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梁伯的模样，沈青竹快速起身，往前迎了两步。
“出了什么事？”
听着询问，梁伯随即看向身后跟着的小丫鬟，他急声催促，“快，你来跟夫人说，说得仔细点，把你瞧见的，都一点不落地告诉夫人。”
“是。”
小丫鬟开口，嗓子都是哑的。
她脸色灰白，唯有一双眼睛红得厉害，显然是已经哭过许久了。她看着沈青竹还未开口，眼泪就又掉了下来。
她的身子，也忍不住地瑟缩颤抖，那样子让人怜惜。
沈青竹见状牵住小丫鬟的手，明明是最闷热的天，小丫鬟的手却凉得跟浸过冰水似的。
拉着小丫鬟坐在椅子上，沈青竹轻声安抚。
“别怕，有什么事慢慢说。”
沈青竹声音轻柔，小丫鬟闻声，快速抬头对上她的眸子。
“夫人，闹鬼了。”
“什么？”
“鬼，闹鬼，”似是回想到了恐怖的画面，小丫鬟的身子骤然又抖了抖，“是莫小姐身边的莫雨姑娘，她回来了，她说要报仇，她说要回来报仇。”
听着这话，沈青竹的眸色不禁暗了暗，“确定是莫雨？”
“是。”
小丫鬟连连点头，不敢有半点隐瞒。
“奴婢们在临水榭放河灯，亲眼瞧见的，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裳，披头散发，她的嘴角和眼角全都是血痕，特别吓人。奴婢们放河灯的时候，她就倾身过去，她的身影倒影在水里，奴婢瞧得真真的，奴婢还听到她说，她也想放河灯，她想祈愿，她要报仇。奴婢和几个小姐妹，吓得差点栽进水里，可再回头的时候，她就已经不见影了。”
越想，小丫鬟的脸色就越难看，她内心翻覆的恐惧，根本控制不住。
一旁暝影听着，眉头紧锁。
“这怎么可能？”
梁伯闻声，也微微上前一步，跟沈青竹低声解释。
“夫人，的确有好几个小丫鬟瞧见了，胆子小的，人已经吓晕了过去，老奴已经派了人，去叫了新进门的府医去瞧了。”
“嗯。”
点点头，沈青竹垂眸思量，半晌她才开口吩咐。
“梁伯，你把几个受了惊吓的小丫鬟安置好，记得让府医给她们开个安神汤，不然受了惊，怕是得有些日子难以入眠，我怕她们身子撑不住。”
“是，夫人放心，老奴一定好好安排。”
“通知下去，守门的下人月银加倍，从我的嫁妆里出，暝影一会儿就去拿给梁伯，梁伯你告诉他们，所有守门的人这几日都辛苦一点，把侯府的各个大门都给我守好了，一旦发现可疑的人，即刻抓住扣押，不许有半点疏漏。事情做好了有赏，可谁要是敢懈怠，或者做些什么里应外合，背叛侯府的事，也别怪我不客气。”
“是，老奴明白。”
梁伯应得快，只是，他看向沈青竹的时候，免不得还有些许迟疑。
“夫人是觉得，这不是闹鬼，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是与不是，等等看就知道了。”
沈青竹回应得很含糊，可梁伯却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忐忑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许多。
其实，梁伯也不愿意相信闹鬼之说，只是，哪个世家贵族的后宅里，还不死几个人，还没有点腌臜事？当日莫雨之死，的确有些蹊跷，真闹出点什么来，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过相较而言，比起鬼怪之说，梁伯还是更愿意相信沈青竹。
沈青竹说等，那等就是了。
他只管做好自己该做的，那就错不了。
“夫人，老奴这就去安排，老奴告退。”
“这几日得辛苦梁伯多盯着点了，家里那边，梁伯记得都安置好了，别让梁婶担心。”
“夫人放心，老奴心里有数。”
“暝影，一会儿给梁伯拿银子的时候，顺带着也把我之前给梁伯准备的方子拿给他。梁伯，听说梁婶早年腿上有过伤，一到阴雨天，她腿就痛得厉害，一夜一夜的睡不着，我这有个偏方，你拿回去给梁婶试试，或许能让她舒服些。”
梁伯和梁婶感情好，一听沈青竹这话，心里更感激。
“老奴多谢夫人。”
“都是我应该做的，若是用了偏方，还有什么不妥，梁伯只管让梁婶来找我。”
“是。”
梁伯应声，很快就退了下去。
暝影也跟了出去。
房里，一时间只剩了沈青竹和小丫鬟，沈青竹打量着她，柔声询问，“别怕，你刚刚说，你听到莫雨说她也想放河灯，想祈愿报仇，对吗？”
小丫鬟战战兢兢地点头，“是，奴婢听到了，听得很真切。”
