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尔寻找克劳骑士,首先就去对方的营帐寻找。
不过停放骑士的马车与营帐的地方,除了骑士的两位亲卫与血牙斯特坐在小火堆边,要找的克劳骑士并不在此处。
“大人并未回来,应该还在男爵大人那里。你可以到那里去寻寻。”
亲卫这般提示道。
基尔点点头,这便寻找过去。
在靠近男爵营帐的地方,数位教士们正在给昨日耳朵聋掉的士兵们进行最后的治疗。这是最后一批人了,仅存的士兵焦躁不安,而几位教士却脸色苍白,双眼凹陷,显然这两天连续不断的使用神力治疗,他们自己的精神也受到了极大的考验。
可四人却并未有人在此退缩。
几个人看似默默治愈士兵们的耳聋,之间不进行任何相互的交流,但其实却是在默默的相互较量着呢。
他们几人将各自治愈的人数互相计算,农神教会的两位教士虽然因为是两位教士,所以治愈人数最多,但他们却并不甘心。
因为士兵们都是来自郡里各地的农户家庭,基本上都是天然的农神信仰者。
可因为这事儿,其他两个教会治愈了因耳聋而受苦的士兵,却是捞了好处,让士兵们心里对太阳神教会与财富之神教会颇有好感。
这些人未来的信仰倾向就很难说是如何了。
财富之神教会还罢了,因为财富之神不渡穷人,家里没点财产或者经商,财富之神教会想跟这些士兵有合作都不容易。
但太阳神教会就不同了。
众所周知,农业很大一部分就得依靠光和热,而太阳便是最主要的光和热的来源。植物们需要迎光喜热,才能最后长势喜人,收获颇丰。
在这一点上,太阳神教会对农户们还是有一些吸引力的。
而且人类天生惧怕黑暗,喜欢光亮,太阳神教会每次节日搞出来的那些亮闪闪的表演,都会让许多生活不愁的民众怀着喜爱而靠拢太阳神信仰。
这一点是穿着行事较为朴素的农神教会不擅长的。
虽然肯德尔城的农神教会搞的不错,但其他地方就很一般了,哪怕在各地,农神教会都是人类社会中最大的信仰。
但久守不攻必输无疑,农神教会一直提防着太阳神教会呢。
基尔穿过看似普通,实则明争暗斗的数名教士。路过时,他还给每一个教士都恭谨的行了礼,算是对他们治愈施为的尊重,而不是教士们在地位上的尊重。
询问冷漠的男爵亲卫,得知克劳骑士的确跟鲁米骑士在男爵的营帐中谈话,基尔便要求通报。
“克劳骑士专门传话让我过来找他,请通传一下。”
这个站岗放哨脸色冷峻的男爵亲卫正是昨天跟他发生冲突的亲卫其中一人,自然不会给基尔好脸色。
但对自己的职责却牢记于心,心里虽然不爽,想要跟基尔再找机会练练,拿回面子,但也不会在正事上耽误什么。
因为相比于他们这些男爵信赖的亲卫,实际上基尔这个去年才在肯德尔城冒出来的年轻小子,却因为克劳骑士的原因,经常给男爵与骑士们办事。
更不要说此时的基尔实质上是克劳骑士的骑士学徒,身份上是克劳骑士的骑士侍从,地位是要高军队中士兵与卫兵们一截的。
“你等着,我这就去通报。”
亲卫冷漠的这么说着,盯着基尔,随后转身向男爵的营帐走去。
旁边火堆旁的其他男爵亲卫也低声交谈着,手指点点刚才那人与基尔。
基尔嘴角翘起,并未怎么样。
这些人都是要面子的,平常因为伺候男爵本人,所以跟克劳骑士统领的城镇卫兵与民兵队伍们关系并不好,甚至只能说是很一般。
‘还是没被打服,找机会挑衅他们一下,将这些亲卫一个个打倒在地,估计就能正确的认识双方新的关系了。’
基尔美滋滋的想着,这种方法简单直接,身在军队中,大家都是靠武力吃饭的,将你打败,甚至将你们全都打败,这才是让他们不再敌视基尔的正确方法。
被打败一次可能还会不服气,如果次次战斗次次被打败,这些人也只能‘正确’的认识双方的关系辣。
很快那人回来:“基尔,克劳骑士让你进去,男爵他们正在进食,动作轻巧些。”
“呵,找机会练练?离开了这怪风草原后?”
