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谢氏发火,魏成便再不开口了。
慧嬷嬷让他带的话,他都已经带到了,剩下的事,不论怎么折腾,都与他无关了。
谢氏脸色铁青,半晌,她才挥挥手,让下人把魏成送出去。谢氏坐在椅子上,愣愣的不动,她眸色暗沉沉的,风潮涌动。
一旁,李嬷嬷瞧着,心里不安。
她知道谢氏的脾气,谢氏不是吃亏的主,眼下再气头上,她指不定又要寻思什么主意,收拾沈青竹呢。
成与不成都是后话。
主要是,李嬷嬷觉得一动不如一静,眼下根本不是闹的时候。
李嬷嬷寻思着,她倒了一盏茶到谢氏边上。
“夫人,喝茶。”
听着李嬷嬷的声音,谢氏稍稍回神,她摇了摇头,“不用了,品茶得心静,这会儿我哪有那个心思?”
“夫人,老奴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吧。”
得了谢氏首肯,李嬷嬷微微思忖,斟酌着措辞。
“夫人,自从沈青竹进门,已经出了不少事了,侯爷对夫人,也比之前要冷淡不少。人们都说,这夫妻感情,是最经不住琐碎的事情消磨的,老奴以为,眼下夫人笼络住侯爷的心,让二公子风风光光的成亲,这才是头等的要紧事,其他的事,倒也不是那么重要。”
“可是……”
“夫人。”
知道谢氏要说什么,还不等她开口,李嬷嬷就把她的话打断了。
李嬷嬷微微垂眸,她眼里也更多了些许冷意。
“夫人,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咱们今儿出门办事,沈青竹和魏小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伤了谁,又是谁说了什么,咱们都没有瞧见,眼下知道的,也不过是听了平北侯府下人的寥寥几语罢了,是真是假,无从得知。
若是因此闹起来,是真的也就罢了。
可若是假的,那岂不是平白地给沈青竹送了把柄,让她有搬弄是非,去侯爷那告状的理由?
侯爷那岂不是更会误会夫人?
更何况,沈青竹不是善类,魏小姐又何尝是个善茬?
畅音戏楼里,魏小姐一阵乱砍,还伤到了夫人呢,这老奴可没忘。这样的人物,必定不是受气的主,若下人说的都是真的,她真在沈青竹那吃了亏,那她往夫人这送口信,是什么意思,就值得深思了。
是关系亲近的自然倾诉,还是想利用夫人,借刀杀人……
这可难说。”
李嬷嬷的一番话,似乎把谢氏,又拉回了在畅音戏楼的那一日。
她的脚也跟着隐隐作痛。
想着魏双双提刀砍人的模样,谢氏也明白,李嬷嬷说得有道理,她若真的闹起来,给魏双双出头讨公道,怕是就中了魏双双的计,成了魏双双杀人的刀了。
可是,魏成有句话,着实刺痛了她的心。
她是侯府的主母,但打从她坐上这个位置起,她就被夜晟泽的娘压了一头。
哪怕那就是个死人,这么些年,她也没能越过去。
她不跟死人计较。
可沈青竹呢?
一个刚进门的贱人,就爬到了她的头顶上,难不成,她就要任由事情发展,任由沈青竹掌家?难不成,她真要看沈青竹的脸色过日子?
这口气,她真的咽不下去。
眼神里闪过一抹狠厉的光芒,谢氏快速看向李嬷嬷。
“我不会被魏双双利用,我也不会为了她,去找沈青竹闹,但是有一件事,我却不能不做。”
“什么?”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沈青竹就别想掌家。”
“夫人……”
李嬷嬷还想劝谢氏两句,可谢氏显然心意已决,不愿再听她多言,“你不必再多说什么,我都已经想好了,这件事听我的。”
见状,李嬷嬷抿了抿唇,快速应声。
“是。”
谢氏让李嬷嬷附耳过去,她与李嬷嬷一阵耳语。
……
临近傍晚,沈青竹和夜晟泽才从外面回来。
安置好了鬼手六娘,又把两个铺子的装修全部做了规划,连带着医馆开起来后,药材的进货渠道,沈青竹也做了安排和打点……
这一趟,沈青竹忙碌且充实。
回了泽霈苑,沈青竹才听院里的下人说,平北侯府的小厮来过。
“去见了主院那位?”
