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说了这么一句，暝消就不再开口了。
相处多年，夜晟泽了解暝消，若是好消息，他早就一股脑全说了，点到为止，那就只能说明，沈青竹的那些人凶多吉少了。
往屋里看了一眼，夜晟泽随手关了门，去了院子里。
“具体什么情况？”
“昨儿处理的几个下人，有忍不住杖责的，说新婚那晚上，主院那位说二公子大喜，合该做些善事，行善积德，以求万事顺遂，小两口夫妻和睦。她安置了几个人，往城西的城隍庙附近，运了三四车粮食，那边汇聚了不少无家可归的乞丐，她说要让人在那施粥三日。这事，全程都是青川打点的，松口的小厮也不清楚具体细节。”
夜晟泽一双眸子眯了眯，眼神锐利。
谢氏可不是什么活菩萨，她手里可用的银钱并不多，要不然，她也不会与夜晟澜合谋，算计沈青竹的嫁妆。
这种情况下，让谢氏去施粥做善事，那是痴人说梦。
送出去的不是粮食，是人。
“去看过了吗？”
暝消点头，“安排人去看过了，有乞丐瞧见，青川在城隍庙附近换了一批人手，带着人押送马车，一路从西门出城了。咱们的人追踪了六七里，在野山岭那发现了尸体。应该都是中了迷药之后，被送出去活埋的，位置很隐蔽，埋的也挺深的，若非咱们有意探查，应该不会被发现。”
夜晟泽脸色更沉了沉，他眉头蹙成一团，许久才吩咐。
“去京兆府找鲁老三，让他去验尸。”
“是。”
“不要大张旗鼓，暗中进行，验尸的结果，以及各方的口供全部收集好了，不要遗漏了。”
“属下明白。”
暝消说着，抬头又往屋子的方向瞅了一眼。
“将军，这事要跟夫人说吗？”
“暂时不用。”
昨夜沈青竹一直高热不退，噩梦连连，状态并不算好。若是让她知道，她的那些陪嫁下人全都死了，还是被活埋而死，雪上加霜，只怕她的情况会更糟。
反正证据都已经收集好了，等之后，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说吧。
左右几个下人，也弄不死夜晟澜和谢氏。
倒不如等一等。
等个合适的时机，等证据堆积得足够多，全力攻击，让这些人命，成为压死夜晟澜和谢氏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击毙命，斩草除根！
大抵能猜到夜晟泽的意思，暝消快速点头，“属下明白。”
“验完尸，把人好好安葬了。”
“是。”
暝消正说着，就听到屋里有轻微响动，知道大概是沈青竹醒了，暝消也不耽搁，他快速退了下去。
夜晟泽则转身回了房间。
门一推开，夜晟泽就瞧见了站在门口的沈青竹。
不知是不是刚醒，急着过来开门还是怎的，她头发散乱，身上只简单地披了件衣裳，并没有穿戴整齐，她脚上连鞋都没有穿，就那么赤脚站在地上。
瞧见夜晟泽，沈青竹微微愣了愣，随即又轻呼了一口气。
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睡懵了，让夜将军见笑了。”
沈青竹说完，转身就回了床边上，她咬着唇，多少有些尴尬。
刚刚又梦见被囚禁，被鞭打折磨了，太真实的痛，让她一时间有些分不清睡梦和现实，乍然醒过来，瞧见空荡荡的屋子，她才本能地想逃，什么都顾不上了。
好在只是一场梦，这一世，她还好好的。
真好。
放下百子千孙帐，沈青竹想整理一下。
透过幔帐，瞧着沈青竹的身影，夜晟泽不由地想起了昨夜，掀开百子千孙帐时她的模样。细腻的肌肤、纤细的脖颈、俏丽的脸颊、凌乱的发丝……明明不是动情的人，可这一瞬，那些画面一股脑地涌进脑海里，不受控制。
夜晟泽干咳了一声，起身往外走。
边走他边淡淡地交代。
“我院里没有丫鬟伺候，等一会儿，我从别处调两个过来。你沐浴梳洗吧，若是身子没问题，记得回门。”
沈青竹看向夜晟泽，只瞧见了他的背影，转瞬间，就被关起的房门阻隔了。
沈青竹唇角不自觉的上扬。
她莫名的心安。
泽霈苑里没有丫鬟，夜晟泽从老太君那要了一个可信的，又从暝楼调了一个女影卫，一起送到了沈青竹身边。
