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魔司!”
赵福生大受打击,‘噔噔’后退,直到后背抵住潮湿的木柱时,才停住了身体。
“大汉朝、镇魔司、赵福生——”
她表情难看,伸手捶了捶身后的木柱。
‘呯呯’的声响传了开来,拳头力量回弹,一切都真实极了。
这条街死气沉沉,好像生活在这里的人下意识的都收敛了自己的存在感,赵福生拍打木柱的声响传来,很快引来棺材铺里的人窥探。
一个脑袋贴着门框往这边看了过来,那人脑门光阔,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捆在头顶处胡乱挽了个发髻,眼睛细长,往这边一看时,赵福生也本能转头。
两人目光对望,那人发出‘嘶’的倒吸凉气声响,接着眼里露出惊恐,飞快的缩回了头。
末了,‘砰’的一声重响传来,整条长街都传出回响。
棺材铺的门一下被关上,因力道过重,使得那门外插挂的招牌都在晃动。
赵福生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个人的资料:棺材铺的老张。
随着此人的身份信息被她想起,与之相关联的更多资料便一一出现在她的心头。
‘她’来镇魔司不久,每日与她相伴的就是范氏兄弟居多。
这两兄弟买下她后,并没有将她卖入一些邪魔歪道之手,而是将她引入镇魔司,将她血契于镇魔司内,使她成为了这一司之主。
‘她’又是惊喜又是忐忑。
范氏兄弟对她并没有冒犯之处,这两人除了看‘她’的眼神令她有些害怕外,双方大多时候算是和平共处。
这两兄弟初时看‘她’极严,几乎不允许她外出,使她一天之内的时间几乎都留在镇魔司内。
而后‘她’运气极好,使得这两兄弟逐渐放松了对‘她’的管制,‘她’偶尔也能站在府衙门口往外看看,逐渐了解了一些附近这一条街的情况。
随着时间的流逝,范氏兄弟越发放松,几乎不再跟着‘她’,‘她’有时独自出门看看,能看到附近的人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头。
那时‘她’心生疑惑,鼓足了勇气想与人试着攀谈,但她一目光过去,无论是棺材铺还是纸钱香烛铺子的人都面露晦气之色,纷纷躲避之及,视‘她’如瘟神一般。
‘她’年纪不大,胆小懦弱,被众人这样嫌弃,便不敢再凑前了。
此后怪事频发,‘她’意识到自己恐怕是身缠鬼邪之时,后来受的伤已经越来越重,便再也无法出门,直至最终一命呜呼。
也正因为如此,‘她’对这条街有一定的印象,但与周围人并没有什么交集。
看到棺材铺的老板时,也叫不出这人名头,只隐约记得范氏兄弟提过‘棺材铺的老张’,至于此人叫什么名字,家中什么情况,便一无所知了。
“……”赵福生想到这里,面色铁青。
她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不妙了。
看样子昨夜她并非单纯做梦,极有可能是梦境成真,她在出租屋中发生意外,死后灵魂穿越于大汉朝,在这同名同姓的女孩身上复活了。
借尸还魂、死而复生,这本该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可她还记得梦境里的情景:陌生的时空、父母双亡的孤女、诡异的镇魔司,以及身缠鬼物的原主,最终受厉鬼的祸害而死。
赵福生正怔忡之间,庭院之中范氏兄弟则是一脸如见了鬼般的惊恐神情,两人肩膀相靠,脸色难看极了。
从她站立的位置往内看去,可以看到荒败的庭院,两侧是破旧的厢房。
正厅本该是处理公务的地方,但此时摆了两具尸首。
且昨夜经过雷击,正厅被损毁,看上去更加的残破。
此时青天白日,光线透过破开的大洞照入屋中,下方桌椅漆黑、沉闷,不知是不是因为还有尸体没有移走,屋子总给赵福生一种诡异、阴寒的感觉。
她搓了搓手臂,不安的看了看四周。
除了范氏兄弟外,周围并没有看到有其他人影的存在,但她总感觉暗地里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不带情感,有种残忍、阴冷的感觉,与梦中的‘赵福生’临死前受到的窥探后的那种感觉相同。
她咬了咬牙,深呼了一口气,犹豫再三,重新迈回庭院之中。
“你……你,是人是鬼?”
