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致这话, 让姜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如果他什么都没有了?
那就是说,流言是真的。
姜阮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他,“你先说说具体是怎么回事。”
“江连新是我的表哥, 也是我舅舅最名正言顺到继承人。当年因为江连新吸食毒.品, 舅舅一气之下将他赶出了家门, 所以也才将集团交给了我继承。”
江致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如今他回来了, 又想要这江家了, 我也只是替舅舅暂时管理来这么多,似乎也没有什么理由和立场与他争夺。”
江致说完,便又看着姜阮。
他没有再说别的多余的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而那双眸子里却又满是毫不掩饰的期待, 似是还在等着姜阮对于上一个问题的回答。
姜阮躲开了这视线, 略带着几分生硬说:“不缺这一双筷子。”
言下之意便也就是答应。
江致唇角微微上扬了些,长长的眼睫遮住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那你接下来准备做些什么?”
姜阮问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要不要来我家公司帮忙”这句话给憋了回去, 但是表面上她神情依旧无异。
因为了解江致, 所以她知道江致并不可能甘心, 也绝对不会接受她这个提议,所以她根本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江致低声喃喃:“傻瓜。”
姜阮微愣,眼底略带着些疑惑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我自己。”
江致说着便笑着看着姜阮,然后伸手直接将她揽进了怀里。
着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让姜阮觉得很不适应,她本能的便想挣脱开。
反而江致却揽的更紧了些,将脸埋在了姜阮的肩膀处, 低声喃喃道:“让我靠一下,一分钟就好。”
本着同情的心理,姜阮还是没忍心推开。
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姜阮也在心里开始倒数。
五十七,五十八,五十九,六……
下一秒,江致便松开了手。
他仰头倚在沙发上,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声音里带着几分隐隐的疲惫却又平静,“放心,那一切我都会夺回来的。”
现在的他,如果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又哪里还有资格留在姜阮身边呢。
他要给她最好的一切,从前可能并没做到,但是从再相逢起,他便绝对不会再出半点差错。
是他的,他从来都不会轻易放弃。
无论是江家,还是姜阮。
姜阮沉默的看着他。
果然如同她所想的一样。
但是刚刚江致问她的那一刻,恍惚一瞬间,她甚至有些希望江致刚刚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如果他彻底离开江家,不去参与那些见鬼的权利斗争,姜阮想,自己也是愿意养他的。
如果过简单一点的生活,或许会更轻松吧。
这个想法浮现在脑海里的那一刻,很快也就被姜阮打消了。
她想,江致不会这样轻易甘心的。
但是鬼使神差般,姜阮还是问道:“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夺回来呢?”
明明知道答案,可是她却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江致看着她,淡淡回答道:“如果我真的一无所有,那么怎么给你最好的一切?”
“江致,你知道的,我在乎的从来都不是这些。”姜阮轻声说着,垂下了眸子。
在十八岁之前,她生活的无忧无虑,从来没有体验过烦恼这两个字的滋味。
但这并不是因为她有着好的家世享受着好的生活,仅仅是因为父母疼爱她,并且她又爱着江致。
她被爱,同时也爱着人,这便是最幸福的事情。
江致说:“可是我在乎,我想做配得上你的人。”
“这样。”
姜阮没有再问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她突然说:“距离我们约定的日期只剩下一个星期了。”
江致微愣。
姜阮看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一个月,只剩下最后一个星期了。”
那是俩人之前的约定。
江致神情略有些僵硬。
一个星期,对于处理这些事情来说自然是有些棘手。
对付江连新自然容易,光拿着他还在吸.毒的证据便可以用法律将他绳之以法。
但是江致之所以在全公司面前做了这么一出戏,自然不是为了对付江连新。
他的目标……是沈朝言啊。
姜阮眼神坚定,没有半分退让。
时间从来都不是抹去一切的良药,任何事情懂不会因为时间流逝而当做没有发生过。
江致沉默着看着她。
俩人之间安静无言,沉默的对视着。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姜阮觉得乏了,直接起了身便准备回房间去。
突然间,江致伸手,紧握着她的手腕。
他声音里带着淡淡沙哑,“如果我说,是沈朝言做的,你会相信吗?”
