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宜彬震惊, 把贺慈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说不出话。
“我骂你你都听不懂了?!”
贺慈又要大哭。
裴宜彬觉得完蛋。
她是不在乎贺慈的成绩,不做作业就不做呗, 考试考不好就考不好嘛。上学,就是一个社交成熟的过程, 贺慈过得快乐裴宜彬就满意。
直到贺慈说出刚刚那句话之前, 她都是这样想的。
老天在上!她想要的是是素质教育!
真不是要教出一个上了学和没上差不多的小笨蛋。
贺慈还在等着裴宜彬答疑解惑, 裴宜彬不想面对事实。
“你在山里没上过学吗?”
贺慈:“上过。我的成绩还可以的。”能考四十几分呢!
后半句话要是说出来, 裴宜彬绝对会当场砍死她。
裴宜彬又多问了几句,绝望地发现事实更加恐怖。
贺慈口中的上过也只是上过而已。她天生身体差,几乎每天都要请假。外婆也溺爱她, 奉行“千金难买我高兴”政策,贺慈不想上学就不用去上。
她在学校待过的天数,两只手都数的清。
贺慈过得非常快乐幸福, 像一只山间的小鹿, 天天在林野里嬉戏。至于作业和成绩是什么,那从来不是她操心的事。
“那你是怎么认字的?”裴宜彬蹲在地上, 痛苦抱头。
贺慈说,是外婆教的。
她还很骄傲:“我会的全是我外婆教的!”
裴宜彬:……看来外婆会的也不多。
贺慈还要再讲话, 裴宜彬立马捂住她的嘴。
“小祖宗,你先别讲话,让我冷静一下。”她被贺慈的文化程度吓得不轻,生怕贺慈再讲点什么气得她脑溢血, 到时候和宋佳凝成为一个病房的病友。
这样一想, 她的思绪又飘了。
难道原著里鬼女的文化水平也是这样?毕竟鬼女在虫子全部死亡之后,被贺文山在那栋名为家的小洋楼里关了近十年,连吃饭都是佣人送到房间, 不许踏踏出一步,更不要说让她去上学。
所以最后叱咤一方,令人恐惧的可怕反派鬼女居然是连“因噎废食”都不知道什么意思的文盲吗?
裴宜彬对鬼女诡诈强大的滤镜好像有点碎了。
她不得不接受贺慈是个文化沙漠的事实,拖着这个不成器的小孩走出医院。
车上何其还坐在驾驶座等着他们。
见到裴宜彬终于把贺慈带过来,他开口:“怎么这么慢?”
裴宜彬叹一口气,整个人累倒在副驾驶。
贺慈乖乖拉开后座的门坐进去。
裴宜彬一边揉着眉心,一边把刚刚发生的事说了一半。
剩下一半没说的,当然就是贺慈的文化问题。
她瞥了眼后视镜里的贺慈,不打算当着贺慈的面说出来。
何其听完,开口:“宋佳凝怎么样?”
裴宜彬:“出不了事,就是遭点罪。”贺慈在路上和她说了,宋佳凝中的毒是她用血养出来的子蛊下的,喂了她的血就没大事。
何其放了心。
很快车到了天苑。
因为夜深了,贺慈被直接赶去洗澡睡觉。
裴宜彬趁着贺慈不在,和何其说了贺慈学业的问题。
何其靠在墙上,穿着宽松的白色长袖,显得很闲适。
他笑笑:“我还以为你不会担心她的学习?”
裴宜彬之前可是说过贺慈随便造,她养贺慈一辈子的话。
裴宜彬:“我没想到她这么差!”
何其低低笑起来,清朗的笑声出现在客厅。看趾高气昂的裴宜彬吃瘪还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你不是老师吗?替她补补。”裴宜彬只想要甩锅。
何其顿时笑不出来。
贺慈严格来说不难叫,她又不笨,相反还很聪明。只是从不往好的方面用。
何其教过贺慈几次,都是痛不欲生。不是说她怎么教都不会,而是她会了还想刨根问底。一个问题可以衍生迁移到千千万个问题上,简简单单的一道题你去给她解释,得到的结果很可能是一个十万个为什么。说的好一点,就是思维具有发散性,所得不好听,就是烦人。
何其当老师之前的工作是码农,十分珍惜自己的头发。
让他去教贺慈,他宁愿码字。
在学校给贺慈开小灶就算了,下班时间继续是绝对不可能的!想都不要想!
何其面不改色撒谎:“专业不对口,我是教她电脑的。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
裴宜彬不知道想到什么,表情不太好,她摆摆手:“你是老师,你来弄这方面的吧。你和宋佳凝去商量,我就不插手了,免得拖你们后腿。”
她现在倒是承认自己的教育方法可能有问题。
何其挑眉,他还真没想到裴宜彬会这么痛快地自己说出来。
贺慈洗完澡,跑出来,鞋都没穿。头上裹着擦头巾,包成一颗大包菜的样式,远远看去,像阿拉丁。
她趴在门边:“裴姐姐,我可以留下小虫子吗?”
