臼炮开火,对清军营寨展开压制性火力投送。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明军的进攻部队跃出战壕,向着清军大营营盘发起了刺刀冲锋。
“杀啊!”
“大明万胜!”
“……”
而与此同时,清军的炮台也是再次开始了火力投送。
一发发炮弹破空,发出呼啸,向着发起冲锋的明军射去。
炮弹掠入步兵阵列之中,所过之处一片血肉横飞,残肢断臂四处废物。
明军士卒虽然是以单薄的线列步兵阵列发起冲锋的,但在清军的炮击面前,还是难免产生了伤亡。
冲锋的沿途,躺满了一具具尸体和伤兵。
血流成河!
轰!轰轰!
陡然间,清军的炮声明显变得低沉。
清军的炮手开始改用霰弹。
密匝匝的霰弹划破空气,飞舞而来,所过冲在前面的明军士卒倒下去了一片。
伤兵躺在地上,发出一声声惨叫,鲜血不断的从伤口中流淌而出。
但即便如此,明军的冲锋也没有停下。
红旗招展,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响彻战场。
赤色的衣甲,雪亮的刺刀,仿佛成为了战场上的主色调。
而与此同时,明军臼炮也是开始延伸火力,将炮击目标改为了福州城内外的几座清军炮台。
而不仅是清军于城东的营盘!
一轮覆盖性射击过后,轰隆隆的开弹爆炸声响成一片,清军炮台上好几门打的很欢实的火炮,瞬间便哑火了。
史密斯站在一门二十四磅舰炮旁,用蹩脚的汉语指挥着清军的炮手装填开火。
身为一名参加过七年战争的老兵,史密斯对于火炮的操作是颇有心得的。
整个炮组在他的指挥下,火力投送效率相当的高。
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他们已经开了六七炮了。
“快点,快点,动作再快点,让城外那些该死的明国人,好好见识见识我们的火炮的厉害。”
“炮口下压五度,横向左调十度,清洗炮膛,装填……动作都快点!”
“我向上帝发誓,如果你们的动作再这么拖沓,我就要用我的靴子,狠狠的踢你们的屁股了!”
史密斯的情绪略微有些亢奋,身为一名老兵,战场上的硝烟味对他来说,甚至要比美人身上的体香更为诱人。
每每看到敌人被他指挥的火炮所打出去的炮弹砸成残肢断臂,史密斯的都感觉全身上下一阵舒泰。
终于,史密斯所指挥的炮组终于完成了装填。
但是,还不等他下达开火的命令,只见一发黑乎乎的开弹在半空中划过一条抛物线,然后径直落在了他的脚边。
史密斯被从天而降的开弹吓了一跳,但随即他便反应了过来,这特么是开弹,会爆炸的开弹啊!
这么近的距离,一但开弹爆炸,那他就死定了!
心念电转。
史密斯心中琢磨了这么多事情,可现实中却才过去了一个眨眼。
史密斯看着那枚开弹尾部冒着的黑烟,转身就想要逃跑。
但他才刚转身,便感受到了后背上猛地传来一股推力。
随即便是一阵阵灼痛的感觉。
但灼痛也只是一瞬间,因为,史密斯的小半边身体直接被开弹爆炸所产生的冲击波给撕的粉碎。
剩下的半边身子如同破布口袋般,直接抛飞了出去,落地便没了声息。
整个炮台都被淹没在了硝烟之中!
爆炸的开弹引燃了炮台上的几个火药桶,顿时引起了大规模的殉爆。
轰隆隆的爆炸声中,残肢断臂漫天飞舞,就连那一门二十四磅的舰炮也是被火药桶殉爆所产生的冲击波给掀飞了出去。
重达数千斤的舰炮被掀飞上天,在半空中旋转了好几圈,然后径直向着地面坠落而去。
一名清军士卒听到了头顶的城墙上所传来的爆炸声,下意识的抬头,只见一门火炮从天而降,径直向着他砸来。
下一瞬间,这名清军士卒便被砸成了肉泥,瞬间没了声息……
一阵微风吹来,硝烟散去,但这座炮台上已经没了活人。
炮台四周的那些个沙袋也是都被掀飞了出去,空气中漫天黄沙飞舞。
明军的火力投送仍在继续!
一轮轮的炮击,开弹的轰鸣不断的响起。
在臼炮将清军的炮台火力压制住之后,发起进攻的不光是明军的步兵,还有水师舰队。
明军的舰队再次顶了上去,一门门舰炮瞄准福州城墙,开始了火力投送。
炮弹不断的砸在福州城墙上,砸在清军的炮台四周。
明军战船上的舰炮,配合着臼炮开弹压制清军的火炮!
甚至还有几门大口径舰炮,开始对福州城内展开延伸炮击。
一发发黑乎乎的实心炮弹被舰炮轰出,跃过城墙,落入了正在集结的清军的阵列之中。
炮弹落地,溅射起大量的砖石沙土。
翻滚旋转着向前,搅碎了一名名穿着甲的八旗兵的身体。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以及内脏独有的酸臭。
在天空中悬着的观测气球的导引下,明军的舰炮哪怕是隔着一堵城墙射击,仍旧有着相当不俗的精准度。
炮击声中,清军在福州城内汇聚起来的兵力被明军用重炮轰散。
随即,明军士卒便向着福州城墙发起登城作战。
埃文躲在一个城墙的墙垛后,听着城内城外响彻的重炮轰鸣,全身上下都在瑟瑟发抖。
他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扭曲着,口中喃喃的祈祷着。
“我的天啊,上帝保佑,上帝保佑!”
