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竹很快就从房里出来了。
看着守在门口的夜晟泽,沈青竹唇角微微上扬,她的眉眼也温柔了一些。
有句话,魏双双说的倒是挺对的,夜晟澜的薄情寡义,虽然坑了她,却也给了她一个摆脱烂人,遇见幸福的机会。
挺好。
见沈青竹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夜晟泽冲着她伸手。
“都说完了?那咱们回了?”
“好。”
把手递给夜晟泽,由着他牵着,沈青竹和他一起,快速出了波澜渡。
魏双双的那些话,夜晟泽都听到了,他抓着沈青竹的手,都跟着紧了紧,“你很好,只是有人有眼无珠而已,不必多想。”
“夜将军,刚刚魏双双的话,你都听到了?”
魏双双说她们两个都比不上娼妓……
夜晟泽担心她多想吗?
夜晟泽听问,也没瞒着,“功夫很好,耳力也不错,就是想装听不见,都做不到。只是,那女人妖言惑众,都找不到方向,胡言乱语更是无凭无据,她的话,你不必多想,已经污了耳朵,总不能再污了心,污了脑子。你很好,特别好。”
夜晟泽的话,直白极了,说得沈青竹心里甜滋滋的。
“夜将军,你夸人夸得还真直白。”
“不喜欢吗?”
“喜欢,”沈青竹点头,“这样直白的夸赞很好,不过你放心,我才不会被魏双双的话影响。我好不好,我自己心里有数,一个薄情的人渣,还不至于影响了我对自己的判断。为他神伤,他可不值得。”
“我值得,但我不会让你受伤。”
沈青竹:“???”
这个见缝插针,是不是插得多少有点贱嗖嗖的?
……
寿康苑。
沈青竹和夜晟泽回了泽霈苑,稍稍换了一身衣裳,之后,他们两个就一起去看望老太君了。知道老太君心里惦记着,波澜渡的事有了结果,总得知会老太君一声,也免得老人家再牵肠挂肚的,寝食难安。
瞧着沈青竹、夜晟泽携手而来,老太君笑眯眯的。
“青竹,晟泽,真般配。”
老太君的话,让沈青竹脸不禁红了红,她挣扎着想从夜晟泽手里把手抽回来,可夜晟泽却像是没感觉似的,根本不放手。
沈青竹羞得厉害,一连瞪了他好几眼。
可夜晟泽都不为所动。
无奈,沈青竹直接放弃了,她快步到老太君身边。
“祖母,等久了吧?我和晟泽去过波澜渡了,府医去看过了,虽然出了点小波澜,但结果还行,大人和孩子都平安,没出什么大事。”
“我知道,金嬷嬷都跟我说了。”
到底是这侯府的老太君,想知道什么消息,并不算困难。
老太君人手多着呢。
闻言,沈青竹点头笑了笑,“祖母知道了就好,这样,祖母也能少操心些,对身子有好处。”
“我还想抱曾孙呢,很在意身子骨的,放心吧,我才不会有事呢。”
沈青竹:“???”
好端端的,怎么又跑到曾孙上去了?
自从今日去了禅清寺,见了老太君开始,她听到曾孙两个字的频率,明显提高了一大截儿。又提又提,看来,老太君这是真着急了。
沈青竹心里正想着,她就听到夜晟泽开口,“会有的,到时候你带孩子别嫌烦就好。”
沈青竹:“!!!”
什么就会有的?
这牛吹的,是不是太早了点?
……
后院,练武场。
永昌侯手里的鞭子,直接抽到了夜晟澜身上,又是一道血痕,夜晟澜被吊着,无力挣扎。
只是他心有不甘,眼神里尽是狰狞。
“打啊,有本事爹你就打死我,左右在你心里,最看重的也就只有一个夜晟泽,你从来都瞧不上我,打死我算了。”
“孽障,你这说的是什么?”
“实话。”
“你……放肆,你放肆。”
“我说的不对吗?”看向永昌侯,夜晟澜冷哼,“你心里看好的,从来就只有一个夜晟泽,同样是儿子,可你一直都不曾想过要把这侯府交到我手里。夜晟泽明明都是安远大将军了,他做他的将军,我做我的侯爷,一门两爵,风风光光,可你却从没考虑过我。
若非你那么偏心,我何至于去算计沈青竹的嫁妆,去算计她的婚事?我何至于想去拿捏住安国公府,又拉拢住平北侯,为自己寻人脉支撑?
若非如此,我何至于舍了沈青竹,去娶魏双双?
而今,你觉得我把日子过得一团糟,处处看我不顺眼,家里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你就觉得都是我的错,可你怎么不想想,我如今的处境,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我的痛苦,我的不幸,也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啪!”
永昌侯听着夜晟澜的咆哮,气得厉害,他忍不住又抽了夜晟澜一鞭子。
夜晟澜疼得厉害,却憋着不吭气。
他嘲弄讥讽。
“恼羞成怒了?我的话,戳你的心窝子了?可是爹,你怎么不想想,我的心也是肉长的?我被魏双双算计,差点被她和无伤大师烧死,你怎么不想想我也会伤心,我也会难过?今日的事,我是个受害者,我就是教训了魏双双,难道不应该吗?”
