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霈苑。
沈青竹回来之后,就开始忙了起来。
沈青竹给所有的下人重新下达了任务,做了调整和安排,等暝影去了长青堂,从那把她要的药材,全都带回来之后,沈青竹匆匆吃了点东西,就直接进了小药房。
整个下晌,连带着整个傍晚,沈青竹都没有从小药房出来。
她一直在忙。
入夜。
天色暗下来,夜晟泽就回来了。
没有瞧见沈青竹,整个泽霈苑都安安静静的,明明是最热的天,可夜晟泽却感觉到一股落寞寂寥的冷意。
夜晟泽不免觉得奇怪,他叫了在院中守着的暝影过来。
“夫人呢?她去哪了?”
“回将军,夫人在小药房,从晌午的时候就进去了,到现在还没出来过呢,一直在忙。”
“这么久?”夜晟泽凝眉,“她可吃东西了?”
暝影摇了摇头。
对上夜晟泽暗沉的眸子,暝影微微思量一瞬,才轻轻开口,“将军,有句话奴婢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该说说。”
“是,将军,奴婢觉得今日夫人似乎不太高兴,她似乎心里有事。”
夜晟泽眉头紧锁,“怎么回事?”
“就……”
“将军……”
暝影正要开口,跟夜晟泽说自己的观察和猜测,可这时候,暝消从外面跑了进来。
他看向夜晟泽,急声开口。
“将军,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咱们可以出发了。”
“嗯,”点点头,夜晟泽随即看向暝影,“我还有事,要即刻出京一趟,你好好照顾夫人,多哄着她一些,若是她有什么要紧事要办,你全都尽力处理,如果需要,可以动用暝楼的人,剩下的等我回来再说,记住了吗?”
夜晟泽身负重任,时常有紧急的事要处理,这些暝影都知道。
也正因为知道,她才不好多耽搁打扰。
抿着唇,压下了心中的不安,和那些几乎到了嘴边的话,暝影点点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也没有再耽误夜晟泽的事。
“将军放心,奴婢会照顾好夫人的。”
“嗯。”
对暝影,夜晟泽还算放心。
应了一声之后,夜晟泽直接带着暝消出了府,他们很快就离开了京城。
这些事,沈青竹并不知道,沈青竹一直在小药房里忙着做药膏,中间,暝影、薇璐、鸿影都去送过吃的,只不过她没腾出手来,也就一点都没动。
等她忙完这一波,拿着新鲜的药膏出了小药房的时候,已然是隔日一早了。
天都微微亮了。
站在小药房门口,仰头看着外面的天,沈青竹缓缓勾唇。
“今儿的天气可真好。”
一旁,几乎守了一夜的暝影,听到沈青竹的声音,忙从边上的椅子下来,跑到沈青竹身边。
“夫人你可算出来了,昨夜将军出京办事,还仔细交代奴婢,要奴婢好好照顾夫人呢,奴婢满口答应了,结果夫人忙了一夜,连房都没回,都没休息一下,将军回来,要是知道奴婢就是这么照顾夫人的,怕是得扒了奴婢的皮了。”
“放心吧,不会的。”
沈青竹侧头笑笑,给了暝影一个安心的眼神。
只是她心里,却酸涩得似乎一点都笑不出来,昨日在书房,夜晟泽字凌乱带怒,心情不好,入夜的时候就离开了,是去找画像上的人了吗?
见到她,他心情会好吗?
心里郁结,堵得闷闷的,沈青竹强迫着自己转移注意力,不想这些事。
“走吧,回房梳洗一下,我要去一趟主院。”
“去主院?”
听着沈青竹的话,暝影吓了一跳,原本还有些许睡意的她,一下子就惊醒了,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她凑到沈青竹面前,满脸尽是不敢置信。
“夫人,奴婢没听错吧?夫人是说去主院?是去见主院那位?”
“嗯。”
点点头,沈青竹往自己房里走,一边走她一边回应。
“我为她准备了一份礼物,总得给她送过去才成,走吧,快些准备着,别耽搁了。回来之后,还有其他事要忙呢。”
“夫人,你忙了一夜,是在给主院那位准备礼物?”
“对啊。”
沈青竹邪气地眨眨眼睛。
“今儿天气好,适合办大事,尤其适合报仇。良辰吉日,可别耽误了,快抓紧点。”
适合报仇……
虽然不知道沈青竹要做什么,可是听着这话,暝影悬着的心明显放下了许多。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以为,沈青竹要跟谢氏重修旧好,要跟夜晟澜冰释前嫌了呢。她还以为,万芳那三言两语,那句夜晟澜心里有沈青竹,真的把墙角给撬了呢。
吓死她了。
拍着自己的心口,暝影忙跟上沈青竹,再不多言。
沈青竹回了房,就开始梳洗打扮,之后,她简单吃了口东西,垫了垫肚子,等天色大亮的时候,她就带着暝影、鸿影,奔着主院去了。
主院,房里。
谢氏正依偎着罗汉榻,在眯着眼睛,闭目养神。
腿上的伤太疼了,整整一夜,她都没能踏实地睡一会儿,每每她勉强要睡熟的时候,就会被疼醒,那种滋味真的太难熬了。
今儿一早天才一亮,她就叫人去请郎中,来给她诊治。
她希望能有办法,缓缓自己的痛苦,好歹能稍微好受一点,可郎中给她开了两副苦药汤子,她硬着头皮喝了,偏偏一点用都没有。
谢氏难受,而且,似乎是越来越难受,她真要熬不住了。
就在这时候,有下人进来禀报。
“侯夫人,将军夫人过来了,说要见您。”
“谁?”