“我发誓,我再也不来东方了,东方人的战争实在是太可怕了……”
现在,埃文的心中充满了后悔。
他后悔自己经受不住东印度公司所开出的高薪诱惑,来到了遥远的东方,参与到了清帝国和明帝国之间的战争中来。
他在抵达东方之前,还以往清帝国和明帝国之间的战争,依旧是以长矛弓箭的冷兵器厮杀。
是故,在抵达东方之前,他对自己是充满信心的,觉得自己一定可以帮助清帝国获得战争最后的胜利。
然后从东印度公司领到一笔丰厚至极的报酬,然后带着黄澄澄的小可爱们回到自己的家乡,过上体面的生活。
但打死他也想不到的是,东方的战争竟然不是他想象中的冷兵器作战,而是火器战争。
并且,战争的烈度还相当的高!
一场战争中,明帝国和清帝国所动用的火炮数量,甚至要比欧洲战场上一场大规模战争所动用的火炮数量还要更多。
要知道,在历史上直到拿破仑纵横欧陆的事情,欧洲战场上才出现类似于炮兵集群作战的战法。
而在此之前,在欧洲,如果一场战争能动用上百门火炮就能够算是规模浩大了。
但是,在东方,明帝国与清帝国的这一场战争,双方动用的火炮数量何止上百?
哪怕是火炮数量较少的清军,此战动用的火炮,也有一百大几十了。
而明军所动用的火炮数量就更是惊人了,连带舰炮,臼炮,野战炮,所有的大小火炮相加,最起码有三四百门。
埃文现在是真的怕了。
火炮还好说,欧洲那边陆战时候虽然几乎没有这么大规模的炮战。
但海战的时候,炮战的规模和福州之战比较起来,其实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埃文对于明清双方的火炮力量虽然感到震惊,但也就仅仅只是震惊而已。
真正令他感到害怕的,是明帝国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武器。
飘在天上的球,会爆炸的炮弹,发射时候会发出咻咻怪响的奇怪火器……
这些都是他从来都有见过的东西!
埃文觉得如果自己这次能侥幸活下来,那他这辈子肯定是不会在老古老的东方了。
这地方实在是太特么的危险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明军士卒在炮击的掩护下登城成功,同守城的清军厮杀在一起,福州的陷落已经开始了倒计时。
“杀啊!”
“杀!!!”
“报效大明,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万胜!万胜!!”
“……”
……
福州将军府内!
魁伦双眼中满是红血丝,穿着一身笔挺的官服,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
顶戴,朝珠,翎等配套的装饰一应俱全。
而在魁伦的面前,他的夫人瓜尔佳氏正手中拿着一张带着热气的湿毛巾,一把剃刀。
小心翼翼的帮魁伦清洗着脸面的灰尘和污渍,然后再着手修剪掉他脸上那些杂乱的胡须。
用瓜尔佳氏的话来说就是,如今福州城沦陷在即,他们夫妇二人世受大清国恩,为国殉难自是应该的。
但死和死之间也是有着不小的区别。
魁伦即便要死,他也要死的体体面面的。
片刻之后,瓜尔佳氏完成了手上的动作,将毛巾和剃刀都放到了一旁。
然后自己也坐到了魁伦左手边的太师椅上,满脸释然的开口说道。
“哎,可算是收拾好了,你我这一辈子享尽了荣华富贵,如今要走了,自然也得体体面面的。”
魁伦闻言,也只是一脸平静的说道。
“是我不好,连累夫人,要陪我一起共赴黄泉了!”
魁伦现在有些愧疚,自己当初来福州上任的时候,就不该带上自己的妻子的。
否则的话,自己的妻子现在就不是在这里被自己连累的要共赴黄泉,而是该在京城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才是。
是自己连累了自己的夫人啊!
瓜尔佳氏闻言,只是摇摇头道。
“伱我夫妻本就一体,要上黄泉路,自该携手同行,说不上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只是可怜我的瑞儿,年纪轻轻就没了爹娘,下半辈子该如何是好啊!”
瓜尔佳氏的幼子今年不过十二,一想到自己的幼子要没了爹娘,瓜尔佳氏就忍不住想要掉泪。
魁伦闻言,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端起酒壶给自己和夫人一人倒了一杯鸩酒,开口说道。
“最后,便由我来敬夫人一杯,感谢夫人今生于我相爱同行,生儿育女,守护家业吧!”
瓜尔佳氏见此,也是不再说什么只是举杯饮尽了鸩酒,然后闭目等死了起来。
倒是一旁的魁伦在饮下鸩酒之后,吟诵起了绝命词。
“国破山河碎,武臣危受命,经年征战衣甲透,折戟折戟!”
“云深几许问君心,如何安社稷?不惜残躯赴蹈火,但愿天下平。”
“哈哈哈哈……但愿天下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