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会现场, 此起彼伏的讨论声响成一片，门口采访的记者堵得水泄不通。
百年名校的校庆晚会竟然出现这样的情况，确实令人始料未及。
这场校庆晚会, 不仅仅只是简单的文艺汇报演出和颁奖仪式这么简单，还是一场政治任务, 光是从今天邀请的各界名流和优秀的毕业生就能窥探一二。
众目睽睽下, 这场校庆晚会彻底搞砸了。
喧嚣中，穿着暗蓝色礼服的少年微微侧头, 仿佛周围一切嘈杂都跟他毫无关系。
旁人急匆匆的从他身边离开, 最多也不过是因为他的长相会驻足打量下。
少年的头发是铂金色，在昏暗的角落处很是显眼, 五官长得俊美好看, 瞳孔也是特别少见的浅色, 然而他的眼神并不像外表那样清澈透明, 反而有种深不见底的疏离感。
又见他怀里还抱着一束包装很精美的白色玫瑰花, 左手食指戴着很低调的鸽血红宝石戒指。
大概是在这里等待自己的女朋友？
有人这么想着，也会好奇的看向后台那边的通道，只可惜因为今天的事故那边现在乱糟糟的一团, 也不知道他究竟等的人是谁。
……
言景的记忆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一天, 沪市。
他现在的名字, 并不是他本人应该有的名字, 因为他不是言家的大少爷，而是一个被抱错的烧烤摊瘸腿老板的儿子。
一般人遇到这样的事情应该都觉得很幸运, 毕竟吃好喝好又有钱的豪门继承人在外面的人看来永远都是光鲜亮丽的, 言景在家庭教师面前歇斯底里的像个疯子的时候没人见过，他有一种很特殊的能力，可以听到别人在想什么。
平静的口吻下汹涌的情绪, 或者是甜蜜的话语背后的冷淡和算计，都可以听的清清楚楚。
把他领养回来的父母不在意他的心情，只在意他能不能作为合格的继承人，每天的课程都被安排的满满的，从早上睁眼那刻开始，到晚上睡觉，他没有任何独立的思考的时间，也没有普通家庭里孩子和父母温存的时光，在他面前永远都是数不清的学习。
他的养母精神有很大的问题，总是会时不时虐待他。
有时候是用滚烫的烟头去烫他的手臂，有时候会用很细的缎带缠住他的脖子，看着他憋气到满脸痛苦的样子，会古怪的笑出声，优雅又娴静的脸上会露出大仇得报的模样。
言景被欺负惯了，也是个安安静静的性子。
世界就好像蒙上了一层雾，一切都是个大概的大概，记不住什么细节，好像是某天，他在弹钢琴的时候不小心错了一个音符，本来在旁边打着节拍的养母忽然睁开眼，她抬起胳膊，一把将身旁的古董花瓶砸在了地上，然后把言景从钢琴椅上抓起来，把他丢在了那片狼藉中。
手掌，膝盖，出血伤口小，但也很疼。
她还不解气，拿起画框重重的砸在了他的头上，最后被送往医院的言景被查出来是轻微骨裂。
没所谓吧。
无所谓的。
反正再疼的也不是没经历过。
只不过这次是医院的医生和护士心疼言景，让他在医院多留下了几天，他才得以偷偷溜出去，去找他真正的父亲。
那时候的宁鹤年龄也很小，他的父亲也没有足够的钱在夜市拥有自己的一个摊位，而是推着一辆三轮车，还要东躲西藏，以免被城管抓住。
言景听得到他们父子的心声。
宁鹤：“希望今天爸爸可以把车上的东西都卖出去，这样我们可以早点回去，我给爸爸做饭。”
爸爸：“……如果今天能顺利的话，就可以替阿鹤交开学后的辅导费了。”
真羡慕。
身上穿着病号服，被花瓶碎片刮伤的眼睛还带着医用眼罩的言景，他好羡慕这对父子啊。
他走回医院的时候，失魂落魄的，刚走过了天桥，就在病房门口看到了晃着腿的小女孩。
她穿着粉白色的裙子，褐色长发发尾微微卷曲，明艳动人的眼眸，娇娇嫩嫩的，又乖巧又漂亮。
她吃着面包的动作也很慢，小口小口地咬着，白皙脸颊微微鼓起，或许是意识到了言景走到了她的身边正在看她，她默默地抬头，与他的眼睛对视。
“好可怜啊……”
这是小女孩的心声，被言景听得很清楚。
“他是不是饿了？”小女孩低头看着自己的面包，被吃了一小半，她有点不太好意思，“呀，早知道我就晚点再吃了，这样还可以给他。”
一本正经的小女孩连想法都很单纯与可爱。
言景眨眼，以至于小女孩终于鼓起勇气，把面包没有被咬过的另一面举起到他面前：“你要吃吗？”
她的声音很好听，像是猫咪在撒娇。
他偏薄的嘴唇动了动，从她手里接过面包，默默地尝了尝，有点牛奶的味道。
“你是住在这里的病人吗？我今天来拔牙，好疼哦。”
小女孩十分澄澈的眼睛看向了他，言景仍旧一声不吭，她误会他不会说话，就索性让他听着自己说话，她的声音淡淡的，有些娇软，很舒服。
“那个是不是玫瑰花，好漂亮，我第一次看到白色的玫瑰花。”
言景顺着她的话抬头，看了一眼，片刻后又眨了眨。
“不是。”
“你说什么？”
“那个是蔷薇，不是玫瑰。”言景很认真地解释：“花瓣是不一样的——”
“姜姜，回家了。”
言景的话被刚下楼的一个男人打断了，应该是她的父亲，喊她的名字，姜姜。
