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靖川一怔，“你怎么......”
宋予青想过蔺靖川身上的伤是不是家法打出来的。
但那些纵横交错的疤痕，要犯多大的错才会打这么狠。
想到刚刚蔺靖川提起二十一年前的事情时，他明显表情有些不对劲。
连握着她的手都用了力气。
“那伤的确是那群人弄出来的......”
蔺靖川的语气平淡，像是在讲述他人的故事。
宋予青看着他平静的眼睛，不知怎么心尖忽然一跳，突然开口打住道：
“蔺靖川，我就随口一问，其实不用太认真......”
蔺靖川显然不像他表现出的那样平静，宋予青抿了下唇，觉得自己有些过于莽撞了。
让蔺靖川讲出他曾经如何受的伤，无异于是在揭开他已经长好的伤疤。
她拿着遥控器又把病床抬起来些，岔开话题道：
“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呀？我想见小星星了。”
“......其实我已经不怎么在意了。”蔺靖川声音低沉，他知道宋予青的意思。
蔺靖川似安抚般地拍了拍宋予青身上的被子，三言两语把曾经的事情说了一遍。
二十年前一群亡命之徒收了大笔的转账金额被要求拿钱杀人。
这群人曾在国内犯过不少事，打算做完最后一单就跑到国外逍遥。
但等他们抓到人后，才知道这两个最大才十岁的孩子，是京城顶级豪门蔺氏的两个嫡系宝贝孙子。
知晓两个孩子身份的绑匪非但没有害怕，还惊喜万分。
他们收了雇佣者的钱后，临时改变主意。
他们不杀人了，打算拿两个小娃娃换钱。
他们不怕小孩的背景有多大，脑子里只有“顶级豪门”这四个大字。
若是真成了，用他们换到的钱足够他们在国外逍遥几十年。
另一边收到威胁消息的蔺氏第一时间就暗中联系了京市警方，同时用最快的速度准备好绑匪要求的现金金额。
六岁的蔺靖川和十岁的蔺建白在绑匪手上，蔺家的态度放得很低。
于是那群顺杆往上爬的绑匪又改变了主意。
原本承诺的把孩子归还，换成了只能从两人中选择一个，并且赎金还要翻倍。
提出这个想法的男人受到了其他的同伙的极度赞同，他们甚至用设备给蔺家开了视频，
让蔺靖川的父亲蔺镇亲自做出选择。
不选就两个一块死，选了就可以活一个。
宋予青听到这里一直紧蹙的眉心颤了颤，她看向蔺靖川。
“收到消息父亲自然怒不可遏，但人在他们手里，不选择两个人就都会死。”
蔺靖川轻轻摩挲着宋予青的指尖，淡淡道：
“我父亲选择了大哥，至于我的伤是因为被放到了一架残破的滚轮机里......”
宋予青双眸瞬间瞪大，滚轮机？！
“那种大型的滚轮机已经长时间没有使用，启动的时候舱口处的刀片转动速度迟钝而缓慢，所以我没死，只是受了点伤。”
虽然没死，但对于当时仅六岁的蔺靖川来说，知道自己被父亲放弃，还要被坏人扔进机器里面搅碎。
那时候的蔺靖川吓到连哭泣都已经忘记。
六岁的蔺靖川被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放进入口，身后锋利的刀片划破他的衣服刮下一块块血肉。
如果不是救援来得及时，六岁的蔺靖川可能连脊柱都会被搅碎。
蔺靖川身上的伤很多，几十年的治疗身上的伤痕都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
但唯独背上的痕迹被他留了下来。
六岁的小蔺靖川只看到了父亲选择了哥哥，而放他去死。
所以他憎恶父亲，厌恶他，甚至讨厌他哥。
但这么久过去，他早就想明白了。
如果他和他哥之间一定要选一个，被选择的人是对蔺家最有利的。
虽然那时候蔺建白才十岁，但他的聪颖与稳重已经异于常人。
选择大哥是最合适的。
这么久过去，他早就释怀了，只是在面对父亲的时候，仍旧带着隔阂。
蔺靖川讲完抬起头就看到宋予青紧紧抿着唇，望向她的目光带着心疼和不忍。
见她这副样子，蔺靖川反而轻笑了起来，像是在解释，“都过去二十多年了，其实早就不疼了。”
宋予青的心情是复杂的，她没想到小时候的蔺靖川竟然险些被那群歹徒害死。
如今的蔺靖川或许不疼了，但当时六岁的蔺靖川被扔进滚轮机的时候和死掉也没什么区别。
蔺靖川勾着唇角，他轻叹一声，视线落在远处空荡荡的地板上，“其实说出来......舒服多了。”
除了当初经历过这件事的人，其他知道的人并不多。
京市的人只知道蔺氏的两个少爷都曾经被抓走挟持过，最后安然地被救了回来，却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也不知道蔺靖川为什么在被救回来后，再也没有叫过蔺镇一声父亲。
蔺靖川把这件事当作故事讲了出来，接着又想到了什么，捏着宋予青的手紧了紧，“我身上的疤痕很丑，你会不会嫌弃我......”
宋予青下意识说道：“怎么会......”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蔺靖川刚刚问了什么，整个人僵了僵，接着脖颈处的皮肤一下红了起来。
蔺靖川嘴角的弧度更深了几分，他噙着笑应了声，将手中握着的指尖轻轻贴在脸上，“我就知道青青不会嫌弃我。”
宋予青感觉到手上软软的触感，心口跳了跳，侧开头默默把手抽了回来。
蔺靖川也没有强拉着她的手，她手背上的针孔已经不再流血。
他按了遥控器让护士重新配药。
“要不要躺下休息一会？你身体里还有之前被注射的药物残留，这几天可能会有些嗜睡。”
“好，不过我现在想去卫生间......”
蔺靖川话题转移的自然，宋予青脸色也回复了平静，但身体却有些憋不住了。
蔺靖川嘴角依旧带着笑，他神色自然，“我让这里的护工带你去。”
宋予青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