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 亲你是什么感觉。”
陆梨起先还没反应过来,等这句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脸蹭的一下就红了。除了羞, 还有恼意,这人偏偏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
前面是江望灼灼的眼, 后面是硬邦邦的墙。
她把被子一扯挡住自己发热的脸, 往墙边一躲,恼羞成怒:“江望!”
江望没后退, 甚至还往陆梨身边凑了点。他的上半身将藏着的陆梨覆盖在身下,这小小的一隅便有了一小块阴影。
而陆梨,就躲在这阴影里纠结。
“梨梨。”
低低的男声似乎贴着她的被子, 又似乎是贴着她的耳垂。
陆梨几乎在瞬间就回忆起了那晚, 在校车上,江望的薄唇贴着她。他的唇是热的,气息也是热的,她本因为紧张手脚冰凉, 可耳垂却不自觉红了。
那时候他发现了吗?
陆梨紧张地咬了咬指尖, 心慌意乱。
江望垂眸盯着这一小团看了一会儿, 抬手拍拍她的脑袋,低声道:“吓你的, 别憋在里面。不亲你, 出来,和我说说话。”
“......”
陆梨憋了一会儿, 闷声问:“干嘛忽然说这个。”
江望翻身回去, 重新拿起书,语气轻飘飘的:“你在想林青喻,我吃醋。”
“...我没有。”陆梨从被子出来, 瞪他一眼,“我明明在想写歌!”
江望瞥了眼她泛着红晕的脸,道:“也不怕喘不过气。”
陆梨捂住脸,心想:还好江望以为她是闷红的脸。
陆梨起身开了点窗缝,就这个姿势在窗边坐下,和江望拉开了距离,还欲盖弥彰般地补了一句:“头发还有点湿,我吹吹风。”
与她一步之遥的人神情自然,随口问:“想写什么样的歌?”
见江望没再提刚才的事,陆梨悄悄松了口气,道:“本来没有想法,刚刚和你在下面聊天,有了点想法,只是初步的。”
说起乐队的事,接下来的话题便很自然。
江望的视线落在书页上,问:“当时怎么会想加入乐队?”
陆梨尽量让自己的神情显得自然,应道:“Lizzy当时问我,以后想做什么,我一直都没想好。我只知道,自己还是想一直弹琴。”
她绕着指尖,继续说:“那天阿喻哥哥问我,当时就有点动心。后来问他,可能不能长期弹,他说没关系,就这么去了。”
江望抬眸,倏地顿住,随即蹙了眉去捉她的手。
待将她的手扣住,他盯着她拇指指腹上的牙印,问:“自己咬的?”
她十指纤长,手指尖尖的,白皙的指腹上,那牙印咬得很深,微微往下凹陷,一个很小的印记。
江望看了会儿,忽而抬头看她:“用的虎牙?”
陆梨:“......”
她挣了挣,没挣开,只好道:“刚刚...吓到了,不小心咬的。没...”
最后一个在卡在喉咙里,陆梨整个人都僵住了。
面前的少年微垂着头,黑发滑落遮住了他的眼神,可她仍能将他的动作看得清晰。他薄唇微张,将她的指尖含了进去。
陆梨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野兽咬住了后颈,动弹不得。
湿润的触感仿佛触电般,她整个人都软下来,只能无力地靠着墙。
忽然,一抹湿/热滑过她的指尖,那如鱼般灵活的舌正耐心地舐着那个小小的牙印。陆梨后知后觉,这个是她咬过的。
那他们...
正当她要挣脱的时候,江望率先松开了唇舌。
那泛着点点水光的指尖暂时自由。
“别动。”江望说完,去拿了床头备着的湿纸巾,“梨梨,这不是个好习惯。以后...这样会弄伤自己,尽量改掉。”
江望一边不紧不慢地擦拭她的手,一边细心叮嘱她。
陆梨来不及仔细思考江望话中的意思,就跟被烫到了般缩回手,小声道:“你...你回去,不许、不许再靠近我!”
江望看着几乎要缩到墙角的陆梨,无奈道:“又不亲你。”
陆梨:“.......”
她瞪圆了眼睛看向江望,这人什么时候这么不要脸了!
江望眼底带了点笑意,慢吞吞地收回手,和陆梨保持安全距离。然后,就像无事发生般继续说:“听说林青喻玩乐队花了不少钱,他家里没人会给他钱。梨梨,你的钱都留着吧?”