姜姜弯着眉眼：“拜拜，下次我再来医院看你哦。”
她这样说着，就牵着爸爸的手离开了，言景看着她的背影。
该怎么回答呢？
想了又想，女孩子的身影已经要消失在视线内的时候，言景听到自己说。
“……真正的玫瑰花，不是这样的。”
他又补充了一句。
“下次带给你看。”
后来他们家就从沪市搬到了京市。
言景还是高中二年级的时候，实在厌烦了，他想了个小手段，看着他的养母从楼梯上跌落，摔得满脸是血，满眼不甘。
至于那个出轨成性的养父，一场意外的车祸也带走了他。
从此以后这个家里没有人再管他了，没有“爸爸妈妈”，不也是一样的吗？一天也是二十四个小时，没有什么区别啊。
他不缺钱，可是他很无聊。
作为言家唯一的继承人，他就算把家里的钱拿去当火烧也没问题，后来他想到一个办法。
戳透每个虚假的人心里的秘密，再把他们最难以启齿的那些事情卖出去。
在黑市上，没人知道那个最神秘的情报负责人究竟是谁。
-
时间已经走到了晚上十一点，外面因为向糯而引发的争端也并未平息。
姜璃回到更衣室换下衣服的时候，其他几个女孩子已经旁若无人的聊了起来。
“向糯真是没有必要，以她的实力和背景，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啊。”
“刚才台下校长和其他校领导的脸全黑了，我看她爸爸和爷爷都惨咯。”
“今天还有BBTV的直播，我刚才看微博，好像向糯的那段视频也被发到网上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姜璃默默地摘下耳机，把头发放下，又小心地把身上那条裙子脱下，换回了自己原本的那身方领的法式连衣裙，将裙子放回盒子中，姜璃抱着它，想要把它还给老师。
走廊里，她从更衣室出来，前面的消防通道门口好巧不巧的传来了叶时煦的声音。
“我已经跟易教授说过，我要留在国内，哪里也不去。”
叶时煦的声音低沉，如同缓缓拉响的提琴。
“别傻了，这次去做交换生是很难得的机会，而且还是那边的教授专门邀请你过去的，你留在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女朋友在国内，我跑去那里做什么。”
“叶时煦，你真是疯子，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正巧姜璃就站在通道口，从里面走出的女人踩着黑色高跟鞋，看到姜璃后目光微微一凝，倒也没说话，甚至连目光的交流都没有，匆匆离去。
姜璃的心情也很微妙，她站在原地，不知道究竟是该进去，还是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直接离开。
叶时煦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声，从消防通道处走出来，站定，淡淡望向她。
“……刚才是……”
“是我同学。”叶时煦大概是怕她误会，嗓音低哑，很认真地解释。
“你不应该放弃这个机会的。”
姜璃摇摇头。
“我要是出国的话，那就是两年，我不在的话，你怎么办。”
叶时煦英挺的眉微微皱了起来，他不断地靠近姜璃，她小小的惊呼一声，就被叶时煦按在了门上。
姜璃睁着漂亮的大眼，叶时煦像是有些怒意，凑近她：“你觉得我能忍得了你和初雀还有他那群狐朋狗友走的那么近吗。”
“我说过了，这件事跟你无关，你不要再管我。”
“你是我的，我不管你谁管你。”
她推开他，像是一只急着要咬人的兔子：“我们已经分手了！叶学长，你就不能潇洒的放手，不要再纠缠我了吗？”
“我同意分手了？”叶时煦弯唇。
“你——！”姜璃眼圈发红，用力想挣脱开，却又被他连腰一起抱住，她手里的盒子掉在了地上，那件裙子也从盒子内摔出来，姜璃想要捡，叶时煦缓缓地低下头，他忽然笑了：“你先招惹我的，姜姜，所以你得对我负责到底。”
“呜……”
消防通道旁，叶时煦抱住她，压抑的喘息声，还有她无措又害羞的呜咽声响起。
“叶时煦，别摸那里……”姜璃脸上带上红色，她又不敢大声，每次都是被这个人欺负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还是一样不讲理，你混蛋……”
叶时煦对她向来是有欲/望的。
手指在那里打磨的同时，轻轻贴着她的耳垂，唇角翘起来：“初雀就在你身后。”
姜璃瞪大了眼睛。
他碰了一下她的脸，指尖滑腻冰凉，“好了，现在就告诉他吧，这次你的选择，姜姜。”
姜璃从叶时煦怀里出来。
他没有说谎，也不是故意吓她，初雀适时的愣了一下，尤其是看到了叶时煦的手指带着些晶亮的水滴，带着一种情/色的味道。
他的手紧了紧，还是对着姜璃微笑。
“姜姜，我送你回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