但不多。而当他将长剑往外拔的时候,这个家伙就开始浑身战栗。此刻,基尔将长剑拔出一半,这个疯癫的家伙终于有了动作。
消瘦的年轻人嘴里胡乱低吼一阵,然后一手抓着剑鞘,一手突然握向自己的剑柄,想要与基尔争夺长剑的控制权。
但基尔不为所动,年轻人胡乱的敲打掰扯长剑握柄,却半点都掰不开打不掉基尔的右手。
估计是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保不住自己的长剑,这个呆傻的家伙像是野狗一样嘶吼一声,张开嘴巴咬向基尔的喉咙。
“小心!他要咬人!”
血牙斯特惊呼一声,还未上前帮忙,就被从基尔身上发出的一阵冷意给僵直在了原地。
不仅是他,连正面面对基尔的这个疯癫年轻人,也僵硬的保持着张嘴咬人的动作,强行停下了所有动作。
那是一股摄人心魄的杀意,还有使人浑身发冷的不适感觉,就像是冰凉的金属武器贴住了喉咙,下一刻就能被取走性命一样。同时,血牙斯特甚至还感觉自己的耳边有模糊的众多哀嚎呻吟声响起,这让他又回想起了前些天的那个夜晚。
基尔这边,他虚闭着眼睛,一脸冷酷的看着想要咬他的家伙,仅仅释放出自己的杀意和动手攻击的意念,就将这个痴傻的家伙钉在了原地。
随后手上动作不停,终于从痴傻的威尔手里,将他的长剑夺了过来。
这是一把做工精良的钢制长剑,柔韧性与锋利度,都优于一般的武器,只是可能近一段时间缺乏保养,此刻这把原本还算漂亮的长剑剑身上,多了些没有清理沾染血迹,从而略有腐蚀生锈的红色斑点。
借着旁边的营地火光,基尔这次注意到,剑柄末端的配重物上,有着一个被刻意毁掉的阴刻纹饰。
他琢磨一下,估计是这个家伙原本的家族所用的纹饰。可惜早已被人故意毁坏,不可能再辨认出来。
检查一番后,基尔将长剑重新插回剑鞘中,这才收起了自己的杀意和攻击的念头,让面前的这个家伙‘活’了过来。
但就像是受惊的野兽,这个痴傻的年轻人哀嚎着蹲在地上,却是头也不敢再抬起来了。
之前要拼了命扑上来撕咬基尔的疯劲也没有了。
血牙斯特打了一个冷颤,又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这才苦笑着对基尔说:“收着点吧,基尔,你刚才把我也吓着了。”
“哦,是么,抱歉,抱歉。”
基尔道完歉,看着蹲在地上抱着长剑发抖的家伙,犹豫一下后说道:“麻烦你将队伍里的那位老商人叫过来,看看那位能不能辨别出这个家伙的来历。知晓这人的来历,咱们再讨论怎么处理这人。我对那个什么学院,有点兴趣。”
基尔考虑着,是不是需要找一个知识丰富的地方,全面的,系统的了解一下这个异世界的情况。
至少,人类社会的具体情况,他得全面的了解一下吧?总不能光是依靠民间剧团的戏曲,还有酒馆里吟游诗人们的诗歌传说,来获取知识吧?
这些东西充满了夸大的形容,还有明显或讽刺,或揶揄的政治性暗喻在里面,不能,也无法正确客观的了解各地的历史和实际情况。
当然,刨除那个不清楚的学院的情况,大城市里估计是有保存传递知识的组织和建筑,他之前听拉妮莎骑士偶尔说过,拉妮莎骑士年轻时就在西北行省首府的风琴堡求学,她就常去一些收费的公共性质的图书馆,学习一些感兴趣的知识。
只是那里似乎是对来访之人的社会地位和收入有所限制,不是谁都能进去观看那些保存的书籍的。
基尔自诩如今的自己虽然没有正式骑士的贵族任命,但凭借跟克劳骑士的关系,还有自己的实力与经济能力,之后前往南部行省的首府,到那里可能存在的公共图书馆阅读书籍,估计能行。
这是一个费时费力,也不是必须的事情,但基尔明白,无论如何,这是一件终将要做的事情。
避不过去的。
如果他要跟绝大多数平民们一样,居住在一个小范围的地区,浑浑噩噩的生活一辈子的话,当然不需要了解这个世界是个什么模样。
只需要有一份能养活自己和家人的土地,还有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屋子,再认识一些同村的朋友,与村子里教会的教士熟稔一些,这样便大概率能平平安安的过上一辈子。
最终在几十年之后,真正体会一次异世界人们都会经历的死亡历程。
如果他够虔诚,又对教会和神明有所贡献,说不定能好运的升入神国,或者被信仰庇护,经过冥界,再度投身入世界的循环之中。
如果他平凡的度过一生,或许会在死后另有一番波折,比如在冥界长久的徘徊,最终在漫长的时间中忘却自己的一切,化为诗歌中传唱的灵魂浮尘,被其他死后的亡魂们所踩踏。
又或者,在冥界倒霉的被那里的恶兽所捕食,自己一生的经历,只不过给那些凶猛无智的野兽增添一份咀嚼的滋味。
随即,想到此处的基尔打了一个寒颤,慢慢低头看向自己的一双手掌。
隐约间,他能在除了感知到手掌中存在的自身生命能量之外,那些之前很少感知到的些微农神神力,也略显模糊的被他感知探查到了。
这些不多的农神神力并非一动不动,而是自发的构成一个循环体系,在他的手掌皮肤之下流动穿行。
基尔明白,这些神力最终会在他腹部的一个虚拟的神力种子处汇合。并且还跟他如今身上的两个祝福能力紧密相连。
虽然两者的农神神力并不交融互通,但基尔却因此可以清晰方便的使用身上的两种农神祝福。
过了一阵,老商人便被血牙斯特叫了过来。
老人最近的身体越发不好了,刚被基尔从盗匪老巢救出的时候,他的动作还不输年轻人,这几天过去,脚步明显慢了不少,腰也有些佝偻。
“你的身体情况看起来不好啊?芬提迦老先生。”
面对年轻骑士的礼貌询问,老商人微微一笑:“我一生经商在野外走了太远太久,现在身体这个样子,已经不错了。”
“骑士大人,您叫我来,是有事情要交代的吧?请放心的交给我,算是报答您救下我的恩情。”
基尔指了指旁边蹲着发抖的痴傻年轻人:“没什么,就是我对这个俘虏的盗匪身份有些好奇,想要知道这个已经疯了的家伙,到底来自哪里?”
老商人点点头:“能被您这样注意,想必他的来历必然不凡。既然人痴傻了,这反倒是容易处理,呵呵,毕竟我是个老家伙了,思维清晰又强壮的年轻人,我可不是他们的对手。”
基尔对血牙斯特说道:“既然这样,这个人就交给芬提迦老先生看管吧,之前负责看管他的人就解散,省的姑娘们争吵打闹。另外,毕竟这人疯癫,手里还有不能离身的武器。再另外从我手下的人里面,调两个装备精良的人专门看着他,不要让他伤到队伍里的其他人。”
基尔又转身看向老商人:“芬提迦先生,如果有什么发现,或者这个家伙意识清晰了,直接找我。”
“好的,骑士大人。”
“叫我基尔就可以了,不必敬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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