基尔用手摩擦着下巴,皮质的厚手套剐蹭着他下巴上的初生胡须,斜着眼睛对着这人问道。
“求之不得,你能应付我们几个?就还是昨天我们几个?”
这名男爵亲卫的嘴角向下弯曲,眼睛眯了起来。
但基尔的回话让他很是生气:“不如让所有的你们那一帮人都过来看看?热闹热闹。”
“口气不小,我们精练武艺多年,不是那些之前还在种地的农夫们可以比的,就连城镇卫兵,他们平常也更多的是维持秩序,武艺最精湛的才能加入我们,你有这个信心吗?”
“信心没有,但可以试试看!你知道的,我就喜欢挑战自己。”
基尔满脸的无所谓。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断腿断脚自己爬着去找教士们治疗!”
“没事儿,反正你们人多,没断腿断脚的,可以帮着断腿断脚的人去找教士。”
“嘴真硬啊,你这个小子。”
基尔轻笑一下:“硬的可不止是嘴,拳头也不差,会让你到时候好好尝尝的。走了。”
两人拌嘴几下,基尔这就越过这名男爵亲卫走远了。
虽然是在室内,但能停放马车的室内层高宽敞,因此男爵与骑士的营帐还是都扎了起来。
这是排场,代表着地位和权力,任何时候都不能少。
当然,这里面还有着一些更加实用一些的道理。
士兵们得随时找得到他们的上级,甚至最上级。
当挂有贵族徽章的营帐随时都能看到后,士兵们不仅心里不会紧张,而且出了大小事,他们也能知道除了找直接的上级——本队的正副民兵小队长,还能在最后找到军队的实际主人——肯德尔男爵,来处理问题。
营帐门口也有男爵亲卫在站岗,看到基尔过来,这人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向营帐内通报一声:“基尔骑士侍从到了,克劳骑士大人。”
“让他进来。”
营帐里传来克劳骑士的说话声音。
基尔挑开布帘,里面正是男爵与两位骑士。
但不同的是,鲁米骑士正在对着一个冒着寒气的巨大翅膀较劲,看起来好像是正用锋利的匕首切割着什么,而男爵则正在一个铺开的大块羊皮上用笔画着什么。
克劳骑士却在营帐中间的火堆旁忙活,基尔一闻味道,就觉得不妙。
“基尔来了啊,快来吃了这个,普通鹰身人怪的心脏!”
克劳骑士转过身来,他的手里正是一个穿在粗大铁签上的怪物心脏。基尔一看到这个就双脚发软,嘴里发苦,片刻前他的样子,这一刻就立即飞走了。
这些怪物肉都是怪怪的,一副非人挑战常规食物极限的样子。
水鬼肉颜色怪异,味道也说不出的奇妙。
而此时眼前这个鹰身人怪的心脏,虽然看起来跟普通的猪心牛心差不多,但微焦发黄的心脏表面,怎么冒着一股盘踞在表面的扭曲烟气啊?
这些怪异的烟气从心脏上冒出来,像是大风中随风摆动的草原,盘踞在心脏表面左右甩动着,却又不直接飞走。
克劳骑士还一脸你赚到了的表情,将这个东西重新放在火堆上,用沾了盐水的刷子在心脏表面刷动。
转个圈,再刷上一层动物油脂,防止怪物心脏烤焦了。
“大人,这东西真的能吃吗?”
