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祁司睿反问,温砚辞也没有表现的很吃惊,只是顺着祁司睿的话,启唇温声回道:“交集倒是没有,不过是早些时候在小欢茶楼碰巧遇到了云侍卫和桑鸢姑娘,而温某有幸得了小欢茶楼楼主所赠的寒酥晶酒,便借花献佛送了一壶给云侍卫。”
“寒酥晶酒可是上乘之物,温质子倒是挺大方。”这一送就是一壶,别人若是得了这么珍贵的酒,恨不得拿回家藏起来,那里还这样大方拿一壶去送人。
这所赠送之人是至交好友也还说得过去,可温砚辞与云衡八竿子打不着,倒是叫祁司睿有一丝意外。
温砚辞浅抿了一口茶,唇角划过一抹笑意:“不过是一壶酒罢了,温某还不敢当睿王殿下的一声大方。”
他是真的觉得那就是一壶酒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说罢,他叫了小厮拿了酒杯,把所剩下的一壶寒酥晶酒拆封,满满倒了一杯给祁司睿:“温某此刻又要借花献佛,还望睿王殿下莫要嫌弃才是。”
好酒,当与挚友分享。
当年是祁司睿和他父亲祁骁,去千里之外的西灵把他接来南洲的。
路上遇到了不少西灵的敌国军埋伏,都想取走他这个西灵国皇子的性命,有的还抱有希望,想将他活捉回去,以他为人质,去要挟西灵国主。
多亏了祁司睿和父亲祁骁一路相护,他这个被亲生父亲当作玩物丢给敌国做质子的无用皇子,才能毫发无伤,平安到达南洲国都昆京城。
所以,在某些时候,他已经将祁司睿当作了挚友。
祁司睿轻轻底下眉眼,眼眸中流淌着纯净与宁静,宛如湖面上的清波。
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指点在温砚辞递来的酒杯壁上,稍许片刻,他才勾了勾唇角,染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这样好的酒与我这个不懂酒的野夫共饮,怕是要辜负温质子的美意了。”
他久经沙场,驻守边关,喝酒误事,祁司睿便给自己个麾下将士立了规矩,凡是去了边关,一律不许喝酒,若是有违令者,无论将还是士,皆按照军规处置。
但此刻既不是在战场上,也不是在边关,便可放缓一些。
睫毛微眨,敲击杯壁的动作停下,祁司睿端起酒杯浅尝了一口。
美酒入口,有果酒的香甜,也有百年女儿红的纯烈,能品出酿酒之人的情怀,也能从中尝出世间百态。
“不愧是难得的上乘好酒,不错。”祁司睿真心觉着这酒不错,一番夸赞后,索性将杯中所剩之酒一饮而尽。
见他喝得痛快,温砚辞给他空了的酒杯添了酒,抬起自己面前的酒杯,悦声道:“能与睿王殿下共饮,是温某的荣幸,温某敬睿王殿下。”
先前在小欢茶楼,没能喝个尽兴,温砚辞这会倒是颇有兴致,又叫来小厮点了几道西灵国的菜,请祁司睿品尝,又叫小厮拿来了几壶醉仙小酒。
反正他有的是钱,且祁司睿也不差钱,几壶醉仙小酒与此刻的兴致相比那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看着小厮送来的西灵国特色菜,祁司睿饮酒的动作霎时顿住,抬眸凝视温砚辞,眼神中流动着诧异与智慧,仿佛在阅尽天下千万种变幻。
祁司睿敛了敛嘴角愉悦的笑意,问道:“温质子,这是思念故国成疾?”
西灵与南洲虽然因质子与和亲公主的缘故,也为两国百姓考虑,签订了停战协议。
自灵雪城一战后,两国便停战休养生息。随着后续民生走向,也有西灵国商人会来南洲做生意,但也是不敢明目张胆的。
这醉仙楼有西灵国的厨子虽不足为奇,但祁司睿疑惑的是这个温质子为何会请他品尝西灵国特色菜。
难道真如云弦所猜测那样,温砚辞有回到西灵国的心思,甚至已经付出了行动。
思绪及此,祁司睿顿时觉着这寒酥晶酒也不过如此,索然无味。
察觉到祁司睿微妙的异常,温砚辞虽然将祁司睿的微妙变化尽收眼底,但他只是无声的,小小叹了口气,依旧是一副今晚不醉不归,兴致勃勃的样子。
“睿王殿下,今朝有酒今朝醉,不必想那么多。”温砚辞给祁司睿的酒杯添满酒,举杯敬他:“第一次与睿王殿下共饮,当尽兴才是。”
他此刻真的没有想什么,唯一还想着的,便是还未端上来的莲藕排骨汤,里面加了杏仁的那种。
这道菜算不上什么特色菜,更算不上佳肴,但是他此生再也无法吃到的,母妃所做的莲藕排骨汤。
见他如此盛情款待,祁司睿若是因一个并无证据的猜测而当场冷脸离开,倒是显得他心胸狭隘了。
祁司睿重拾酒杯,沉了几分的脸上也染起和颜,语气也轻缓许多:“本王盛情难却,便多谢温质子邀请,如此美酒佳肴,应当尽兴而归才是。”
一杯酒下肚,祁司睿畅然,悦声道:“本来是本王欠温质子一顿酒,反而让温质子请本王,本王还真是有些过意不去。”
“睿王殿下说笑了。”温砚辞边给空杯添酒,边兴致盎然道:“殿下能赏脸与温某共饮,已经是温某的荣幸了,哪里还敢劳烦殿下请温某呢!”
友人之间来来往往,自是人间烟火,若是客客气气的,相互谦让,那就没什么真情可言了。
月挂枝头,夜色已深。
小碎花窗内,偷偷漏进来稀稀疏疏的月光,照在桌上已经喝趴下的俊郎男儿身上。
烛光灼灼,与窗内漏进来的银色月光交相辉映,些许洒在隐了一半身子在黑暗中的白衣男子,些许洒在一身黑袍的男子身上。
月光揽来一阵初冬的冷风,浮动白衣男子的额两边的微卷刘海,掀起黑衣男子的衣角,宛如一副画者笔墨下的对月对风饮酒图。
温砚辞忽地一下直起身子,举起酒杯冲对面早已经喝红脸,醉醺醺的祁司睿喊道:“喝……我还能喝……我还不醉,一点儿也不醉……你怎么就醉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