猛地睁开眼睛,看向下人,谢氏一双眸子,跟能迸射出刀子似的,带着一股杀气。
下人明知道那杀气,不是奔着他来的,可看着谢氏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回侯夫人,是将军夫人沈青竹来了,要见侯夫人。”
“贱人,她还敢来?”
怒吼了一声,谢氏直接冲着下人怒吼。
“去,带两个人将她给我乱棍打出去,她算个什么东西,她害了我,害了澜儿,她就是个丧门星,是个讨债鬼,她还有脸登门,她当我这是什么地方?我呸,我不见她,让她给我滚,现在就滚,不然,我让她永远出不了这主院的门,滚。”
谢氏吼的声嘶力竭,她那眼睛红的,也恨不能要吃人似的。
下人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别的不说,眼下沈青竹是掌家之人,她出手又大方,之前府里闹鬼受惊的下人,都得到了一笔不菲的银子,可见她不是个苛待下人的主。
这样的主子,哪怕巴结不上,得不着实惠,也不该得罪的。
谢氏不怕,可他怕啊。
下人看着谢氏,略微迟疑,这简直是在谢氏的心上点了一把火。
“愣着做什么?我还指使不动你了吗?让你去你就去,拖拖拉拉的,你是不把我这个侯夫人,不把我这个当家主母放在眼里吗?你是觉得我腿断了,动不了,就好欺负了吗?你是不想活了吗?啊?”
谢氏无处宣泄的怒火,全都奔着小厮去了。
咆哮,一声高过一声。
就在这时,外面听到动静的沈青竹,已经带着暝影、鸿影,站在了门口。
瞧着榻上谢氏愤怒狰狞的模样,沈青竹笑意盈盈。
“啧,我还担心侯夫人断了腿,深受折磨,怕是夜不能寐,日子不好过呢,可现在听侯夫人骂人,中气十足,掷地有声,可见侯夫人状态还不错,倒是我想多了。”
“谁让你进来的?”
看向沈青竹,瞧着她红衣锦缎,浓妆艳抹的样,谢氏就来气。
这是跟谁炫耀她的顺遂快活呢?
贱不贱?
随手捞起身后的软枕,砸向沈青竹,连带着手边矮几上的茶壶杯盏,她也一并都扔了过去。
谢氏力气本也不大,腿上有伤,限制了行动,她就更没多少力气了。扔出来的东西,还没到沈青竹身边,没砸到沈青竹呢,就一一地掉在地上了。
沈青竹半点不受影响。
她款款而行,不多时,她就到了谢氏身边。
让鸿影伸手,拽了一把椅子过来,沈青竹也不用请,她直接自顾自地坐下。
看着心里恼怒,却没有半点办法的谢氏,她不由的笑笑,“啧,难得从侯夫人脸上看到恼怒,却又无助的神情,这大约就是自己动也动不了,又无人可用的滋味吧?想想,还真是挺可怜呢。”
“沈青竹,你闭嘴。”
谢氏冲着沈青竹啐了一声,她恶狠狠地警告。
沈青竹笑了笑,浑然不在意。
“好,都由着侯夫人,你是病人,今儿你最大,你不想说这些,那不说就是了,咱们说点别的。”
一边说着,沈青竹一边给暝影使了个眼色。
暝影会意,即刻将一个巴掌大小的瓷罐子,放到谢氏身边的矮几上。
谢氏凝眉看向沈青竹。
沈青竹也不兜圈子,“这是我调制的金玉断续膏,能够接断肢、接断腿、减伤痛、加速伤口愈合,是上等良药,我拿来给你,你可以用一点,入夜的时候,就不会那么痛了,虽说也不能即刻就好,但起码想睡个囫囵觉,不会太困难,你可以试试。”
谢氏得承认,沈青竹说的话让她心动。
那种被疼痛折磨,彻夜难眠的滋味有多痛苦,她尝过了,她自是明白的。
可她不信沈青竹。
“沈青竹,少装了,你就是个蛇蝎心肠的玩意,你心思歹毒,侯爷信你,老太君信你,夜晟泽那个眼盲心瞎的蠢货更信你,那是他们蠢,我可不信。就你这种货色,不害我就是好的,你还能给我送好东西,帮我缓解伤痛?你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我呸,装什么装,恶心不恶心?”
听着谢氏的话,沈青竹倒也不恼,她眼神淡漠。
“按理说,我的确是没这么好心的,但是,我需要知道一件事,这是交换。侯夫人应了我,自能减轻痛苦,这都是侯夫人应得的。”
“需要知道一件事?”
呢喃着这几个字,谢氏看向沈青竹,眼神有些探究。
“什么事?”
沈青竹也不兜圈子,她快速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