说着，小丫鬟还蹙着眉思量。
沈青竹拎着茶壶，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小丫鬟，让她暖暖手，沈青竹这才继续问道。
“是还想到了什么？”
“嗯。”
掌心暖意流淌，那股沁骨的恐惧，似乎也散了些。
小丫鬟对上沈青竹的眸子，跟她低声解释。
“当时，莫雨的鬼魂就在奴婢身后，奴婢通过水中倒影，瞧见了她的影子，她说这话的时候，奴婢从倒影中，隐约能感觉到，她脸上似乎是带着一抹笑的，而且那笑很邪气，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特别瘆人。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天气闷热的缘故，在那一瞬，奴婢……”
声音顿了顿，小丫鬟有些迟疑，她有些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沈青竹拍拍她的肩膀。
“这就只有你我，有什么就只管说什么，不论对错，我都不会怪你，只当是闲聊就好，不用有压力。”
“嗯。”
小丫鬟点头，这才继续。
“就在莫雨说要报仇的时候，奴婢隐约感觉到，耳畔的地方，似是有一股热风流淌的。”
“热风？”
“是，是一股热风，而不是话本子里说的那种鬼怪身上的冷风。不过奴婢也不太确定，夫人，奴婢当时吓坏了，也可能是感觉错了。”
“嗯，我懂。”
沈青竹低声应着，她给了小丫鬟一个安心的眼神。
“放心吧，莫灵溪和外面的人不是都说了，莫雨是我害死的，她就算真的回来了，要找人报仇，那也首先应该来找我的。你和你的小姐妹，都不用怕什么，出了不什么事。”
“夫人才不会害人呢，他们乱说。”
几乎是在沈青竹话音落下的瞬间，小丫鬟就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念叨了一声。
那样子，让沈青竹唇角上扬的弧度，都更大了些。
“这么信我？”
“嗯。”
小丫鬟点头，她也不瞒着。
“自从夫人管家之后，就从没有苛待过府里的下人，别管是月银上，活计上，还是乞巧节的准备上，夫人都是在为下人考虑的，奴婢也知道，夫人还救过府里的小厮，夫人还要开医馆，还要给百姓义诊。夫人是好人，才不会害人呢，奴婢的几个小姐妹，还有府里的许多小厮，也都说夫人好呢。”
小丫鬟年岁不大，懂的道理也不算多，可谁好谁坏，她还是有认知的。
谢氏管家的时候什么样，沈青竹管家的时候什么样，她心里有数，她知道沈青竹的好，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她一点不信。
看着小丫鬟，沈青竹的心里，也有暖意缓缓流淌。
有人信她，无条件的信她……
她满足。
“好了，去休息吧，不要怕。”
“嗯。”
小丫鬟应声，缓缓起身，从沈青竹的屋里出来，至于沈青竹，则走到了窗前。
透过窗子，看着外面静谧的夜，沈青竹的眸子微微眯了眯，她的脸上，也更多了一抹戏谑的笑容。
闹鬼？回来报仇？
跟她来这一套，真当她是被吓大的，那么好欺负呢？
沈青竹心里正寻思着，就瞧见夜晟泽从大门进来，隔着窗子遥遥对望，她明显瞧见，夜晟泽在瞧见她的那一瞬，脸上堆积的阴云，稍稍散了些。
夜晟泽加快脚步，不消片刻，他就进了屋，到了沈青竹身边。
“我刚刚回来，听说府里闹鬼了？”
“嗯。”
沈青竹点头，也不瞒着。
“好些人都瞧见了，莫雨的鬼魂回来了，说她在临水榭那看人放河灯，她说她也想放河灯祈愿，希望能够报仇。”
“荒唐，”夜晟泽语气寒厉，“我这就安排人手，把这只鬼抓出来。”
夜晟泽心里明白，这就是冲着沈青竹来的。
他心里急。
话音落下，夜晟泽转身便要走。
见状，沈青竹伸手，一把抓住了夜晟泽的手，温温热热的小手，娇娇软软的，明明没多少力气，却止住了夜晟泽的动作，连带着他心里的火气，似乎也跟着散了散。
夜晟泽回头，看向沈青竹，“夫人，你这是……”
“不急。”
轻呼了一口气，沈青竹浅笑。
她侧身，遥遥的望向窗外，看着静谧的夜，她低喃。
“瞧着夜色多好啊，这样好的夜色，就该有个好心情。咱们就算不为自己打算，也该为旁人打算打算的。费了这么大力气，你总得让人开心开心啊。更何况，登高跌重，你不让人登到高处去，怎么指望她摔下来，摔得凄惨？”
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