姜阮低头看他,眼底满是错愕。
她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
再姜阮心里,沈朝言是完全与这件事无关的存在。在姜家出事的时候,他们甚至都还不认识。
不……不对,他们高中就相识。
但是这两件事实在扯不上半分关系。
姜阮重新坐下,冷静的问道:“你说是沈朝言,那证据呢?”
“证据啊……”
江致松开了手,低声喃喃着,眼神里有些自嘲。
说来确实也讽刺,到现在为止,他最为直接的“证据”也仅仅是喻蒋而已。
他说了,便是对不起喻蒋。
可如果他不说,他又有一种莫名的直觉,倘若一星期内没有办法处理完这些事情,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于是江致道:“A城那件公司的管理人,其实是我的一个朋友,这也是我参与过投资的原因。”
姜阮点头,这是她意料之中。
江致继续说:“我和那位朋友并不是经常联系,对于那件事我并不知情,与他合作的人,是沈朝言。”
姜阮依旧点头,然后再一次问了刚刚的问题,“知道了,那证据呢?”
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并且还荒谬无比,姜阮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
“暂时拿不出来。”江致淡淡道,因为那些东西一旦拿出,喻蒋的身份也就自然暴露。
而喻家的继承位争夺,也就近在眼前。
不是不信任姜阮,而是这中间还涉及了太多其它的因素,一时不留意,便会影响极大。
姜阮有些不耐烦了,问:“所以你和没说又有什么区别?”
江致问她,“你是愿意相信我,还是愿意相信沈朝言。”
姜阮抿了抿唇,回答道:“我只想相信自己亲眼看见的真相。”
突然间,江致的手机亮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是宋忱发来的短信。
江致呼吸微怔,然后看向姜阮,声音突然坚定了几分,“那就再等一个星期吧。”
证据,他就要有了。
江致直接起身,拿起了沙发上的西装又披上向外走去。
然而走了两步,他却又转身重新走到姜阮面前,叮嘱道:“这几天早点回来,出门都让司机接送,不要在一个人外面待着。”
姜阮眉头微微皱起,显然不明白江致在说什么。
江致又说:“不要问为什么,答应我。”
他神情实在过于认真,姜阮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拒绝。
当然,江致也没有等到姜阮的回答,便快步向外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姜阮更觉得有些一头雾水。
但之前江致所说的话,她其实也是信了八分。
不知道为什么,在姜阮心里,她总还是觉得,江致不至于对她说谎。
但是沈朝言……
想到这个名字,姜阮心头便又觉得情绪复杂了些。
这些事情,无论她怎么想,也还是觉得和沈朝言没有半点关联。
然而连江连新和江致是表兄弟这样荒唐的事都能发生在现实生活中,那么也没什么是绝对不可能的。
沈朝言,江连新,孟诗瑶,苏弋。
高中,她,沈朝言,江致。
姜阮眼底闪过一丝惊愕。
江连新出现在孟诗瑶身边,一定是有人特意安排。
突然间,这一切似乎就能连上了。
沈朝言完全可以,成为这一系列事件中的那一根绳索。
虽然不算过于合理,但也不至于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姜阮起身回了屋子。
她拿着一支笔,在白纸上勾写着一个个名字。
最为直接的表述呈现方式,最清晰的展现出一切。
这种时候,最为荒唐和最先进入脑海的那个想法,即使再不可置信,也往往就是这一切的根本原因与真相。
姜阮闭上了眼睛。
她在想象,在代入,在思考。
倘若她就是沈朝言,倘若她是沈朝言……