基尔问着。
说着话,这个常人手掌完全张开,一掌大小的心脏就像是一个蒸汽锅炉,咕嘟咕嘟的从血管断口处冒出血红色的烟气。
左心房一个血管断口大口吸入火堆周围高温的空气,旁边的另一个血管断口就不断被泵出滚烫血红的烟气。
右心房也不甘示弱,大口大口的吸入空气,再混合着心房内的怪物血液大口喷出。
甚至这边玩的更,血管整齐的切口上还喷出了跟烟圈一样的血红色气雾圈子。
基尔脸色难看,手指着这东西不断发问。
“真的能吃吗?它还在动啊!”
克劳骑士轻笑一声,耸耸肩:“怎么可能还活着,不过是上面残余的些微魔力与怪物不甘的精神在作祟罢了。这反而是你需要的,烤的差不多了,趁热吃了吧。”
骑士将受热跳动的怪物心脏往旁边餐盘中一放,随后退下穿过的铁签。
伸手一指,示意基尔可以开动了。
虽然不情愿,但颜色诡异的水鬼肉他都吃了,这个被他杀败的鹰身人怪的心脏,怎么可能吃不了呢?
反正,左看右看,这东西除了还在噗嗤噗嗤跳动,表面缠绕着诡异的烟气之外,跟动物心脏差不多嘛。
不喜欢它跳动,基尔拿起餐盘旁边的铁叉子一举扎穿这玩意儿,左右甩动一下,这东西便受到重创,不再跳动了。
随后基尔挥挥手,再使劲吹吹气,将心脏表面上缠绕不肯散去的烟气吹散开来。
仔细一闻,这东西除了有些血腥味之外,还有一股迷人的香气。
“大人,你放香料了吗?”
基尔问向重新坐回自己椅子上的克劳骑士,克劳骑士摇摇头:“这种怪物脏器,最好的方法就是简单加热吃,放香料干啥?”
“但它我闻起来好像挺香的啊?”
克劳骑士一脸诧异,默默的指了指基尔的舌头,随后摇摇头没说什么。
用叉子插牢还在逐渐跳动的心脏,基尔从腰间抽出匕首切割起它来,片下一片,送入嘴里咀嚼。
嘴里的这片怪物心脏还在勉强抽动着,倒是让人蛮新奇的。
同时一股咸鲜火辣的感觉从他的口腔传出,基尔眼睛一亮,别说,还挺好吃的。
他动作飞快,不断切开怪物心脏上的肉片食用。
除了一些心室里残存的怪物血液带来了一些腥味之外,这东西的味道还真的不赖,看起来跳动的心脏很是怪异,但这反倒是在送入口中的时候,带来了不错的口感。
“大人,这东西还挺好吃的。辣辣的,咸味也十足。”
克劳骑士与坐在营帐首位的肯德尔男爵对视一眼,随后说道:“没放辣味调料啊?难道说鹰身人怪的心脏是天然带有辣味的?”
肯德尔男爵谨慎的磨蹭着自己的两撇胡子,思考了一下说道:“或许,是怪物肉在侵蚀口腔?我听一些认识的魔法学徒说过,口腔里的辣味,实际上是痛觉,人类是没有辣味的,不仅是人类,其他种族也并没有辣味这个感觉。”
不过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基尔已经快速的将一盘子的怪物心脏全部吃完了。
他大张着嘴巴,不住地哈气,一副被辣着的样子。
“要不,明天咱们也尝尝?”
肯德尔男爵试探性的问着,克劳骑士谨慎的点了点头,他们两个也很好奇,这东西真的这么好吃吗?
让基尔进食怪物肉只不过是小事,真正将他唤来的事情,却是吃饭后才说的。
“魔力弩炮?”
基尔一脸的好奇,他想不出来弩炮这种在他看来‘原始’的东西,怎么跟魔力这种异世界才有的神秘东西连在一起。
“它是什么样的?”他接着问。
“什么什么样的?”
克劳骑士被问住了。
“我是说,它的样子,还有大小什么的?您说要将它明天带走,而且不能用太多人,那么,我的意思是,它是能依靠人力搬运的吗?”