见她入内,范无救害怕异常的缩到了哥哥的身后,连退了两步,才壮着胆子探头问道。
“是人——”范必死胆大心细,此时目光落到了她的身后,见她身下有影子,才强作镇定道:
“厉鬼杀人,一般会先制造鬼域笼罩……”他说到这里,见赵福生皱起了眉头,想到她此前生为乡下野丫头,对于‘鬼域’是什么恐怕是一无所知的。
范必死目光闪了闪,解释着:
“所谓鬼域,也就是民间传说之中提到过的鬼打墙。”
厉鬼杀人之前,会先制造出一定范围的鬼打墙,将人困入其中。
等级低的厉鬼制造的鬼打墙小,杀伤范围也弱,同时也意味着受害的人数会缩小;而凶悍的鬼物则能制造一定范围的领域,这样的鬼域不止影响力大,且厉鬼在其中如鱼得水。
一入鬼域范围的人便如鬼的猎物,任它杀戮。
“福生此时有影子,在走动,先前我看到棺材铺的老张探头,证明此地并没有受到鬼域的影响,她应该是还活着的正常人了……”
“可是——”范无救听到哥哥这样一说,心中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吃了一惊:
“她已经死于……”
“住口!”
范必死大声喝斥,瞪了弟弟一眼,不准他将剩余的话说出口。
范无救被他一骂,先是一缩脖子,接着看了哥哥一眼,兄弟二人交换了个眼神,孪生兄弟心意相通,范无救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低垂下头。
“福生,你昨日出事,我是亲自探过伱鼻息,确认你死了,你怎么会——”
范必死将弟弟喝斥住后,接着转头向赵福生露出笑容。
他对于这件事既是好奇又有些惶恐。
赵福生身缠鬼物,早就触发了恶鬼杀人规则,照理来说必死无疑。
事实上她也确实是死了,昨日她死于赵氏夫妇之后,被鬼物开膛破肚,这一家三口的尸体都是范必死兄弟二人亲自收殓的。
那样的伤,就算她当时没咽气,也不可能活下来的。
但此时她活蹦乱跳,身上伤口痊愈,且面色虽惨白,但眼神明亮,仿佛一扫之前受鬼物缠身的晦气,整个人变得精神了许多。
这真是奇了怪了!
这种怪事,范必死在镇魔司呆了许久,也没有遇到过,他心中有些好奇,又见面前的赵福生神情镇定,不似以往般萎缩、懦弱,心中对她也有些生疑。
他脑海里飞速开始回忆镇魔司中有没有关于这种离奇古怪事的记录,不久之后,倒真让他想出了一个可能性来。
赵福生没有出声,只是目光落到了兄弟二人身上,开始拼命的开始回忆昨夜的梦境,以及搜索脑海中仅有的资料,试图弄清楚自己的处境。
从原本的赵福生记忆整合后,她大概整理出一条简单的线索。
赵福生今年十八,生于万安县治下的九门村,父母穷困潦倒,三个月前,两个自称是镇魔司的令使的人赶到九门村,以五枚铜板的价格将她买下。
开始的时候她以为这两人并非好人。
此时世道混乱,人命如草芥,许多地痞盲流拐带女子孩童,卖入污秽之所,官府都不管的。
她胆颤心惊的跟着这两人进了万安县,却没料到这两人并没有将她卖入烟柳巷之地,竟然真的将她带进了万安县的镇魔司中。
提到镇魔司,便不得不说大汉朝的制度。
原本的赵福生身为乡下丫头,大字不识一个,一生中走得最远的怕就是这一次随范必死兄弟入万安县了。
朝廷规则制度对她来说便如听天书,但镇魔司她却是知道的。
如今鬼物当道,时常祸害人性命,许多鬼物凶悍非常的,甚至能屠杀村镇。
朝廷为了平息厉鬼杀人,因此在全国州县都设有镇魔司,每个镇魔司中会配有坐镇的令司。
令司专管鬼物杀人的案子,保一方安宁,而令司之下则配有令使辅助,有鬼物出没的地方,由当地村长、里正上报镇,再由镇报入县中,由县里镇魔司安排人手消除隐患。
如此一来,镇魔司对于大汉朝百姓来说,重要性便不言而喻了。
范氏兄弟二人的身份就是万安县镇魔司的令使,这样的身份地位,甚至不受当地县令管束,远在县中官员之上,对于原本的赵福生来说,他们就是天大的人物。
当得知这样一对孪生兄弟真的将自己带进镇魔司时,赵福生心中别提有多忐忑惊恐。
随后更令她感到不安的,是这对兄弟并没有伤害她,而是告知她镇魔司内前任令司在灭鬼的途中意外身死,如今府衙之内令司一职空悬。
他们二人受前任令司临死嘱托,说是下一任令司会出自万安县治下九门村中,他们是经由前任令司的指引找到她,要她担任这一司之主的位置。
赵福生当时如受惊鹌鹑,面对兄弟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话,哪里敢多加推托,自然是唯唯喏喏,他们说她便怎么做。
最终她滴血定魂,成为了这一司主事。
……
赵福生这会儿想起来,觉得原本的赵福生不止是镇魔司的职责担得稀里糊涂,死也死得不清不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