暗恋这么久的人一直都在国外,并且已经入围了国际奖项提名。根据他的家庭氛围熏陶,因为有沈毅这个父亲,沈朝言一定会猜到,她最好的发展方式便是继续留在国外。
如果想要改变这一切,让她回国发展,那么就必须创造出一个极大的阻力。
姜氏的危机,便是最好的转折点。
而沈朝言的母亲,也具备这个实力帮助姜家,但是为了不让她起疑心,一切不能发展的过快,需要有一个循环渐进的过程。
而偏偏这个时候,江致先他了一步。
姜阮手中的笔握的更紧了些。
这一切这样推测,便又变得合理了起来。
但是倘若把这一切事情都冠上沈朝言的名字,她还是觉得,过于难以置信。
脑海里突然间浮现的,是那天夜晚,少年脸上略带着苦涩的笑意,却又神情真挚。
他说:“我喜欢你。”
像是噩梦突然被惊醒一般,姜阮睁开了眼,呼吸也莫名的伴随着心跳一起急促了几分。
她不愿意也不想相信,这一切会和沈朝言有牵扯。
在她的记忆里的沈朝言,会开车从很远的地方亲自给她带喜欢的甜点,会因为她不开心所以特意带着她回高中附近的美食街,也会因为她一条微博就特意送给她漂亮的金鱼。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便像是美好这两个字本身的存在。
他事事将她放在心上,这份感情即使她给不了回应,却也同样觉得珍贵。
至少彼此间作为朋友,她也愿意去用真心回应。
倘若这一切的主谋真的是沈朝言的话,除了荒谬,姜阮更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而此刻,姜阮还没有意识到,即使她根本没有看见任何证据,也没有得知具体情况发展,但是在潜意识里,她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就像是刚刚江致所问的那个问题
在江致和沈朝言之间,她其实也已经做出了选择。
*
老旧的居民住宅里。
宋忱泡了一杯茶端到了茶几上,然后毕恭毕敬的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江致将茶往旁边推了些,“行了,大晚上的,直接说正事,具体是什么情况?”
“江连新那边已经充分的信任我了,他吸食那些东西的时候甚至不再避开我。”
“呵。”
江致嗤笑一声,“我就知道会这样,毕竟在他眼里,你曾经可是我的心腹。”
将宋忱买通,对于江连新而言就是直接当众羞辱江致的一种手段,以他的智商自然也就得意忘形了。
“江连新在醉酒以及熟睡的时候,都会有类似梦魇的侵扰。他十分恐惧因为吸食毒品被□□总险些送进监狱的日子,所以到如今也依旧做贼心虚,时常也会因为这些而感觉恐惧心神不宁。”
宋忱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并且因为兴奋,他最近的量也有明显增加,时常会分不清现实与幻想,一直都需要我来提醒。”
“所以也就是说,他已经完全信任你的话了。”江致的食指在茶几上轻轻敲打着,漫不经心道:“那么我们现在就要利用他这一点,帮他将现实与幻想彻底融为一体。他最害怕的事,他的噩梦,去安排人,让他一遍遍重现面对吧。”
“你只需要不断的告诉他这是假的,这一切都是他的幻觉,直到他精神崩溃,连你也不相信了为止。”
“是。”宋忱立刻便应下。
江致捧起那杯茶,微微抿了一口,唇角微微扬起。
他眼底神色浅淡,却又带着别样冷意。
以江致对江连新的了解,一个星期之类,这便一定会击破他的理智与精神防线。
简而言之,江致需要的是一个疯了的江连新。
因为只有疯子才最容易掌控。
疯子不怕死亡,甚至不畏惧一切,但是在这种极端之下,就像是一只刺猬,看似浑身是刺最难以接近,但是却又腹部柔软,一刀致命。
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江致唇角抿了抿。
他又看向宋忱,叮嘱道:“多安排几个保镖跟在姜阮身边,别打扰到她的生活,但也不能让她有任何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