“她有身孕。”
“可万芳也是怀着身孕的时候,被她害了的,她敢冲别人伸手,就得承受代价。”
“代价?”
呢喃着这两个字,永昌侯苦笑。
是啊!代价!
他和夜晟澜,还有魏双双,他们现在承受的,都是他们应得的报应,是他们应该付出的代价。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老天不会饶过谁。
心里想着,永昌侯看夜晟澜的眼神,都更多了两分冰冷的意味。
从失望,到再不抱希望,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许久,永昌侯突然开口。
“来人。”
闻声,即刻暗处里有两个影卫闪身而出,这是永昌侯的身边人,俱是心腹,能力不俗。
看着他们,永昌侯再不犹豫,他冷声吩咐。
“去,带着这个孽障去包扎,入夜之后,直接送他离京,去南边军营。就说我说的,让聂将军好好管教他,没有我的准允,不许他回京,更不许他踏出军营半步。他老老实实则罢了,若是他依旧惹是生非,不知道好歹,军法伺候,是打是杀,不必留情。”
“是。”
两个影卫应声,直接去把吊着夜晟澜的绳子解开。
他们抓着夜晟澜,就往练武场外走。
夜晟澜拼命挣扎。
“我不去军营,我身上还有伤,爹,我需要休养,还有万芳……”
“当初,我肯让你留在府里,不去军营,是因为魏双双说她有孕在身,没你在身边,她不安心。而今,既然这孩子你不想留了,那你也不必留在京中了。更何况,你别忘了在京兆府大牢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这军营,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除非我死,否则谁也改不了这个决定。”
话音落下,永昌侯直接挥了挥手。
两个影卫会意,他们拖着夜晟澜,带着他快速离开。
练武场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只是,永昌侯心里却不平静,他一颗心乱糟糟的,许久,他才忍不住出了练武场,奔着寿康苑去了。
彼时,沈青竹刚给老太君做好了药膳。
让金嬷嬷伺候老太君用药膳,沈青竹和夜晟泽便离开了。
老太君正吃着,就听下人来报,说永昌侯来了。
老太君眼神都暗了暗。
“果然,心情好的时候,吃东西才会觉得香,心情不好的时候,再好的东西也食之无味,真是白瞎了青竹的一番苦心。”
“老太君,心情好才能身体好,身体好才能抱曾孙。”
“嗯。”
老太君应着,这才叹了口气。
她端着碗又吃了两口,之后才拿了帕子擦擦嘴,看向金嬷嬷。
“去把他请进来吧。”
“是。”
金嬷嬷应声出去,没一会儿,就带着永昌侯进来了。
永昌侯脸色灰白,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失了神魂似的,整个人都蔫蔫的。到了老太君身边,他行了个礼,之后便坐在了老太君身边。
“心里不痛快?”
老太君看着永昌侯,低低地问了一声。
永昌侯抿着唇没有开口。
不回应,就是最好的回应,老太君全都懂,她轻哼了一声。
“晟澜自私,很像谢氏,但是更多的,他还是像你。生孩子就像是照镜子,在孩子身上看到了什么,就该回头往自己身上看看,瞧瞧能看到什么。教训孩子的时候,也顺带着审视审视自己,教训教训自己,这也是应该的。”
“娘,我……”
话到嘴边,永昌侯想辩解两句的,可他根本说不出口。
老太君也没说错。
夜晟澜像他,夜晟澜荒唐也有些随他。
他能辩解什么?
心里正想着,永昌侯就见老太君伸手,把桌上的药膳往他面前推了推。
永昌侯挑眉,眼神疑惑,“娘,这是……”
“这是青竹给我做的药膳,我吃着特别好,可是你进来之后,我就觉得没什么味道了,似乎也没那么好吃了。”
永昌侯语塞,他心里堵得厉害。
他就这么让老太君嫌弃吗?
老太君继续,“人啊,都是感性的,心思一时一变,就像这药膳,我也能一时觉得好,一时觉得不好。人也多半自私,这心思这决策,也多半偏心自己,药膳不好吃,我可能会怪青竹手艺不好,也可能怪你来的不是时候,但我多半不愿意承认自己不长眼,没品位。
这都正常。
人无完人,没有人能一辈子没错处。
只是,怎么把这错纠正过来,一路往前走下去,才是要紧的。
你已经错了,从起了二心,接了谢氏进门的时候起,就已经错了。一步错步步错,眼下的局面,都是曾经你自己种下的因。你现在的懊恼,都是应得的。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怎么才能把以后的路走对了。
你看重侯府,这没有错,但是,不能因为看重侯府,就没了人性,忘了这家里人才是要紧的。
更何况,你扪心自问,你真的在意侯府吗?
如果在意,那一次次的妥协,又算什么?
孩子们都大了,这侯爷……你大约做到头了,想想放手吧,我能说的只此一点,你自己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