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沈青竹醒来时,夜晟泽已经不在了。
夜晟泽有早起练功的习惯,这沈青竹是知道的,她也没多问,起身换了衣裳,梳洗一下,沈青竹就去用早膳。
正好之后还有时间,可以去给老太君请个平安脉。
只是,沈青竹这边还没吃完呢,暝影和鸿影两个,就从外面进来了。
她们脸色都不大好看。
沈青竹瞧着奇怪,“怎么了,一个个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夫人,奴婢听人说,刚刚侯爷安排了马车,去清尘寺了。估计用不了晌午,主院那位就该回来了。“
暝影语气沉沉的。
之前,谢氏兜了那么大个圈子,设计沈青竹,差点让沈青竹背上不祥的名声,失了掌家之权。永昌侯罚了谢氏去清尘寺,那是谢氏应得的报应。
可这才多久,她就要被接回来了。
也太便宜她了。
听着暝影的话,沈青竹也不意外。
沈青竹神色平和,她放下筷子,漫不经心地开口,“夜晟澜要成婚了,她这个做娘的,肯定是要回来的,左不过就是今日和明日的差别罢了。回来好,回来时欢喜、得意、张狂、如在云端,才能体会坠落的痛。”
说着,沈青竹看向鸿影,她轻声询问。
“怎么样,查的事有消息了吗?”
“嗯。”
鸿影点头,随即拿出一封单子来,交到了沈青竹手上。
“这是奴婢找暝消对过的,两件事的汇总。魏双双的娘亲没得早,又不是京城人士,不太好查。但是据打探,半年之前,曾有个人自称是魏双双的舅舅,去过平北侯府,只是这人之后就再没露过面。暝消说,他们还在动用暝楼的信息渠道查,大约这两日就能有结果。至于这份名单,是奴婢查到的过去一年夜晟澜的行踪。”
沈青竹低头看了眼单子,上面记得很详细。
“查到的这么细致?”
鸿影也没跟沈青竹卖关子。
“将军帮着奴婢用了些手段,从青川的私宅里,搜出了一个册子。也不知道是防着夜晟澜,留了后手,还是想记下来要紧事,免得落下什么出岔子,总之青川的确记录了不少事。搜出来的册子,奴婢仔细翻看过,挑要紧的这些记下了。”
“怪不的。”
青川是夜晟澜的心腹,这世上,除了夜晟澜自己,他大约是最了解夜晟澜的人了。
别管是因为什么,青川记下的这些事,对她而言足够了。
夜晟澜啊!
这份礼物,就是她还给他的新婚大礼。
一报还一报,但愿他受得住。
眼神里满是精光,半晌,沈青竹才看向鸿影,“让暝消帮忙盯着暝楼那边的消息,一旦魏双双的舅舅有了消息,即刻把他带到京城。”
“是。”
“行了,都开心点,咱们且等着大喜的日子吧。”
到时候,会很热闹的!
……
书房。
谢氏端着一小盅参汤,局促地站在门口。
这几日在清尘寺,虽说日子过得也不算差,可青川只去过一次,就再没去过了,谢氏那边也再没人管,生活状态自然比不上从前。
她能感觉到,自己皮肤似乎松了,没有那么白了,连带着头发,似乎都打理得没之前精致了。
如今,她人的确是回来了,可她心里一点谱都没有。
她不确定还能不能笼络住永昌侯的心?
她担心。
犹豫了半晌,谢氏将耳畔的碎发理了又理,之后她才上前一步,敲响了书房的门。
书房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谢氏的心一紧一紧的,她满脑子,都是永昌侯还在怪她,不愿意见她。谢氏有些慌乱无措,就在她几乎要绷不住的时候,身后才传来永昌侯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
听到永昌侯的声音,谢氏急忙回身。
不知道刚刚永昌侯去了哪,但他神色还算平静,脸上没有的嫌恶和恼怒,谢氏放心不少。
“侯爷……”
低低的一声唤,温柔哽咽,满是柔情,谢氏眼睛都红了。
到底是多年夫妻,瞧着谢氏忐忑不安,诚惶诚恐,永昌侯心里也不是滋味。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他抬脚往书房里去。
“进来吧。”
闻声,谢氏快步跟上。
进了书房,谢氏把参汤放到了桌上,这才看向永昌侯。
“侯爷,我晌午回来后,就听说侯爷一直在书房忙,连午膳都没顾得上用,我实在担心侯爷的身子,就忙下厨做了一盅参汤,是侯爷平时喜欢喝的,只是有几日不做,有些生疏了,侯爷尝尝味道可还行?”
“这些事,不必你亲力亲为的。”
“我想为侯爷做些事。”
抬眸,一双盈盈带泪的眼睛,缓缓看向永昌侯,染着几分怯色。
“侯爷,之前是我的不是,是我狭隘想偏了,才走了歪路。
这阵子在清尘寺,我想了很多,我也想开了。
我也不想再争,再斗,再伤害侯爷,伤害家里人了,我想好好地过日子。双双就要进门了,再有半年,我都要抱孙子了,我还没有什么不满足的?
到时候,我就哄着孙子,守着侯爷,日子这样过就挺好。
晟泽和青竹那边,他们若愿意原谅我,我也自会把他们当自己的骨肉看,他们有了孩子,我也可以帮忙照顾。
那样的家,才像是家吧?
那样的我,也才能算得上这家的主母,才能算得上侯爷的妻吧?”
谢氏很懂永昌侯,她很明白永昌侯对家的期待。
她的话,一字一句,说进了永昌侯的心坎里。
永昌侯脸色缓和不少。
“这些事,你能想明白了,这最好。”
“侯爷,我真的想明白了,我也知道错了。我想着,夜里,侯爷能不能请晟泽、青竹来主院,我想筹备桌饭菜,给他们道个歉。尤其是青竹,我和晟澜都对不起她,可她还是不计前嫌,为澜儿操办了这场婚事,她已经给足了我和澜儿体面,我真心想谢谢她。”
听着谢氏这话,永昌侯不禁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谢氏。
他眼里尽是打量。
不是他不想信任谢氏,只是,从前种种历历在目,在清尘寺反省几日,谢氏就痛改前非、脱胎换骨……
永昌侯实在有些怀疑,他担心,这又是另一场阴谋。
沈青竹有句话,说得很刺耳。
可永昌侯一直都记得。
沈青竹说:夜晟泽并不是性子冷的人,只是在他最需要的年纪,少了个对他百般维护,一心一意的人,他不得不自己承担一切。
每每回想这句话,永昌侯都觉得心里愧疚,过去许多年,他的确忽视了夜晟泽。
眼下,他害怕自己再做错决定,再伤了他的心。
永昌侯的迟疑、审视、不信任,让谢氏的心像是针扎似的,密密麻麻的疼意,疯狂肆虐,她明白,她和永昌侯,大约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她都已经这般忍着不愿,伏低做小,顺着永昌侯的心意了。
这还不够吗?
他就那么在意夜晟泽,那么在意沈青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