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香囊

这一问。

似乎将蓉姨娘给问住了。

她呆呆愣了许久,随即痛苦地抱着头,摇了又摇,“娇儿,我不记得了,我真的不记得了……”

不记得?

赵灏和傅如镝被这个回答给惊讶住了。

怎么会有人连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那狄啸将军死去几百年了,也清楚记得死因啊。

“娘亲,你仔细想想,不着急,慢慢想,我会一直陪着你。”

傅娇为了给蓉姨娘力量。

她点燃一支线香,右手虚空一握香烟,用沾染了烟火气的右手握住了蓉姨娘虚幻的手腕。

蓉姨娘惊住了。

她没想到,死去这么多年,还能感受到被活人触碰。

这个触碰她的人,还是她心心念念的宝贝女儿。

“娇儿!”

蓉姨娘早已失去哭泣的能力,作为一只被镇压十年之久的冤魂,她只能无声地哽咽。许久,她尝试性地站起来,将傅娇轻轻抱在怀里。

傅娇手里拿着线香,能让蓉姨娘有钝钝的触感。

“娇儿……娇儿……”

在抱住傅娇的瞬间,蓉姨娘终于记起来为什么她会有如此大的怨念。

她临死前——听到有人要杀掉她的女儿。

“有人要杀你娇儿!你没事吧娇儿!”

蓉姨娘一惊一乍的,又把赵灏给吓了一跳。

傅娇和傅如镝对视了一眼,轻轻问:“娘亲,你听谁说的要杀我?”

难道说,早在策划绑架案之前,就有人在十年前想要她的性命?

蓉姨娘死去太久,她的记忆已经错乱了。她摇摇头,“我不记得了娇儿,那时候,我病得很重很重……”说到此处,她又疯狂地摇了摇头,“不对,我不是生病,我是被人陷害的。”

“是被人下毒?”

“或许是吧……”

蓉姨娘闭了闭眼,将十年前她病重的原因告知。

她其实身子骨并不差,在生下傅娇之后,身子骨也比其他女子康健。但有一次,她与陆姨娘出门上香,陆姨娘花重金为她求了一个祈福香囊,自那以后,她总是生病咳嗽、腰酸背痛,身子骨就没有利落过。当冬季来临,蓉姨娘的病愈发严重了,已经到了不能起身的地步,傅镇卿给她找最好的大夫,喝了一整个冬的药,还是没有一点起色。生命最后关头,蓉姨娘整日半梦半醒,直到大限将至的前几个时辰,她听见一个男人说,要杀了她唯一的女儿,永绝后患。

她不知道年幼的傅娇算什么“后患”。

蓉姨娘想挣扎爬起来,但一切都是徒劳,她永永远远闭上双眼。

待再有意识的时候,四周便是漆黑的、无法逃离的八角井底,无论去哪里的路都封死了,无法投胎进入轮回,也无法入梦告知自己的女儿,有人想要加害于她。

于是,蓉姨娘的怨气越来越大。

甚至影响了整座玉蓉院。

哪怕有八角井的镇压,她的怨气也足以让人气运受挫。

蓉姨娘虚弱地捂着脸哭泣。没有一滴泪,但内心十年的担忧和痛苦,一时半会是无法释然的。

“娘亲,娘亲。”傅娇只能一个劲儿的安慰,“我没事,你看,我在哥哥的保护下已经长大了,我现在很安全,没有人敢害我。”

“哥哥?”

蓉姨娘抬起眼。

看向赵灏,犹豫了两秒,又转过头看向另一边的傅如镝。

都是两个年轻英俊的后生,但明显的,傅如镝周身冷冽淡漠的气质更加吸引人。不仅如此,他的身量比赵灏还要高半个头,一语不发的时候显得十分老练稳健。

仅仅一眼,蓉姨娘便确定了傅如镝的身份。

“你是如镝?”

“是我,姨娘。”

傅如镝抿了抿唇,又道,“十几年前,我们见过。”

蓉姨娘喃喃道:“是见过的……只是见的次数不多……”

她是傅镇卿后面抬进门的,那个时候,因为傅如镝生母的原因,已经和傅家有隔阂了。没想到,庇护自己女儿的,会是这个不太熟稔的傅家长子。

“娘亲,哥哥对我非常好,有他在,谁也不敢欺负我。”

傅娇提起傅如镝,眼角眉梢都是喜色。

这样的欢喜,影响了蓉姨娘怨念凄苦的情绪,她的魂魄愈发稳定,竟然也展露出淡淡的微笑,“有你这句话,娘亲九泉之下也能放心。”

傅娇和蓉姨娘毕竟十年没见,蓉姨娘望着自己的女儿,有说不完的话。

赵灏看了眼外面天色,小声嘀咕:“天快亮了。”

意思是,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

傅如镝从蓉姨娘刚才提到的话语中,捕捉到一点信息。他趁着蓉姨娘语气停顿,赶紧发问:“姨娘,当年你临死前,分辨不出那个男子的声音?”

蓉姨娘拧紧了眉毛。

好一会儿,她才不确定地说:“那音色,很像你父亲……”

“这怎么会呢?你一定是听错了吧。”

赵灏忍不住发声。

傅镇卿如果真要害傅娇,还会让她平平安安长大吗?再说了,虎毒都不食子呢。

蓉姨娘垂下眼,叹息道:“或许是我听错了,毕竟,那时候我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灵了。”

傅如镝这时候又问:“姨娘,你说的你病来的很奇怪?是因为收下了陆姨娘给你的祈福香囊?”

“是。反正从那时候开始,身子就不大好了。”

傅如镝记得陆姨娘是最后一个进门的。

她和蓉姨娘一个前脚一个后脚,相隔时间不长。傅如镝那会儿因为这件事对傅镇卿愈发看不惯,不明白自己娘亲尸骨未寒,他为何有那么多精力去宠幸别的女子。

蓉姨娘说完,又摇摇头,自我否定,“但是你们不要怀疑陆姨娘。陆姨娘她人很好,那香囊只是一个时间节点,没有怪她的意思。”

好人坏人不是看表象,也不是一句话就能断定。

傅娇也觉得陆姨娘不争不抢很是低调,但有关蓉姨娘的性命,谁说得准呢?

“娘亲,你还记不记得,那祈福香囊放在什么地方?”

“十年了……我……我早已忘记了……祈福香囊在哪里?在哪里?我怎么找不到了!!”

蓉姨娘只要回忆往事,身上的怨气止不住的外泄。

“不急!不急!娘亲你慢慢想!”

眼看蓉姨娘面临崩溃边缘,傅娇只好点燃香蜡纸钱安抚,循循善诱,不敢操之过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