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姥娘在姬景行旁边坐着,缓慢挥动着蒲扇,姥爷靠着瓦堆蹲着,随着他的抽吸,旱烟头上一点点的微光忽明忽暗。
这是一个近乎静谧的夜,只有公路上不时呼啸而过的大货车,提醒这还是人间。
一辆货车刚刚驶过,透过一闪而过的灯光,可以看到马路的对面有个人影,似乎正在等着穿过公路走到对面来。
又一辆汽车驶过后不久,一个人来到了路对面瓦堆
“太太,我也到这边来凉快一会。”来人打了声招呼,竟然是四妮。
姥娘应了她一声,把扇子递给姬景行,对着已经爬了上来,铺好席子的女孩还有姬景行说:“行行,你和四妮说说话,我去买冰棍去。”
便不顾两人反对,自顾自的去了。
两人安静了片刻,还是姬景行先开口,“四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前几天我去你家找你,你家里人说你在市里没回来。我记得今年你就毕业了,分配工作了?”
“没有,现在我在市里帮着我姐看他们家的网吧。”章新男语气低沉
“昨天,我刚回来,听家里人说了,还听说你成了中考状元。你真是太厉害了!我就不行,一看书就头疼,”说到姬景行,她的语气又欢快起来。
两人随后又聊了几句,姥娘已经买了两个盐水冰棍过来,在瓦堆
姬景行和张新男就坐了起来,一边吸溜吸溜的吃着冰棍,一边闲聊几句。
摆在凉席上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屏幕就亮了一下,姬景行正在吃雪糕,也没有伸手去拿,慢慢亮光又暗了下去,
“景行,你那是手机吗?我姐也给我买了一个小灵通呢。”章新男,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银白色的小灵通,上面还挂着一个粉色的兔子挂饰。
姬景行伸手接过来,把玩了一下,真是好怀旧的东西啊。这时正是小灵通流行的时候,虽然只相当于一台移动座机,有很多缺点。
比如除了接打电话,发短信外没有什么功能,信号也不好,只能在本地使用等等…
但是单向收费,超低的话费,超长待机时间,还是成为许多无力购买手机人群的首选,一度风靡全国,巅峰时曾经有近亿用户。
姬景行在小灵通上按了几下,拨通了自己的手机,随后把自己的手机号,还有齐山矿家里的固定电话都存了进去,又递还给章新男。
“手机是中考后,家里人奖励的,我刚才把我的手机号,还有家里电话给你存进去了,咱们以后联系起来就方便了。”
成为中考状元以后,那部初二就买了的手机终于转正,可以光明正大拿出来使用了,以前手机都是放在齐山矿的家里,只有周末联系业务使用,平时都不会带在身上。
因为他高中要在市里上学,为了方便他和家里联系,大爷就打算出钱给他买一部手机,作为奖励。姬焕明没有表示反对。
姬景行也就乖乖接受了长辈们的好意,实际上姬景行并不怎么喜欢带手机。
手机对于他而言,代表着工作,人情,社会和身不由己。前世有一段时间,他听到电话铃声,和信息提示音就头疼。想来也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感觉,所以后来某些手机还在上面专门加了静音键。
但是这个时候,手机在某种程度上还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人们很乐意用个手机套,把手机别在腰间显摆。
看着章新楠,看着手机一脸艳羡的样子,姬景行就把手机递给他,并且指导她,翻出手机里的游戏玩。
“你的手机还可以照相啊,可惜天太黑了,要不咱俩可以拍一张。要不明天我在过来,咱们再拍?”拿着手机把玩了一会的章新男,突然兴奋的对着姬景行说。
“这次我带相机来了,咱们明天拍,可以到屋后我们经常爬的那座小山的山上,拍几张好看的!”
虽然夜色已深,黑暗中姬景行无法完全看清她的脸,但是依然能感受到少女的笑容,如同绽放的玫瑰,盛开在她年轻的面容。
姬景行突然很自责,虽然重生了,许多事情他依然无法改变,他可以给自己的青梅提供帮助,改变她的生活,但是他却不能给予她最渴望的那一部分。
他感觉得到,章新男正在看他,但他不敢面对,对面女孩眼中灼热的目光,也不敢面对她那诚挚的感情。
他逃也似的从上面爬了下去,“我还带了CD机过来,我去拿给你听!”他声音远远的传过来。
随后静谧的黑夜中,不远的屋里灯亮了起来,有个少年在翻找着什么,似乎在找他丢失的遗憾。
等到姬景行从屋里出来,瓦堆上面已经空空荡荡,如同节日后,深夜空荡的大街,没有一个人影,只留下遍地狼藉。一如他的心情…
四妮回到家中,小弟还没睡,看她回来了,就问她“四姐,你去哪了,怎出去了那么久!”四妮只是揉了揉他的头,进了那间低矮的,她和奶奶同住的茅草土屋。
屋外还能听到小弟和父亲的对话,“爸,刚才四姐回来了,我问她去哪了,她没给我说。”“哼,整天在那白日做梦,不用理她,赶紧睡觉去。”
她坐在床边,靠在床头的奶奶,用她干枯的手,抚摸她的头发,“妮子,你是去找那个娃了。”
“嗯,奶奶。现在我心里好难受,明明聊天的时候,还是那么开心。”四妮把头埋在老人怀中。
老人一边用手轻抚着少女的头发,一边轻声的对她说“妮子啊,喜欢一个人很容易,爱一个人就不那么容易了!”
“奶奶你也知道爱啊!”四妮从奶奶怀里挣脱了出来,惊奇的看着老人。
“我怎么就不能知道了,人生四苦,贪癫痴,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
奶奶可都尝遍了啊!那想当初啊,你爷爷也是十里八村数得着的英俊后生,我那时候就喜欢他啊,喜欢的几天看不到就心里难受…求而不得,就是爱啊!”在老人苍老舒缓的语气中,夜色越发的深沉了。
第二天刚吃过早饭,章新男就早早的来找姬景行了,青春明媚的容颜,因为天气炎热,变得微红的脸颊,即使身上是简简单单的白T恤阔腿裤,也显得她亭亭玉立如出水芙蓉般水润亮眼。
姬景行就带上相机,陪她上山,闪光灯照亮了他们曾经嬉闹过的崖边,一起偷摘过桃子的树下,一起坐着远眺过不老河的山顶。
下午在镇上的照相馆里,姬景行把两张满满的1G存储卡的照片导了出来,挑了两个多小时,筛选掉一些不太好的,仍然有500多张,都是他最近这段时间拍的。
花了700多块钱,把一张照片洗出来两张,让老板送了一个相册,把章新楠的照片都放在里面。
其他的照片,用牛皮纸装了,等回到齐山矿那边,再分一下来,到时该给同学的给同学,该留存的按时间用相册封好。
人也是矛盾的动物,不断得提高像素,却又在极尽全力的追寻那模糊的记忆。
坐在返回彭城市的大巴上,章新男翻看着相册,夕阳余晖里得脸庞挂着幸福的笑容。
喜欢一个人就要执着哦,不管怎样,我还是很喜欢你,像满天流星坠地,烟花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