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庄里的院子各自独立,太白山中也没有能开垦田地之处。
加上山中早间和晚间那会,都是云遮雾绕,湿气颇大,不管是粮食还是瓜果,都存放不住,稍不注意便会长毛生霉。便是炭火,都很容易被浸湿。
是以,山庄中的日常嚼用,都是由专门的人每两日往这儿送一次。
因着这次元家来的全是女眷,所以负责给她们这几个院子送瓜果的便是山脚下村子里的一个农妇,姓李。
她年轻的时候,家里的男人做工时出了点意外没了,她也没有改嫁。独自一人将底下三个孩子拉拔大了,只是家计有些艰难。
庄子里管事的人觉得她可怜,又看她为人勤快老实,便将这活交给了她。每月发的月钱,也能让她家中稍稍宽裕一些。
这边崔嬷嬷还没反应过来,元妙仪却已经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又问了一遍白芷:“你说,她女儿身量纤细,还带着帏帽?”
白芷见状便仔细想了想道:“冬夏确实是这么说的,姑娘您也知道,冬夏不是会随口胡说之人。她这么说了,八成是亲眼瞧见了。”
元妙仪道:“这便是
大燕从来没有女子不能抛头露面一说,便是元妙仪这等官家贵女,出来行走时,也少有戴帏帽的时候。
更何况,如她们所了解的一般,李大娘家中,家计艰难,有三个孩子要养活。
那这种人家的闺女,怎么可能有玉质纤纤的姿态。
须知弱柳扶风之姿常出于贵眷之中,小姐们不用亲自动手做活才能有此仪态。
像李大娘家中,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养出这种做派的。那么今日下午来的,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是什么李大娘家的闺女。
元妙仪站起身来吩咐道:“白芷,你想个借口去趟李大娘家中,看看她家中人是否都在。冬夏和你一块儿去,让她认认那位“小姐”可否在家中。”
白芷见她神色端凝,便知此事非同小可,当下正色起来,应了声是,便出去找冬夏了。
元妙仪随后又道:“崔嬷嬷,今日一定要把那个院子给我盯紧了。别说是进出什么人了,就算是飞进一只鸟,也要来报与我听。”
崔嬷嬷虽有些不解她这般做法,但还是躬身领命了。
元妙仪望向窗边案几摆着的那一株娇艳的红山茶,鲜妍的姿态让室内多了几分生气。
她有预感,这次若能成事,将会抓到一个让柳殊棠再也不能翻身的把柄。
崔嬷嬷很快便吩咐完回到了内室,她见元妙仪半依在榻边,眉头依旧没有放松,便轻声唤她:“姑娘,姑娘。”
元妙仪回过神来问道:“怎么了?”
崔嬷嬷便接话道:“连着几日都没有能查出那日从西院出去的人究竟是谁,奴婢想,要不要将此事知会世子一声。”
元妙仪轻轻摇了摇头,鬓边发簪上的流苏扫在她的帔子上发出了沙沙的响声:“兄长在润州的事一定不少,这事儿说到底还是内宅之事,不必说与他听,徒增烦恼。”
崔嬷嬷拗不过她,只能叹了口气,随她去了。
西院中陌生的蜀中来客,柳殊棠在家中千方百计想要来的太白山,山中只有附近之人才知道的求子灵验的寺庙。
元妙仪半阖着眼睛,觉得这些堆积在一起,如同一团乱糟糟的线一般无序的事,好像逐渐被她抓住能解开这一切的线头。
傍晚的时候,白芷和冬夏便赶着回来了。
天清气爽,崔嬷嬷便将晚膳摆在了院中。
见白芷和冬夏还有些气喘吁吁,元妙仪便让她们下去歇会儿,喝口水再来。
等白芷和冬夏平复了气息回来的时候,元妙仪正好也用完了晚膳。
白芷和冬夏下山的脚程很快,到了李大娘家中的时候,发现家中确实多了一位看上去便与家中其她人略有些不同的女子。
李大娘说那是她家远房亲戚的姑娘,因想来白云寺中拜观音娘娘,这才借居在她家中。
今日恰巧家里人都有事,这姑娘便替她们送了送瓜果,左右也不用她自己背着。
白芷看了看,除了她之外,李大娘家的三个女儿确实都在,且李大娘脸色蜡黄,瞧着也确实是病了的样子。
“不过。”冬夏有些迟疑道:“我倒是瞧着,那位姑娘的身形,和今日从那边院子里出去的不一样。”
元妙仪皱了皱眉:“能肯定吗?”
冬夏摇了摇头:“奴婢并不是很确定,只是有些微微的相差,说不定是奴婢看错了。”
元妙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们先下去吧,今日早些休息,让杜若和菘蓝跟着服侍便是。”
白芷和冬夏走后,元妙仪独自坐在院中想了好一会儿,随后便道:“崔嬷嬷,给我更衣。”
元妙仪换了一身骑装。除去了头上所有的钗环,只用一根丝带高高束起。
崔嬷嬷不知她为何要做此等打扮:“姑娘,你这是?”
元妙仪理着腰间的系带头也不抬地道:“我心中对此事已有猜想,晚些时候,她们还会来送一次炭火。这次我要跟着那位姑娘去看看,她们到底去做什么。”
崔嬷嬷一听,便极力反对。
像她说的,这件事其中有猫腻。若只有元妙仪一个小娘子跟去,万一中途被他们发现了,她们一不做二不休灭口怎么办?
涉及到元妙仪的安全问题,崔嬷嬷绝不肯妥协。
但元妙仪或许骨子里也有着裴家人的倔强,总之她一定要亲眼去验证她心里的那个设想。
她安抚崔嬷嬷,她只远远地跟着看一眼。若事情有任何不对,她即刻便走。
“嬷嬷应当相信我才是,我会谨慎小心的。”
两人一直拉锯到夜里,崔嬷嬷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她听杜若来报,说送炭火的人刚从那边院子中离开了。
元妙仪便在出庄子的必经之路上等到了离开的一行人,她跟了上去,脚步轻巧地缀在不远不近的位置。
她前后两辈子都没做过这样的事,一时心中也有些乱跳。
好在这一行三个人也是女子,其中应该也没有练家子。元妙仪身量又轻,离着也有些远,竟一路跟着都没被发现。
元妙仪跟着跟着,便发现这条路有些眼熟,随后她便看到了前方白日才来过的积云寺。
她躲在树后头,发现门后早有一僧人在那儿等候。
见着那三人,也没说话,只开门放她们进去了,随后便将寺门又锁了起来。
“有些不妙了。”元妙仪心中暗忖。
她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此时寺门已经锁了起来,周围的墙又高,她定然是翻不过去的。
但是停在这儿,她又有些不甘心。
元妙仪从树后走了出来,想要凑近看看还能有什么办法时,脚下一个不注意,踩断了一节松枝。
清脆的“喀拉”声在寂静无比的夜里十分清楚,门后的僧人显然也听到了这个声音。
元妙仪只听门锁又发出了动静,显然是里头的人要打开门来查看了。
可她此时离开了树后,靠近庙门,四周只有两个高高的石柱,但石柱并不不足以完全遮挡住她的身形。
石柱的上方倒是有一个小龛,应该可以藏人,可元妙仪此时也来不及爬上去了。
如果此时被人发现,只怕要打草惊蛇了。
正当元妙仪想要闪身躲到石柱后,赌一把僧人未必能看见她时,石柱的上头突然伸出了一只手,将她一把拉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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