“是。”
听着这话,沈青竹的眸子不禁眯了眯,联想着白日的事,魏双双这个时候安排人过来见谢氏,在打什么主意,沈青竹大概能猜到七八分。
沈青竹也不急,她就等着谢氏来闹。
只是,让沈青竹诧异的是,这一夜谢氏都老老实实的,没有一点动静,连带着隔日头晌,她也安安静静的。
谢氏老实得让沈青竹意外。
沈青竹打算和梁伯对了账本,就派人去主院那边打探打探,也好知己知彼。
只是,沈青竹这还没忙完呢,就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暝影带了一个门房小厮,匆匆地从外面进来。
“奴才见过将军夫人。”
“起来吧,”沈青竹忙着看账本,头也没抬,“有什么事,直接说就成。”
闻声,门房小厮快速开口,“回夫人,刚刚,安国公府的沈星染沈小姐来了,她带了礼物,说是来感谢将军和夫人的救命之恩的。”
听着这话,沈青竹翻看账本的手微微顿了顿。
“沈星染?她人呢?”
“原本小厮是要带沈小姐先来见夫人的,可是,沈小姐知道将军今日没外出,而是在书房办公,她坚持要先去将军那边。奴才没有办法,只得让人为她引路,自己先来给夫人报信。”
说着,门房小厮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沈青竹。
像是生怕沈青竹发火似的,他轻声询问,“夫人可要去书房那边瞧瞧?”
“不用。”
眼底露出一抹哂笑,沈青竹低头,又重新看起了账本。
她轻声吩咐,“暝影,带着他出去吧,门房的小厮都辛苦了,你从我的嫁妆里拿银子,一人二两,请大家喝壶茶,犒劳犒劳大家。”
“奴婢明白。”
“记得告诉薇璐,昨儿从咱们五方茶馆带回来的云山雪,泡上一壶,一会儿送过来。”
“是。”
暝影应声,很快就带着小厮下去了。
沈青竹继续和梁伯对账,依旧专心细致,那样子,似乎丝毫没受小厮的话影响。
梁伯瞧着,忍不住低声询问,“将军夫人,你不担心吗?”
“没什么可担心的。”
对上梁伯的眸子,沈青竹勾唇笑了笑。
“夜将军的性子,梁伯大约比我还清楚呢,他若是那么经不住诱惑,又怎么可能这么多年孑然一身,身边连个女人都不见,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他不是朝三暮四,拈花惹草的人,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夫妻之间,有信任才能少很多误会,夫人如此信任将军,你们必定能长长久久,和睦美满。”
沈青竹含糊地应了一声,笑笑没有多言。
长久……
这两个字,她不敢想也不敢奢求。
毕竟,夜晟泽从不属于她,一场合作、一场戏罢了,那都不是她该想的。
大约一刻钟,沈青竹和梁伯这边账就对完了。
谢氏掌家的时候,会从中馈捞银子,有些虚账对不上,只是数目不大,老太君也就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水至清则无鱼。
这道理,用在家里,用在这中馈上,也是一样的。
都对清楚,心里有谱了,沈青竹也没多言。
让梁伯去休息,沈青竹则去了临窗的椅子上坐着,她拎着茶壶,倒了一盏薇璐刚刚送来的云山雪,静静地品茶。
没一会儿,沈星染就过来了。
今儿显然也是特意打扮过的,沈星染的眉眼,描画得比昨日还要明艳精致。
她穿了一身海棠红的软烟纱裙子,走动时,裙摆扶摇翩跹,犹如随风摇摆的花枝一般。大约还特意熏过香,她的身上,透着一股淡淡的海棠花香,比起之前厚重的脂粉香,倒是好闻了不止一点半点。
从小丫鬟手里,接了一个盒子,沈星染快步走向沈青竹。
不似之前见沈青竹时的凌厉、针对,此刻的沈星染,满脸笑意,她待沈青竹,就像待交心的手帕交一般。
“青竹姐姐,之前就听下人说你在忙,我贸然前来,没有打扰你吧?”
“坐。”
没接沈星染的话茬,沈青竹只淡淡地回了一个字。
沈星染也不恼。
把盒子放在桌上,沈星染笑着坐下。
“青竹姐姐,之前我总觉得你抢了我的好日子,处处针对你,现在想来,真的是大错特错了。昨儿青竹姐姐和夜将军救了我,我很感激你们,我特意准备了些礼物送过来,想表达下心意。夜将军的是一件寝衣,我已经给他送过去了,给青竹姐姐的是一个香包,你瞧瞧可还喜欢?”
寝衣……
说这话的时候,沈星染脸上泛起一片红晕。
她羞涩地低头,抬手不自然地理了理自己耳畔的碎发。
那一瞬,她脖颈上,被衣领遮掩着若隐若现的红痕,清晰地展露在沈青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