克劳骑士听完后笑了出来:“如果是普通的机械弩炮,那不行,连弩炮本身弩臂、主体、弩弦、蓄力机关、上弦机关、传动机关在内,这一套东西不说重量,光是体积和零件数量就不是依靠人力能简单搬运的。”
“必须得让专门的工匠将其拆卸下来才行。尤其是这种装在箭塔顶部的固定弩炮,功能更是复杂,体积和重量还有零件更多。别说拆卸了,就连使用它们的士兵,都得是专门培养出来的。”
但克劳骑士话风一转:“但魔力弩炮不同,它更加简练,所有的复杂机构都用刻画在弩炮主体圆筒上的魔法阵给解决代替了。”
骑士看向男爵,男爵点了点头,示意克劳说的没错,继续。
他伸出手比划了三个手指:“就三个主要部件,发射的半切圆筒、上下俯仰转动的炮座、还有持续供能的魔力源。”
克劳骑士瞟了一眼肯德尔男爵,随后说道:“事实上咱们只用拿走两个就行了:魔力源与弩炮主体。至于炮座,咱们又不是本地军队,自然这东西是拿来移动使用,而不是固定使用,无需炮座。”
“基尔,偷窃这东西虽然有失荣誉,但却能在未来的战斗中帮助我们的军队获取战斗的胜利!想想吧,咱们跋涉这么远,可不是为了失败才来的。”
随后克劳骑士靠近基尔耳边悄声说道:“男爵对此有些焦虑,身为臣下,我理应为君主分忧。等一下我带你出去,咱们先侦查一下那个魔力弩炮所在的塔楼。事实上,我刚才已经过去看了一遍,你也看看,我指定一个方案,咱们明天就去做。”
基尔也悄声问道:“等到明天军队离开之后吗?”
骑士点点头,这是显然的,只要离开,并且保持前进,后方追来的镇子上的人,多半来不及赶上他们。除非对方敢在白天大风时冒险前进,或者夜晚在草原上移动。
基尔没有拒绝,他对这件事很感兴趣,不只是看似光明磊落的肯德尔男爵突然说要派手下偷取过路镇子上的重要财产和武备器具,更是克劳骑士对此的态度。
有些跃跃欲试的感觉。
平常克劳骑士虽然不苦大仇深,但也是举止正派老道,总是一副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武力控制之内的可靠自信感觉。
就是这份感觉,让军队中所有人都非常服气他。
基尔有时也会去模仿克劳骑士的样子,在无关重要事情上,效果都还好。
他觉得,人们总是会去信赖看起来自信的人,尤其是当对方在某一个重要能力和技能上远比其他人强的时候。
这份自信对使用他的人来说,会很容易得到周围人的信赖与支配权。而对被影响的人来说,则会让人在陌生的地方与时刻,能感到安心,使众人行动起来更有序。
就像是一个主心骨一般。
当然,自信也并非是平白来的,你必须真的有那份实实在在的实力来创造与维持自信。
尤其是,不能在自信的来源事情上输掉。
可以狼狈,但不能在他人信赖的地方狼狈。
而此时的克劳骑士却给人一种不是常见的那种自信,他好像更活跃,更,兴致盎然一些。
这份兴致盎然可能克劳骑士自己都没发现,但此时营帐内的其他几人,包括基尔,大家都觉得很有趣。
老派正面的克劳骑士竟然在这种有失荣誉的地方格外兴奋。
看似专心处理冰冻巨大怪物翅膀的鲁米骑士,实际上一直在偷偷听着克劳骑士与基尔之间的对话,他很好奇克劳在王国近卫骑士团里到底都做了什么,经历了什么。
而肯德尔男爵则仔细的将魔力弩炮塔楼周围的地形都画了下来,他为了避嫌,不会在外人前牵扯进此事。
哪怕之后本地人猜到是他派人偷走了珍贵的魔力弩炮,他也不会承认,除非西部行省的伯爵派人来讨要,但按照事情发展的时间,那也会拖到今年南部战事结束的时候了。
到时候他已经带队返回,给不给,还在两说。
他或许可以推脱魔力弩炮损失在战火之中,也说不定,西部行省的主人早已忘却了此事,而本地镇子也没有将此事捅破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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