陆梨硬着头皮应:“嗯,我都用了,不留钱。”
“嗯,这样很好。”江望注视着她,问,“梨梨,小时候喝的牛奶是哪里订的?最近,我常想起那个味道,挺怀念的。”
陆梨藏在被子下的手微微蜷缩,镇定道:“好像已经关门了。”
江望点点头,没再问关于牛奶的事,转而说起小葱。
陆梨松了口气。
近十点,陆梨便困了。
平时她会比这个点再晚一些困,但今天一整天都在路上,晚上心情又起起伏伏。她迷糊着说了几句话,便睡了过去。
江望放下书,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随即关上窗缝、熄了灯。
小房间顿时一片黑暗。
这里没有窗帘,木窗是平推的,一合上便一点光亮都不见。
江望在黑暗中睁着眼,缓慢回忆着幼时陆梨的来处。
她坐103路,从近郊来。关于游戏《攻略我的心》陆梨说的不多,说了攻略人物、卡牌、两种模式,其余的他都不清楚,毕竟这小丫头知道的也不多。
江望和陆梨去过她的世界,她小时候就节省,到这里也一样。
所以她选择的一定是生活模式。
生活模式里会有什么?
以及...卡牌。
江望有一种直觉,她想回家的方式一定和卡牌和人物有关。在他曾看不见她的时候,她陪他做过很多事,后来她说那是剧情和任务。
如今的林青喻和乐队,也可能是任务。
未来还会发生什么?
江望闭眼思索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迟迟没有睡着。
凌晨三点,江望还陷在回忆里,忽然察觉到边上的人动了动。
他转了个身,侧身对着陆梨。
她似是睡得不安稳,没一会儿竟醒了,下意识喊:“哥哥。”
江望在黑暗中,准确握住她寻过来的手,道:“躺着别动。”
江望坐起身,俯身拿了备好的水。
保温杯里的水烫,他吹了好一会儿,伸手将陆梨抱起来,让她靠在他肩侧,而后喂到她唇边:“你看不见,就这么喝,喝慢点。”
陆梨捧着水喝了一口,觉得没那么难受了才松开。
等江望将水杯放好,她小声问:“你没睡觉?”
“睡了。”江望没松开她,反而伸手去扯被子,“做了个梦。”
睡醒的陆梨格外乖顺,就这样安静地躺在他的臂弯里。
江望抬手顺了顺她的发,轻声问:“睡得不好?”
陆梨“嗯”了一声,贴着江望温热的颈,道:“做噩梦了。”
梦里的五十年后,她看不见江望,找不到江望。梦里,游戏早已关服,她再没有任何一点关于江望的信息,她不知道江望老了的模样。
陆梨生出茫然,江望在她的现实世界中,是纸片人。
“他”或许永远不会老,但哥哥不是。
她的哥哥得健康长大,得...过完这一生。
可这一切真的会发生吗?
江望在心里叹了口气,低声道:“以后不吓你,别怕。我什么都不会做。”
“哥哥。”怀里的人忽然喊他,情绪低落,“我害怕。”
江望轻拍着她的背,哄道:“不怕,我在这里。”
他们两人在寂静的山岭里、在狭窄的房间里静静相依,仿佛又回到了幼时。那时,他们只有彼此,从没有想过分开。
只想着,快点长大。
长大了,就能保护对方。
可如今他们要面对的却是分离。
.
往后几日,陆梨都过得轻松。
白日里,小葱会带着他们去玩。夜里,陆梨便抱着吉他,给围成一圈的小家伙们弹琴唱歌,孩子们的笑脸让陆梨的心化成水。
每当这时候,江望会坐在屋顶上,有时看星星,有时看陆梨。
山间没有信号,陆梨和江望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从前,他们只有彼此的时刻。
第五日,江望和陆梨准备离开这静谧的村庄。
走那日小葱一直抹眼泪,这爱笑的女孩第一次哭。陆梨将那把吉他留给了她,哄她说会给她写信,让她好好上学。
小葱攥着小拳头,坚定地朝陆梨点头。
只是眼泪还是不停冒出来。
江望站在一侧,淡漠地瞧着呜哇大哭的小葱。
眼泪留不住她,这十几年留不住她,他同样也留不住她。
“梨梨。”江望敛了神色,温声提醒,“要来不及了。”
这些不等陆梨说,小葱便放开了陆梨,红着眼眶问:“姐姐,你还会来看我吗?”
陆梨点头:“会的,会来看你。”
小葱伸出小拇指,微微勾起,大声道:“拉钩!”
陆梨弯唇小,应:“拉钩。”
......
回到禾城,陆梨的生活又恢复了原样,她和江望再也没提起离开这件事。
时间在春去冬来中缓慢过去,眨眼就到了陆梨来这里的十二个年头。
这一年新年,江望和陆梨十八岁了。
下半年就是高考。
“小丫头!”林青喻懒散的声音从琴房传来,“过来给我调个音,我去菜市场接江望,他说东西太多。这人真是,过个年而已。”
他说着自己又笑起来:“他半年没见我,可能是想我了。”
林青喻比他们高一年级,去年去了京市的音乐学院。
过年回来竟也不回家,还是溜回这小院子里,仿佛这小院才是他的家。
陆梨抱着猫粮进来,应:“知道了!”
林青喻走后,陆梨坐在琴房里,认真给他调音。
这调着音却更乱了,最后干脆没了声。
陆梨松开弦,怔怔地看着跳出来的游戏界面。
她的最后一张卡牌,开始闪烁。
这是江望的卡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