裴宜彬:“你留。不过你要管好它们。”
她一瞬间变得很正经:“你的虫子对于正常人来说,就像枪。枪存在的本身就让人害怕,你的虫子还是活的,更危险。你要明白别人为什么惧怕它们,想办法做好平衡。”
其实贺慈没有完全听懂,但她还是点头。
她会努力的。
过了一会儿,贺慈又问:“裴姐姐,老师,你们那天怎么会知道我在哪里?还有那个婆婆为什么也回来?”她其实还有更多问题。
为什么这些人好像都认识。
裴宜彬一瞬间卡了壳。
何其弯腰摸贺慈的脑袋:“你看到了,我们都和你一样,会一些一般人不会的东西。”
“你现在不明白的东西,等你长大就知道了。”何其小时候被父母用这句话搪塞了无数次,现在有有样学样拿来应付贺慈。
贺慈皱着脸想了想,既然之后自己会明白,那就算了吧。
裴宜彬赶紧把贺慈敢去睡觉。
都快十二点了。
“你又不穿鞋!白洗澡了!”裴宜彬看着她雪白的脚丫,又想打人。
贺慈逃跑回房间,擦擦脚,跳到床上。
她本来是很困的,结果小虫子闹出事,她一个情绪激动,就睡不着了。
贺慈拉好被子闭上眼,脑中却一直想到宋佳凝痛苦昏迷的样子。
她翻一个身,又想到推她下水的女鬼。
再一个翻身,脑中的东西变成了宋佳凝教的数学公式。
贺慈猛地直起上半身,摇着头疯狂揉自己的头发。
睡不着!
贺慈扭头,看到床头正在充电的手机,手情不自禁摸了过去。
凌晨三点。
裴宜彬终于忙完公司带回来的工作,想下楼到餐厅倒一杯牛奶喝。
晚上阿姨把走廊的灯全关了,一片漆黑。裴宜彬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下楼,路过贺慈放门口的时候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迟疑着,关掉手电筒。
贺慈房门的门缝里透出一丝微弱的光。
裴宜彬一拧把手,推门而入。
蓝光在黑暗中一闪而归,裴宜彬的呼吸都轻了。
闹鬼了?
她走到贺慈的床边,贺慈今天睡觉竟然用被子把自己蒙起来。
非常不对劲。
掀开被子的一角,她对上贺慈的大眼睛。
贺慈在下一秒立刻闭上眼装睡。
裴宜彬:“贺慈,你当我瞎?”
她直接掀开被子,一个手机顺着被子飞出来。
裴宜彬把手机捡起来,好家伙,还在发烫。
什么鬼故事,就是贺慈在半夜偷玩手机!
要是放在之前,裴宜彬不会放在心上,也就训斥贺慈两句熬夜有害健康。
可是今天贺慈要成为一个文盲的假象几乎变成了裴宜彬的噩梦。
她此刻恨不得把贺慈吊起来打。
贺慈缩着身子:“好冷好冷!”
裴宜彬把被子丢回去,刷的一下开灯。
“贺慈!三更半夜不睡觉,在这里玩手机!不学了?明天不用上课了?”
贺慈:“裴姐姐你别担心,今天宋阿姨不在,她不会管我们的。不要怕。”
裴宜彬:这是宋佳凝的问题吗?
“我什么时候怕过宋佳凝!你半夜玩手机打游戏,你应该怕我!”裴宜彬揪着她的耳朵。
贺慈直着脖子:“你变了!”
“你怎么和宋阿姨一样!你之前都不叫我学的!我写作业你还拿走,叫我玩游戏!你说玩得开心就好了!”
贺慈望着裴宜彬的眼神伤心欲绝,仿佛被深爱的恋人背叛。
裴宜彬叫贺慈看的居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分了。
下一秒,她回神,眯着眼睛。
“拿我的话堵我?”
她就不信贺慈不知道半夜玩手机这种行为是错的,不然她推门进来的时候贺慈藏什么手机?
还装睡!
狡猾的孩子!
裴宜彬动作永远比嘴上的话要迅速。
她直接没收了手机。
“想玩?等你考试考上九十分再说!”
贺慈:“我已经有了!上次的小测成绩出来了!”
裴宜彬:“哦?”
她能考九十分?
贺慈为了挽救自己的手机,快速下床,从书包里拿出两张卷子,一张语文一张数学。
语文五十六,数学三十七。
加起来九十三,比就是还多了三分。
她还挺得意,挺起胸脯。
裴宜彬很满意,满意地举起了拳头。
……
宋佳凝睁开双眼,护士正在给她输液。
脑子一片混沌,宋佳凝嘴间含含糊糊:“臭小孩……”
她出院一定要教训贺慈一顿。
护士听到宋佳凝隐隐约约说着什么小孩,连忙道:“宋女士你不用担心,孩子还在,没事。”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孩子很健康!我们朱医生都说了,从来没见过这么顽强的孩子,他一定能够茁壮长大的。您就别担心了,还是自己的身体重要……”
一转头,她手下的宋佳凝双手捂胸,笑了。
只不过笑得比哭还难看。
笑着笑着还笑哭了。
护士看得感动,又安慰了宋佳凝几句,说着吉祥话。
下班收拾包的时候,她还在和同事感叹宋佳凝是个伟大的母亲。不仅在醒来第一时间就问孩子的安危,得知孩子平安还落泪了呢。
真是母爱如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