薇璐了解侯府，暝影会些功夫，她们配合，留在沈青竹身边正合适。
由她们帮衬着，不多时，沈青竹就收拾好了。
脸上脂粉上的厚了些，又画了明艳大气的妆容，把高热后的虚弱，遮掩得干干净净。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沈青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陌生。
沈青竹似乎从未见过这样的自己。
一早的时候，夜晟澜说，他喜欢素雅娴静的姑娘，所以，她的装扮多半素净典雅，她似乎从没这么打扮过。后来，她嫁给了夜晟澜，被囚禁折磨，她在那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活的尚且不如一条狗，又谈何打扮？
今儿看了自己这明艳打扮，沈青竹真的有些不敢认，可她心里喜欢。
明艳张扬些好。
适合重活一世的她，这辈子，她就得这样活。
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沈青竹笑得灿烂，一直到她笑得眼睛发红了，她才起身。
“薇璐、暝影，辛苦你们陪我走一趟了。”
上辈子，她没能走出去的永昌侯府大门，她得走出去瞧瞧，上辈子，她再没能回去的安国公府，她也得回去看看。
永昌侯府大门。
沈青竹带着薇璐、暝影过来的时候，刚好青川带着人进门。
有那么一瞬，沈青竹的心都是提着的，不过，青川迎面走过来，到了沈青竹身边，只是瞪了她一眼，就带着人走了。
沈青竹瞧见了，那人背着个药箱子，应该是个郎中。
“夜晟澜病了吗？”
“是伤了。”
薇璐一点都没瞒着，她凑到沈青竹身边，小声嘀咕。
“昨儿夜里，侯爷叫了二公子去祠堂，两个府卫按着，侯爷亲自拿了军棍打的，杖责五十。二公子晕过去了，侯爷都没停手，侯夫人去拦着，侯爷也没理会，一直到五十棍打完了才停。之后，侯爷也没放了二公子，也没叫人来医治，人就那么晕着扔在了祠堂里，今儿一早才抬出去。侯夫人在祠堂外边守着，哭了大半夜呢。”
沈青竹没想到，永昌侯会这么做。
要知道，永昌侯疼宠谢氏，爱屋及乌，虽然夜晟澜能力比不上夜晟泽，侯爷也没那么看重他，可心疼却是真心疼。
这次对夜晟澜动手，还这么强势，还真是有些意外。
是因为夜晟澜和谢氏，对夜晟泽下手吗？
一边思量着，沈青竹一边往外走，当她到永昌侯府大门口的时候，她一下子愣住了。
大门外，除了她们坐的马车外，还停了七八辆马车，上面都装了大箱子，用大红的绸子系着，装得满满当当的。
夜晟泽站在马车边上，正在让人做最后的清点呢。
这和沈青竹想的回门，一点都不一样。
她以为，回门也不过是她带着薇璐、暝影，回安国公府走一遭。
可夜晟泽给了她一个惊喜。
作为合作伙伴，夜晟泽给了她最大的体面。
沈青竹瞧着，眼睛微微发红，她也在心里盘算，是不是日后补偿夜晟泽的时候，供应的药材应该多给几年的？
不然，也太亏了他了。
……
波澜渡。
青川带着郎中回来，就让郎中给夜晟澜处理伤口。
永昌侯动手的时候，没有收着力，一点没手软，夜晟澜伤得不轻，又拖了一夜，状况更差了不少。
郎中处理得仔细，小心翼翼的。
看着郎中忙碌，青川也没闲着，“二公子，你是没瞧见，夜晟泽和沈青竹可得意了。”
身上疼得厉害，现在再听着这两个名字，夜晟澜恨得牙痒痒。
“怎么回事？”
“昨儿夜里，夜晟泽处理了翠蓝，还有侯夫人身边的一批下人，他也给处理了。刚刚奴才回来，瞧见夜晟泽带着沈青竹，正打算回门呢。为了巴结安国公，夜晟泽倒是用心，零零碎碎的，准备了七八车的回门礼呢。捡了公子不要的人，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脸那么张扬？”
闻声，夜晟澜拳头都握紧了些。
心里不痛快，夜晟澜眸光阴鸷，半晌，他才冷笑出声。
“你说沈青竹要回门？”
“是。”
“回门，她也得看看那是谁的家，青川，去帮我办件事……”